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皺著眉將我手中的茶盞拿走,重重地放在茶幾上,厲聲喝道:
「母親,你究竟想做什麼!」
裴鶴從袖中掏出錦盒,將錦盒丟在桌子上:
「難為棠兒惦記著您,還為您備了見面禮!」
婆母被嚇得直接站起,看到兒子發火的樣子,她也有點蒙。
她看了看錦盒裡成色上乘的手镯後,自言自語道:
「不是說大戶人家的女兒都看不上我們窮酸戶嗎?」
「咦?這怎麼跟王大娘和我說得不一樣?」
07
裴鶴一聽便來了氣:
「我不是說過,母親以後要少與她往來嗎?」
婆母悻悻地閉了嘴,十分抱歉地看著我:
她也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錦盒,錦盒裡是一對朱紅瑪瑙耳墜。
「兒媳,母親不是那個意思……我……」
接著她豪放地甩了甩袖子,臉上都是懊悔之色:
「哎呀,我就說兒媳怎麼會不給我請安呢!」
Advertisement
前世我隻知道我這位婆母性情豪放,嫡姐時常將她比作一個粗鄙村婦。
可我卻記得嫡姐前世可是仗著自己是貴女的身份,嫁進裴家的第二天根ẗū⁻本就沒給婆母敬茶請安。
明明是嫡姐先惹惱了別人,也怪不得婆母一直給嫡姐使絆子。
嫡姐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最愛捧高踩低,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婆母雖是長輩,但卻沒擺著長輩的譜倚老賣老。
是她做錯的事,她主動向我道了歉。
飯都沒來得及吃,她就撸起袖子找王大娘算賬去了。
「王嬸,你出的什麼狗屁餿主意,昨天你孫子把我家雞窩的雞蛋摸走了,你現在給我還回來!」
我這位婆母,果真是……率真。
裴鶴看著自己風風火火的母親,拍了拍我的手有些尷尬:
「日後……你習慣便好。」
我算是看出來了,我這位婆母是個善惡分明,睚眦必報的主。
你對她好,她自然記在心裡。
你對她不好,她便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果然,認識一個人不隻能靠耳朵聽,還要去用眼睛看。
裴鶴自己品行好不是憑空長得這麼好,定是母親悉心教導過的。
一個能教導出裴鶴這樣君子的寡母,自己的品行又會差在哪裡呢?
在家的這幾日,我對婆母好,婆母自然也打心底認同我這個兒媳。
不僅如此,還把掌家權交到了我手中。
前世嫡姐和婆母鬥了半輩子都未能掌家,這一世婆母卻把權力輕輕松松地給了我。
唯有將心比心,才能換得真心。
我可要好好感謝嫡姐白白送給我這麼好的一個婆家。
說起嫡姐,也不知道若是她看到我現在過得如此好,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08
三日後回門,婆母怕我路上顛簸,在轎輦裡鋪了好幾層軟墊。
臨走前還特意囑咐馬夫駕車慢點,生怕磕到碰到了我。
又對著裴鶴耳提面命,處處交代,就好像怕我一回門就不回來了似的。
我給母親行了禮後上了轎輦,示意她安心等我回家。
婆母這才作罷。
其實婆母也不必擔心,那個家如同龍潭虎穴,我才從那裡逃離,怎麼會眼巴巴地再往裡面跳呢。
回門當日,家中的雙馬轎輦恰逢壞了,我們是乘著單馬拉的轎輦來的。
才下馬車,嫡姐看了眼我的轎輦,便出言嘲諷:
「妹妹,做農婦的日子不好過吧?」
「我說你也是越活越倒退了,不能單看裴秀才長得好,你就嫁了過去,要我說,這親事還是門當戶對的好。」
我剛回來,她就給我下馬威,我自然是不會任她欺侮。
我主動挽過裴鶴的手,故意忽視她,裝作苦惱道:
「夫君,你說婆母怎麼就把管家權給我了呢?明明我才過門不久。」
「唉,我看旁人家的媳婦有的半輩子都沒掌過家呢。」
裴鶴性子直,還真以為我在苦惱,忙來安慰我:
「母親是信任你,若是你覺得勞累,等回去我多買幾個會管事的丫鬟婆子做你的助力。」
「那些婆母不肯放任管家權的人家,都是兒媳不堪重任,你這樣聰穎,母親是心眼裡認為你好。」
裴鶴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誤打誤撞地戳了嫡姐的心窩子。
嫡姐的臉都氣綠了。
裴鶴攙著我下了馬車,見我鞋面上沾染了塵土,又親自彎下腰拿帕子為我擦拭幹淨。
我勾了勾唇,裴鶴還真是有好眼力見兒。
嫡姐想看我吃癟,我偏不遂她的意。
婆母信服我,夫君又待我好,嫡姐看到這一幕簡直是氣炸了:
「笑笑笑!等到時候我高嫁了,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高嫁……
嫡姐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自信揚言,難道是她已經攀上南陽王這根高枝了?
進門一看,果真如此。
二門內院子裡擺著滿滿當當的聘禮,可不是南陽王帶來的嗎。
嫡姐故意挑在我回門的這天讓南陽王下聘,為的就是將我給比下去。
隻是她好像不知道,這聘禮裡有一箱一面難求的美人扇。
而扇面,全都是南陽王親手扒了那些女人的皮做的。
蠢貨,她還以為自己真的撿了個大便宜。
09
嫡姐看到我盯著那扇美人面,還以為是我羨慕。
她把扇子拿過來,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地扇著風:
「怎麼?嫉妒了吧?」
「也是,像裴家那樣窮苦的人家恐怕也用不起這麼貴的扇子。」
蘇若婉像打發要飯的一樣把扇子丟到地上:
「算了,看你眼巴巴地盯著,我們好歹姐妹一場,我就賞給你了。」
院裡的丫鬟掩唇直笑,都在嘲笑同是嫡出的我嫁得不好。
「快撿起來啊,這扇子可香了呢。」
看著蘇若婉沾沾自喜的樣子,我一陣冷笑。
是啊,的確香。
用正值芳華少女的人臉做的扇面,怎麼會不香?
世人都知南陽王貪戀美色,卻不知道他有個怪癖。
那就是喜歡把不聽話的女子抽骨扒皮,然後再拿那些女子的臉做扇面。
前世我被他看中是我倒霉,如果我知道南陽王的品行,就算打死我,那天我都不會再上街。
他尤其喜歡用非人的手法折磨人,仿佛把女子悽厲的慘叫聲當作仙樂。
南陽王性格乖張,性情捉摸不透。
前世我在王府過得可謂是如履薄冰。
嫡姐隻看到我光鮮亮麗的一面,卻不知道我私下受到他多少變態的酷刑。
我對南陽王避之如蛇蠍,嫡姐還以為王府是個香饽饽,爭著搶著要嫁進去。
我悲憫地看向她,卻沒把真相說出。
蘇若婉兩世都對我抱有極大惡意,那我為何要做濫好人呢。
我把唇角往下壓了壓,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
「不稀罕。」
我忽視嫡姐詫異的臉,一腳踢走腳下的扇子,攬著裴鶴進了屋。
還好現在重來了一次。
這次既然你想做王妃夢,那我便祝你得償所願。
10
今日回門,我屢次讓蘇若婉吃癟,她自知沒趣,也不和我鬥了。
才用過午膳,我們就打道回府。
這個家裡都是虛情假意,父親偏愛嫡姐,而為我指婚也是嫡姐挑剩下不要的。
再在這裡多待一刻,我都覺得多餘。
回家的路上,裴鶴看出了我的失落。
他拍了拍我的手,輕聲道:
「以後,我會對你好。」
我扭過頭對他一笑。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裴家對我極好,我也沒有像前世一樣被毒啞,還被南陽王折磨,這又怎麼不算是苦盡甘來呢。
嫡母怕嫡姐在王府受苦,給她添了十足的嫁妝。
其中不乏有我生母嫁過來時帶來的珠寶以及本該是我的嫁妝。
當初我成婚時,嫡母隻給了幾個田產鋪子,說我是低嫁,用不了這麼多東西。
拿我母親的東西為嫡姐撐腰,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不是我的,我一分一毫都不會稀罕,但該是我的東西,我定要搶回來!
我去鬧過幾回,但都被嫡母以我是出嫁女的理由回絕了。
既然她們恬不知羞,那我也不必給她們留有情分。
我將她們母女貪圖我母親財產和父親寵妾滅妻的事散布給鄉鄰四舍。
很快京城便傳遍了蘇若婉母女的劣行。
父親在朝為官,最怕的就是流言,身上的一個小小汙點說不準在之後便是滔天大禍。
他知道後,果真發了脾氣,嚴厲呵責了嫡母。
為了保全官聲,他還當眾下令讓嫡母不僅要把我的東西悉數奉還,還讓她跪在祠堂思過。
我得償所願地拿回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裴鶴聽後,為我揉著太陽穴:
「夫人還是太心善了,若是我,我定會把她們的劣跡編成書在茶樓挨個講,再多花些銀子,搭些戲班子唱個十天十夜,等她們的臉丟盡了,我不僅要讓她們還回來,還要哭著求著還給你。」
我看向裴鶴,沒想到他看似純良,還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裴鶴被我看得耳根發燙,不好意思地別過了頭去:
「夫人,你……你看我作甚?」
我拍了拍手,不得不說。
這招,高,實在是高。
果真是讀書人,腦子轉得就是靈活。
什麼裴鶴隻是徒有其表,如今泯然眾人,我才不信前世嫡姐的那套說辭。
前世裴鶴考到秀才之後便再無功名,婆母和嫡姐又向來不對付,隻因家裡雞飛狗跳的事就夠讓他心煩了,怎麼可能還會安心讀書。
裴鶴依舊為我揉著太陽穴,我忽然按住了他的手鄭重道:
「夫君,以後我們分房睡吧。」
裴鶴:「?」
11
裴鶴還以為自己剛才的話嚇到了我,我搖搖頭:
「我是說怕我打攪你讀書,畢竟馬上就要鄉試了,你需要安心備考。」
話音剛落,裴鶴的臉就耷拉了下來,委屈巴巴道:
「不分房睡不行嗎?」
「我不會分心的。」
看著他可憐巴巴的臉,又想到這一世我和婆母相處融洽,我有些於心不忍地松了口:
「那,那好吧。」
松口的結果就是徹夜未眠。
我腰酸背痛,裴鶴這個始作俑者卻在睡懶覺。
我一腳把他踹到了床下:
「不行,必須分房睡!等你科考結束再回來!」
要是再如此,不管裴鶴能不能靜得下心,反正我再如此不知節制,早晚得腎虛。
裴鶴參加鄉試那天,恰逢嫡姐出嫁。
嫡姐本就生得好看,又是貴妾,南陽王將婚事辦得風光,給足了她臉面。
可殊不知蘇若婉要面臨的,是煉獄。
考試放榜那日,我和婆母早早地去看榜。
不出所料,裴鶴果然榜上有名!
擺席宴請那日,嫡姐也來了。
隻不過是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