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與公主同遊,火星冒起傷了公主的臉,人人都說是我嫉妒成性毀了公主的容貌。
後來公主自盡,我嫁給竹馬裴懷。
大婚當天,他拿著聖旨將我全家下獄。
往日柔情似水的臉上隻有滿滿的憎惡:「你欠嫣然一條命,我要你全家來償!」
我被獄卒凌辱致死,一睜眼回到出遊當天。
這次火星冒起,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公主面前。
心裡卻在想,還好來得及。
1
我死的時候,身上已經潰爛了。
惡臭的味道飄散在獄中,下體還在不停出血,疼痛將我撕裂成好幾份。
我的臉上是一道道傷口,有燒傷,有劃傷,有烙傷……
幾乎覆蓋了我整張臉。
不遠處,獄卒弓著身向裴懷匯報,我又經受了哪些酷刑。
看他的臉色似乎不太滿意,厭惡地瞟了我一眼吩咐道:「明日會有人送蛇和蜘蛛進來,把她丟進去。」
我從前最是害怕蛇蟲鼠蟻,可是如今我已然毫無反應。
他對我的無動於衷不滿意,輕輕蹙眉後笑了起來:「明天那些男人來的時候,記得叫太傅大人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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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最引以為傲的女兒,是如何在那些男人身下求歡的。」
饒是自認為已經沒有什麼痛苦能夠打擊到我了,還是會被裴懷的惡毒所傷害。
我艱難地抬起頭,雙目泣血。
「裴懷……別這樣……」
「不要侮辱我的父親,他沒做錯什麼。」
「你忘了……你小的時候他還給你當過老師……」
「別跟我提這個!」
裴懷突然暴怒,一腳踢在欄杆上。
「若非如此,嫣然又怎會跟你做好朋友,最後被你害死!」
我忍不住露出苦笑,就算我說一千遍一萬遍,裴懷都不肯信。
當初我們一同出遊,誰知那火爐突然炸開,彼時嫣然正好奇地低頭看火爐,火星迸到了她的臉上,最後燒毀了大部分容貌。
那時她疼得徹夜哭泣,我一直陪著她安慰她,可不知什麼時候京城中傳出流言,說那火爐爆炸是我故意為之。
因為我喜歡裴懷,而裴懷喜歡嫣然。我嫉妒嫣然,所以毀了她。
自那天起,我再也沒見到嫣然。
連父親也被皇上拒之門外,流言最烈的時候,嫣然自殺了。
父親被逼無奈選擇辭官,並且勒令我去道觀帶發修行,就在我們一家準備動身的時候,裴懷站了出來,他抓住了流言的始作俑者,證明火爐的事跟我們無關。
並且當初的船家以及火爐來源都查得清清楚楚,確實隻是個意外。
我們一家被赦免,但這消除不了皇上的震怒,於是父親還是辭官了。
後來裴懷來提親時,我們都感到很驚訝。
他隻是說:「綿綿,我相信你。」
大婚當天,我喜滋滋地穿上喜服,卻等來了身著常服手拿聖旨的裴懷,他說父親貪汙賑災款,將我全家下獄。
直到開始被獄卒折磨,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裴懷的報復。
「讓你們就此遠離京城過安穩的日子,豈不是太便宜你們?」
「我要你們身敗名裂,日日受苦,才對得起嫣然所受的苦楚!」
「她那麼怕疼的小姑娘,死的時候該有多難受?她是真心拿你當朋友才會那麼痛苦,你毀了她的臉還不夠,還要毀掉她的名聲,江綿綿,我隻恨你還沒有償還嫣然萬分之一的痛苦!」
他說這話時神情猙獰,眼神中是不加掩飾的快意和恨。
父親一世清名毀於一旦,哥哥臉上被烙上「奴」字發配邊疆,母親沒入樂坊……
這一切,都是因為嫣然。
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過。
我「哇」一聲吐出一口血,頭一歪暈過去。
裴懷皺眉:「你不能死,你的罪還沒償還,不能就這麼輕易死去。」
他打開獄門走進來,我能聞到他身上的沉水香,他打開鎖鏈,讓人去找大夫。
說時遲那時快,我用最後一絲力氣抽出他腰間的匕首,狠狠捅入他的胸膛。
迎著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我笑了起來。
「你在此處藏著匕首這件事,還是我教你的。」
看著他倒下,我毫不猶豫地抽出刀抹了脖子。
終於可以解脫了……
2
「綿綿,在發什麼呆呢?」
我回過神,眼前是嫣然嬌笑的臉,旁邊林蓉蓉打趣道:「綿綿的心怕是早就飛到裴公子身上啦。」
「沒錯沒錯,聽說皇上有意給江家和裴家賜婚呢。」
「怕是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喝到綿綿的喜酒啦。」
嫣然拉著我的手一臉天真:「綿綿,你真的要嫁給裴懷啦?」
她的眼睛裡有小心翼翼的試探。
裴懷……
這兩個字瞬間把我從最深的地獄中拽了出來。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
「不,我不嫁!」
眾人都愣住了,嫣然眼中快速劃過一抹喜色,隨即小心地看著我:「綿綿,你怎麼了?」
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
再看看周圍,我確定自己重生了。
真是皇天有眼!
我看著不遠處的爐子,燒的是銀絲炭,不聞煙味兒又足夠暖和,慣常是京中富貴人家的最愛。
我記得,上一世這爐子是哥哥送來的。
出遊這日變了天,原本爐子放在下層,嫣然難得出宮見江景,流連甲板不願意進去,我怕她冷才讓人將爐子搬了上來。
腦中一片混亂的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爐子會炸。
可能是我看爐子的眼神太專注,嫣然轉頭順著我的視線湊過去:「綿綿,這爐子有什麼好看的?」
我瞳孔一縮,看到那火光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下一秒,我一把拉過嫣然擋在她身前,然後,爐子炸了。
火星落到我臉上身上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腦海中想的是,太好了,這一次真的太好了。
火光四起,周圍人都在尖叫,我將嫣然推得更遠,唯恐她沾上一點火星。
下人們爭先恐後地跑上來,手中端著水桶,一桶桶水澆在我身上,早在起火時,我就將大氅扔到一邊,水兜頭淋下,寒涼混合著燒灼一陣陣侵襲而來,漸漸地火滅了。
「綿綿,你的臉……」
我看到眾人驚恐的神色,有膽小的已經癱坐在地,眼神中是壓不住的同情。
我不自覺地伸手摸上臉龐,燒過的地方已經起泡,熟悉的疼痛幾乎將我拉回上一世的牢獄,當時的火油和烙鐵落在臉上的時候,比這要疼痛百倍。
於是我微笑起來:「不礙事,不疼的。」
真的不疼。
比起上輩子那些酷刑,區區火燒,真的一點都不疼。
3
船靠岸後,更多的人圍上來。
嫣然一見到裴懷,仿若乳燕投林般撲進他懷裡,顫抖得仿佛那個死裡逃生的人是她。
「阿懷,我好害怕,你不知道那些火燒起來的時候有多恐怖……」
裴懷一愣,這是第一次嫣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如此親密,他臉上湧出狂喜,輕輕拍著嫣然的背安慰。
各家派來的人都在尋找著自家小姐,到處都亂哄哄的。
隻因大家在岸邊隻看到起火,並不了解具體情況,所以亂成一鍋粥。
我忍著傷痛戴著面紗站在甲板上靜靜看著那一對相擁的璧人,腦海中千回百轉,都是上輩子和嫣然的點點滴滴。
「綿綿,你愣著發什麼呆呢?趕緊找太醫啊!」
李蓉蓉應付完家人衝上來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讓讓,讓讓,這裡有傷者,太醫呢?人呢?」
幸虧她嗓門夠大,太醫找到目標急匆匆趕過來。
我揭下面紗,便聽到太醫倒吸一口涼氣,我倒是很平靜:「麻煩胡太醫了,身上還有些傷不方便展露,不如隨我回家再看。」
嫣然像是剛想起我,拉著裴懷小跑過來著急道:「阿懷,你快看看綿綿,她傷得好厲害該怎麼辦啊?」
裴懷也是一愣,似乎沒想到我傷得這麼重。
「怎麼會如此嚴重?」他下意識轉向嫣然,「還好受傷的不是你,你最受不了疼了。」
嫣然似是沒想到他這個反應,不由嬌羞地低下頭。
恰好哥哥剛到,聞聽此言不由露出愕然的神情。
我輕笑一聲低下頭,李蓉蓉直接罵道:「裴懷,你這是什麼話?難道綿綿就不疼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裴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不用解釋過多。」
我打斷她的話轉向哥哥,「哥哥,記得將船上的下人們都帶走,這次的事我懷疑並非意外。」
上輩子,嫣然受傷後,下人們統一被下獄由裴懷審理,我不知道他審理出了什麼,才會對我是兇手這件事深信不疑,這次我是苦主,名正言順的機會,我定要查清楚背後兇手到底是何目的。
裴懷想到剛才的所作所為,臉上露出愧色,上前一步誠懇道:「子湛,我身為大理寺少卿,這件事本就在我責任範圍,不如將人交給我審理,我定盡全力,為綿綿報仇。」
「不必了。」哥哥冷淡拒絕,「這是我江家之事,就不勞少卿大人了。」
「子湛,此等大事,你不可任性……」
「裴大人不必與我套近乎,我與你不熟。」哥哥盯著他冷哼一聲,「大家同朝為官,以後見面煩請叫我一聲江大人。」
裴懷臉色難看:「你非要如此?」
不等裴懷說話,遠處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江公子若是放心的話,不如交給我們錦衣衛。」
一轉頭,我看到了端坐馬上的蕭恪。
他狹長的鳳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畢竟除了我們,恐怕沒有人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了。」
他說得沒錯。
與其被踢皮球,最後落在大理寺手中,不如交給錦衣衛。
我拉拉哥哥的衣袖,哥哥一咬牙:「那就麻煩蕭大人了,稍後我會將人送過去。」
裴懷急了:「蕭恪,你這麼著急到底是想查案,還是想滅口?」
蕭恪輕笑一聲:「我若是想滅口,就算人在大理寺又如何?」
哥哥還想說什麼,我攔住他:「哥哥,比起大理寺,我更相信蕭大人,這件事就這麼定吧。」
「我想回家了。」
畢竟我是為救公主而受傷,怎麼說都算是有功,在這兒和裴懷掰扯實在沒有必要,真計較起來若讓皇上以為我對救公主一事心生不滿的話,那有功就要變成有罪了。
哥哥咽下口中的話,憤恨地瞪了一眼裴懷,護著我上了馬車。
回到家,娘親看到我的臉就開始落淚,父親也匆匆趕回來。
「太傅大人,小姐的臉傷得太重,日後就算養好,恐怕也要留下傷疤。」
對於這個結果,我早就心裡有數,也不算太意外。
想到船上的話,我直接問父親:「裴家是不是真的在和我們議親?」
父親皺起眉頭,斟酌著用詞:「綿綿,那裴懷心中恐怕喜歡公主,不是你的良配,這婚事要不就算了?」
「我也是如此想的。」我點點頭,「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我今日受傷,裴懷隻是慶幸受傷的不是公主,並不在乎我的傷情,所以女兒覺得,這門親事不要最好,強求也不過是一對怨偶。」
父親似乎也沒想到裴懷竟如此不留情面。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綿綿不必憂心嫁人之事,女子活在世上不隻有嫁人一條路,世道固然對女子苛刻,但為父在一天,就能護住自己的女兒一天,就算我不在了,還有你哥哥,你盡管挺起胸膛做人,傷疤不應該是丟人的印記。」
「爹爹要進宮一趟,你且放寬心,該你的一樣都少不了。」
我心中一暖,差點落下淚來。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