第2章
我頭疼地合上筆電,無奈看他:「你什麼毛病?」
「嘴硬的毛病。」他理直氣壯說,「遺傳我爺爺的。」
「……」
直到躺在同一張床上,我都沒有再和傅言致對話的意思。
但他今晚不知怎麼,溝通欲望特別強,烏漆嘛黑的環境也不影響他找我聊天。
「如果有人給你送禮,你不要收。」
「誰給我送禮?」
「今天開會那些人。」
我驚得直接從床上坐起來:「他們為什麼要給我送禮!」
「巴結你啊。」傅言致說。
我瞬間就頭大了。
本以為會議室這頁已經翻過去,沒想到還會有連鎖反應。
收什麼禮?我哪敢收禮?我算什麼總裁夫人啊?
我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罪魁禍首傅言致卻還一臉安詳地躺著。
我沒忍住罵他:「你今天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喊我!」
「這還用問?」傅言致嘴裡念念有詞,「黃清泉都把你罵成那樣了,沒腦子這種話都能說出口,我可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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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哀怨:「那你也不能因為他犧牲我啊!」
「沒事,」傅言致輕聲安撫我,「我命令他們不準給你送禮就行。」
「……」
話說來說去說到頭。
我才明白,傅言致方才這番話,完完全全是為了逗我玩兒。
看我著急上火難道很有意思嗎?
我深呼吸幾次,還是忍不下,一本正經地控訴。
「你越來越奇怪了!」
「我哪裡奇怪?」
「說好不公開的,你直接當著高層的面喊我老婆。說好要離婚的,連協議都還沒籤,你就讓爺爺奶奶勸我別離。」
我憤恨地說:「哪有你這麼辦事的,我都要懷疑你不想離了。」
傅言致沉默許久。
也許是黑暗剝開了人最後的偽裝,我聽見他低低的聲音響在耳畔。
「我確實不太想離。」
「可我們當初說好的啊!」我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在據理力爭,「結婚一年就離婚,白紙黑字寫著,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嗯。」傅言致自暴自棄地說,「不想說話算話。」
「……為什麼?」
他突然傾身過來。
距離一下子過近,我的心猛地跳到嗓子眼。
他輕柔的氣息拂在我的臉頰,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危險的目光正落在我的嘴唇,不自覺輕抿了抿。
傅言致低笑一聲。
「我喜歡你,看不出來嗎?」
6
我很想反問他,我要怎麼才能看出來。
但顯然,現在不是聊這個話題的時候。
我強裝鎮定:「為了不離婚,你連這種瞎話都編得出口嗎?」
「你很清楚我不是在編瞎話。」傅言致語氣正經,「溫竹,別逃避『我喜歡你』的這個話題。」
「……」被老板連名帶姓地叫名字好不爽!
即使是在床上。
我兀自消化情緒,反問他:「你為什麼要喜歡我?」
「我也想知道。」傅言致說,「人要是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明知道你不喜歡我,明知道我們是協議結婚,明知道你早晚要離開我,我卻還是……」他一字一頓地剖白,「不可自控地、喜歡上你。」
我的心猛地一縮。
許是黑暗的環境容易滋生曖昧,在這一刻,我竟覺得我和傅言致的關系很不清白。
為證清白,我開了燈。
傅言致猝不及防,整個人堂皇地暴露在我的視線裡。
我這才發現他很紅。
不止臉上,身上也是。
他短袖露在外的手臂都是紅的,他皮膚白,像朦朧罩了一層粉,還不讓我多看,悄悄藏進被子裡。
原來,他並不像他表現得那樣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
開燈後的傅言致變膽小了,也變結巴了:「反正我就是要告訴你,我喜歡你了。」
他這模樣顯然比黑暗中那個冷靜自持的老板要生動得多。
起初我還有些慌張。
現在知道他比我還要慌,那抹情緒瞬間蕩然無存。
「喜歡就喜歡吧。」我這樣答復他。
他錯愕:「就這樣?」
「不然還要怎樣?」我故意逗他,「總不能因為你喜歡我就不離婚了吧。是你喜歡我,不是我喜歡你欸。」
傅言致認命似的嘆了口氣。
不過他這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重整旗鼓:「離婚協議還是會按照你的意思推進。但是在這之前,你要做好準備。」
他很認真地說:「我會追你。」
我心莫名一痒。
怕被他看穿情緒,我別開頭:「別在公司追。」
「為什麼?」
我堅持:「反正你如果要追我,就不能在公司追。」
「好吧。」他很受傷的模樣。
室內歸於寂靜。
明明燈開了,距離也拉開了,但我仍覺得我和傅言致的狀態很曖昧。
他喜歡我。
這幾個字在我的心頭繞了又繞。
我終於明白,我和他再也回不去過去那種純潔的協議關系。
那今晚……也不能睡在一起了吧?
我正想找借口分房睡,臉頰紅紅的傅言致不安分開口:「那如果是老公追你,能不能有優先被你選擇的權利?」
「……」怎麼還自稱上老公了。
我控訴他:「你佔我便宜。」
他抿抿唇:「事實如此嘛,我們可是國家承認的夫妻關系。」
「不理你了。」我順勢起身,還抱著枕頭要往房間外走。
「诶——」傅言致趕忙拉住我,低頭認錯,「抱歉,我以後不這樣了。」
「分房睡。」我提要求。
「噢。」他當即抱著枕頭往外走。
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擔憂:「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望著他低眉順眼的模樣,我內心暗爽,一再克制我上揚的嘴角。
欺壓老板的感覺,也太爽了吧!
7
傅言致第二天也給我準備了愛心早餐。
咖啡拉花是愛心的,三明治裡的煎蛋是愛心的,就連餐後水果,也被他切成了愛心的形狀。
傅爺爺傅奶奶在一旁助攻。
「言致他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忙活啦,看著很不錯呢。孫媳婦兒,快來嘗嘗吧~」
頂著三個人期許的視線,我艱難地咽下這頓早餐。
上班自然是坐傅言致的車去。
他沒看路邊風景,大概是闲著無聊,開始沒話找話。
「如果你那位弟弟……噢,也就是那位男實習生也給你送了早餐,請給我拍張照片。」
「為什麼?」
「比較一下,誰的早餐更好。」
我沒忍住看他:「你幼不幼稚?」
「應該不,」傅言致頗正經地回復我,「畢竟你是第一個這麼評價我的人。」
「……」平時誰敢這麼說你啊。
車子駛到南塘路口。
我正要下車,傅言致卻拉住我,還將他手邊放著的保溫杯遞到我手裡。
「你早上說話有點鼻音,喝點這個,奶奶說一口就見效。」
我怔愣著沒接。ẗũ̂ₐ
傅言致依舊伸手,隻是嘀咕:「上班路上,應該不算是在公司追你吧?」
我慢吞吞收下,遲疑道:「謝了。」
「嗯,」他一句話毀掉我所有錯雜的情緒,「記得拍那位男實習生的早餐。」
「……」服了,幼稚鬼。
沒想到的是,更幼稚的事還在後頭。
正上著班呢,傅言致發來消息催促:【早餐早餐。】
「……」
早餐我自然是收到了。
但拜傅言致一再強調所賜,哪怕那位實習生送的是山珍海味我也沒心思欣賞。
剛巧隔壁桌的方巧沒吃早飯,所以那份愛心早餐已經進了她的肚子。
我敷衍:【你無不無聊?】
傅言致:【早餐早餐!】
我煩了:【沒吃,行了吧?】
傅言致:【謝謝,突然就覺得開會很有意思了。】
「……」
傅言致的幼稚一直維持到下班。
他很自覺,提前給我發來消息:【我在南塘路口等你。】
其實他以前接送我的次數不多。
畢竟他的車很顯眼,我怕惹來同事注意,時刻避嫌。
過去那麼純潔的關系都要避,現在這不清不楚的關系……更沒道理不避。
於是我拒絕:【加班,別等。】
傅言致沒再回復,我猜他自己走了。
在辦公室又坐了會兒,等周圍同事走得差不多,我才起身。
剛巧遇上同樣下班晚的主管。
祁明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下班?」
「嗯。」
「實習生帶得怎麼樣?我看他學習勁頭很足,會不會感覺到吃力?」
「還好。」
他問的都是工作上的問題,我也在公事公辦回復。
直到他看了眼手表,狀似隨意說:「時間不早了,我請你吃晚飯吧?」
我猶豫不解地看向他。
他笑著說:「別為難。下班時間,我不算你的領導,你想拒絕就拒絕。」
我剛要拒絕,他又開口。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祁明眼中暗含期許,「其實我真挺喜歡你的。」
我呆住。
因他這句話,也因他身後出現的傅言致。
他鐵青著一張臉,明顯表情不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8
祁明隨著我的視線轉頭,自然也看到了傅言致。
他表情嚴肅許多,連身板也在一瞬間挺起來:「傅總。」
「嗯。」
傅言致冷著一張臉上前,淡漠掃我一眼,然後看向祁明。
「你們要去哪吃飯?我正好順路,送你們過去啊。」
「……」目的地都沒說,這算哪門子的順路啊。
不過祁明大腦似乎宕機,愣是沒察覺傅言致話語中的漏洞,恭順說:「還沒決定,就不麻煩傅總了。」
傅言致冷笑一聲:「不麻煩。」
這氣氛……
我實在怕傅言致再說些有的沒的,趕忙道:「主管,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急事,我得先走了。」
「……啊。」祁明遲鈍地說,「那我改天再找你吃飯。」
頂著傅言致意味深長的目光,我飛快溜出公司大門。
走了不到兩分鍾,傅言致的車出現在身旁,亦步亦趨地跟著。
我不上車,他便一直跟。
我環顧左右,冷著一張臉上去。
不料傅言致的臉比我還要冷:「憑什麼他就能在公司追你?」
「我沒讓他追。」
「他都要請你吃飯了!」傅言致斤斤計較,「你不讓我在公司追的原因,是想家裡紅旗不倒、公司彩旗飄飄嗎?Ṱṻₛ」
我難以置信地看他:「你簡直不可理喻!」
「哦,」傅言致語氣涼飕飕的,「祁明就很善解人意、溫柔大方嗎?」
我白他一眼,決定今晚都不要再和這個白痴說一句話。
回到家自然是冷戰。
虧得家裡空間大,不用和傅言致大眼瞪小眼。
我兀自玩遊戲追劇護膚,一直折騰到十點。
手機頂端突然冒出一封來自總裁辦的郵件。
《關於禁止同部門上下級辦公室戀情的通知》
我瞪大眼睛點進去,粗略掃了幾眼,攥著手機直奔傅言致的房門。
連門都顧不上敲。
我推門而入,看見傅言致就吼:「你幹脆報我和祁明的身份證號算了——」
傅言致驚愕轉頭。
匆忙之餘,隻來得及拿浴巾遮住他的下半身。
「……」
我兇惡的氣勢瞬間如山體滑坡:「你你你、你怎麼不穿衣服?」
傅言致耳尖紅紅,慢條斯理低著頭系好浴巾,解釋:「我剛洗完澡出來。」
那也不能不穿衣服啊,我在心裡腹誹。
傅言致大概屬蝦子的,渾身肌膚再一次泛著粉紅,我望著眼前那一覽無餘的腹肌,突然忘了我來這兒是做什麼的。
傅言致整理好浴巾,問:「身份證號怎麼回事?」
「通知是怎麼回事?」
「為了公司的遠大前景著想,」他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如果每個人都像祁明那樣隻顧著談戀愛,那公司要怎麼發展?」
「……」
我嗆他:「你還整天想著和我談戀愛呢。」
「嗯,我不一樣,」傅言致說,「我談戀愛,能更好地帶動公司的發展。」
「誰要和你談戀愛!」我沒忍住打壓他,「還有十來天協議就到期了,到時候我們可是要離婚的。」
傅言致一頓。
邁著危險的步伐朝我走過來。
他全身上下僅圍著一條松垮的浴巾,肩膀、手臂,連腳踝都是粉的,這畫面的衝擊力簡直不言而喻。
他還未完全走近時,我已經結巴出聲。
「別、別靠近了,有什麼話就站在那裡說!」
傅言致最終停在距我一臂的位置。
我的臉頰仿佛能感覺到他溫熱軀體烘出的熱氣,明明哪也沒敢看,卻哪哪都滾燙。
傅言致冰冷有質感的聲音帶著疑惑:
「為什麼一定要和我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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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沒想明白。
在我的固有認知裡,我和傅言致就是協議合作關系。協議到期,我和他就是要離婚的。
所以結婚這一年,我從未敢肖想過他。
哪怕傅言致這個人各方面都符合傳統意義上的優秀。
偶爾會有同事花痴,要是能和傅言致談上一段甜甜的戀愛就好了。
即使我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我也從未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