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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懸絲木偶 3560 2025-01-24 15:5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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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是林執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機械地抬手,落手。


    直到那隻漂亮的手逐漸血肉模糊。


    「姐姐?你哭了?」


    忽然間,林執停下了。


    他冷漠地看著我,擦去我布滿臉頰的淚水。


    可我聽出來了,林執更加生氣了。


    想必是氣極反笑吧,林執緊繃的表情松弛了下來,也放過了路川。


    他笑了笑,說:「我的錯,你帶他去醫院吧。」


    說完,林執一個人走了。


    我連忙扶起路川,拒絕了其他學生們的幫忙,匆匆向校外跑去。


    但如果我機靈一點,就該明白,隻要聽了林執的話,向來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21


    校門口,我和路川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第三醫院。」


    我說完,路川忽然拉住我的手。


    他的臉色蒼白,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要不要去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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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愣,偏過頭去。


    「等上大學吧。」我輕聲說。


    沒了林執家,我連一個身份都沒有。


    真是可悲。


    一個懸絲木偶,最憎恨的,是操控自己的人。


    最離不開的,竟也是操控自己的人。


    「我知道你就會這麼說,我逗你的。」


    路川眯眼一笑,說:「就算逃到天涯,你還是會怕……」


    話還沒說完,出租車忽然受到了巨大的撞擊!


    強烈的慣性,使我和林執都磕到了前排的座椅。


    「草!怎麼開的車啊?」


    伴隨著司機的罵聲,我揉著頭,向車後看去。


    一瞬間,我的心就提了起來。


    是林執家的車。


    透過擋風玻璃,我能看見面無表情的司機,與林執的獰笑。


    22


    司機下了車,正要過去找後車理論。


    但那輛車開始緩緩地後移。


    司機罵罵咧咧地追上去。


    然而,他的腳步卻越來越慢。


    因為,那輛車,開始加速了。


    「草!!!」


    面對徑直衝過來的車,司機怪叫一聲,撲到一邊。


    咚!!


    撞擊再次來臨。


    這一次,路川緊緊抱住了我。


    我腦袋一片空白,僅剩的情緒是恐懼。


    下車嗎?


    不行。


    林執又發瘋了,他會殺了我們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路川矯健地翻到了前座。


    他坐在駕駛席上,有些生疏地擰動了鑰匙。


    對……


    「對!快跑!」


    我連忙扶住座椅,大聲喊道。


    千鈞一發之際,我再次回頭看去。


    林執的車,已經再次加速了!


    「快開啊!路川!」


    「我知道,安安。」


    路川竟還有時間側過臉,衝我笑了一下。


    隨即,油門踩到最底。


    伴隨著又一輪方向相反的慣性,我抱緊了前座。


    「快跑!快點!往郊外開!」


    我已經聽到自己的哭腔了,可路川一直沒回應我。


    偏過頭,林執的車已經與我們並排了。


    隻看到,副駕駛的林執搖下了車窗。


    他的目光,是連我都未曾見過的陰鸷。


    砰!!


    這一次的撞擊,來自側面。


    我連大喊的力氣都不再有,隻能悶哼一聲。


    再抬頭看去,林執的車已然超過我們,揚長而去。


    寬闊荒涼的郊區大街上,我還有些發懵。


    結束了嗎?


    我剛剛冒出這樣慶幸的念頭,就看到林執的車,在前方停下了。


    緊接著,那輛車調頭了。


    它在向我們開來。


    「調頭!路川!」


    我喘著粗氣,催促道。


    然而,路川卻充耳不聞。


    甚至,我能感到,他在加速。


    「路川!你幹什麼啊!調頭啊!」我幾乎是哭著大喊。


    終於,路川回過頭來。


    「安安,別害怕。」他說。


    「我不會讓別人再欺負你了。」


    他的目光,已經不再轉回去了。


    而兩輛車的距離,正在極速縮短。


    我的視線,從一臉笑意的路川,到看清猙獰面孔的林執。


    再到,一片漆黑。


    轟。


    那道巨響,帶走很多東西。


    23


    我像是睡了很久,睜開眼時,渾身沒有力量。


    環顧四周,白茫茫的。


    在這片蒼白中,我走了很久。


    直到走進一間臥室,看見林執。


    他拿著剪刀,剪著一個女孩的碎發。


    他怎麼這樣啊?我走過去,想制止他。


    上前才發現,那個女孩,是我。


    眼前的安宜,捏緊了拳頭,抿著嘴,眼睛通紅。


    「姐姐,你要知道。」


    「你變成這樣,是不是好多人笑話你?」


    「ẗù⁺隻有我不會。」


    「我的玩具,會留很久,我會一直喜歡。」


    「你要珍惜。」


    我聽著林執溫柔的聲音,隻能捂住耳朵,連忙跑走了。


    緊接著,我跑到了一間寒酸的屋子。


    路川坐在桌前,在厚厚的筆記上寫著什麼。


    穿校服的安宜,坐在身後。


    安宜很緊張,說:「我得走了,午休林執也會找我的。」


    路川筆一頓,他的表情很沮喪。


    「安安,我不想在你的日記裡,寫別人的名字。」


    他說:「我會發瘋的。」


    安宜一怔,才恍然說:「你在寫我啊。」


    「是的,安安,我珍惜你跟我說的每一句話。」


    安宜語氣弱弱:「你腦子到底有沒有問題啊,學習還那麼好。」


    路川撓撓頭,沒有回話,繼續寫著。


    安宜發出一聲呻吟:「這句話就別記了啊。」


    我試圖去觸摸那個埋頭寫字的男孩。


    可這處場景,又漸漸模糊了。


    更多的畫面,開始出現又消失,無數的聲音在周邊環繞。


    仲夏,深夜。


    「姐姐,這次……就罰你三天連續吃飯吃到吐吧。」


    「畢竟,我看到你在看健身拳擊的書?」


    「有沒有搞錯。你是想去吸引誰嗎?」


    「還是,你想打我?」


    ……


    金秋,晌午。


    「安安,你可不可以不要勸我了。」


    「我真想宰了那個畜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知道,你最好了。」


    「但我不怕。算了……我很害怕。」


    「因為,隻要林執在,你就會一直怕他。」


    「但如果……我殺了林執。」


    「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


    隆冬,初春,林執,路川。


    兩個精神病,嘰嘰喳喳。


    我幾乎都要分不清誰是誰了。


    於是,我聽到一聲陌生又熟悉的喊聲。


    「安宜!」


    是誰啊?我無力地轉過頭,去找安宜的身影。


    卻看到,是我的爸媽,眼神望著我。


    我連忙左右環顧,並沒有發現多出的「安宜」。


    所以,是在喊我嗎?


    低頭看去,才發現,小手嫩嫩的。


    哦。我想,這是我的小時候。


    「爸,媽。」我說出話,聲音細細的。


    「別叫我們爸媽了,安宜。」爸爸說。


    「你是別人家孩子了,要聽話。」媽媽說。


    爸爸又說:「別給我們找麻煩。」


    媽Ţū²媽又說:「腦袋機靈點,不要在家裡犯賤!」


    爸爸媽媽,也嘰嘰喳喳。


    我呆呆點頭,心想,他們好像在念售後政策啊。


    原來我當時就是這麼被賣的啊,怪不得我後來跟個弱雞似的。


    我真是有夠聽爸媽的話。


    於是我說:「滾吧,你們。」


    可開口,卻是大哭聲。


    那是多年前的安宜,無助的大哭聲。


    這時,我又聽到——


    「安宜。」


    我轉過頭,是很刺眼的白光,那裡站著一道身影。


    我努力睜開眼。


    看到的,是站在病床邊的路川。


    「哦……」


    我呆了呆,好久才說:「我回來了啊,路川。」


    24


    蒼白的病房,蒼白的路川。


    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


    當他俯下身時,我看見了臨床的林執。


    林執也在看我。


    他的眼睛,帶著瘋狂的神色,像會說話一樣。


    「你醒來了啊,姐姐,真好。」


    事實上,林執也說出了他的心聲。


    而我腦袋裡,隻剩下一個想法。


    跑。


    這次闖的禍太大,無論如何,林執和養母都不會放過我了。


    於是,我努力活動了一下身子,發現除了疼痛,四肢都是正常的。


    我連忙反握住路川的手。


    我說:「我們走。」


    就這樣,穿著病服,衝出了病房。


    「又跑啊?」路川在身後,不服氣地念叨。


    「不一樣。」我說,「這次,我不回去了。」


    我不回去了。我想,就算自己在外面再怎麼潦倒,也不回去了。


    「可是,安安,你一輩子都會怕他的。」


    路川很擔心地說。


    「別說了!」


    我站停,衝身後大喊。


    「要不是你,事情會發展到這樣嗎?」


    「當時跑走不好嗎?逞什麼強啊!」


    路川被我吼得嚇到了,愣了愣,不再說話。


    隻剩下走廊的病人與醫生,向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


    我索性也不再吵了,拉起路川的手。


    腦袋裡,卻猛地冒出一個想法。


    帶著他跑,算什麼事兒啊?


    私奔?


    25


    我們逃離了醫院,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穿梭。


    我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心情卻越來越輕盈。


    我想,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啊。


    可惜,我的逃跑計劃,真是一如既往地粗糙。


    因為我又想,哦,這是餓肚子的感覺啊。


    我與路川站在便利店前,面對關東煮流著口水。


    「你也沒帶錢嗎?」我絕望地問。


    路川一攤手,「沒。」


    「手機?」


    「沒。」路川頓了頓,說,「但我可以搶。」


    「你沒被抓起來已經很讓我驚訝了。」我一臉安詳地擺手,說,「還有林執,我聰明一點,該早點報警把你們這樣的瘋子都抓起來。」


    「你知道那沒用的。」路川得意地笑笑,「我是你的,你丟不掉。」


    「不要說胡話了。」


    我氣餒地離開了便利店。


    「去火車站吧。」這時,路川這樣說,「我們可以逃票。」


    26


    我們又開始逃跑。


    到火車站,要走上一個小時。


    我邁著飢餓的步伐,活像具喪屍。


    「安安,我們逃到一個沒人找到的地方,能怎樣呢?」


    路川忽然問我。


    我很不耐,說:「當然是賺錢。」


    「原來你也很容易滿足啊。」路川感慨,「不怕被林執找到嗎?」


    「我不怕啊。好吧。」我長嘆一口氣,「最多做幾年噩夢。」


    「安安,你沒想過,試著不再害怕嗎?」


    「你話怎麼這麼多呢。」


    我揮了揮拳頭,示意路川住口,「有講話的力氣不如去向別人要點錢。」


    路川悻悻閉嘴了。


    而我看向宛如沒有盡頭的馬路,隻覺得恍惚。


    人能逃到最遠的地方,是天涯嗎?


    可人能忍受恐懼的極限,又在哪裡呢?


    我用來保護自己的勇氣,好像很久之前就被消耗殆盡了。


    27


    火車站內,行人往來。


    我與路川蹲在站內的角落。


    候車廳內,掛著幾塊大屏幕。


    多數是車次信息,少數在播放廣告或者新聞。


    雖然能靠看它們來打發時間,但依然緩解不了飢餓。


    「路川,能不能去幫我接點水來啊。免費的。」


    「你要學會自力更生了,安安。」


    「孩子大了,真是不聽話了。」


    我幽怨地留下一句,狼狽地小跑去接溫水飽腹。


    本來,我們計劃找一個人最多的檢票口,鑽進去。


    悲哀的是,今天的車站客流量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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