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崔鶯鶯重生之後 4146 2025-01-24 14:21:24

我頗感意外,愣了愣,放下畫筆走出書房沒幾步,就見他站在月洞門前,打量著芭蕉樹下的兩隻仙鶴。


霎時,一股心虛浮上心頭。


那時我急需兩隻仙鶴布置後院,但市面上模樣標致的仙鶴並不好找,於是我便將主意打到了禮部尚書府。


尚書府的後院養了兩隻仙鶴在花圃裡,我早就看見過。


但那是鄭恆費了不少的心力搜羅回來,派專人精細養著的。


那時鄭恆出了公差不在府中,我便徑直找到了舅母。


舅母疼我,說:「無礙,你喜歡,我就派人給你送去,恆兒那裡我去說。」


如今正主兒來了,我自是有些不自在的。


於是我試著問:「表哥,要不我派人給你送回去?」


他卻轉眼看來,說:「不用了。」


又說:「你這園子布置得不錯,就讓它們在這裡吧。」


後來,他又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我反應良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竟然想幫我。


我問他,準備怎麼幫我。


他說,他先可以找幾個友人上門照顧生意,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才說,書肆若周轉不開,他那裡倒還有些銀錢,可以拿來幫我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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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不說他的方法治標不治本,若說到銀錢周轉,我勉強還能應對。


所以我多謝了他的好意,委婉地拒絕了他。


他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起身告辭。


送走他後,掌櫃走到我身邊,小聲地建議我關掉西市的分店。


我明白他的顧慮,但我認為,有些事情,是不能妥協的。


於是,我將主意打到了京都之外。


我去了江南,在繁華之地開了另一家分店。


此舉於我而言,無異於置之死地而後生。


因為我將之前大半年所賺的銀錢,全都用在了這家分店上。


誰知結果卻反響平平。


自古以來,江南多出文豪巨匠,各樣的書肆特別多,一條街上就能看見好幾家。


所以,「華章書肆」一開業就需要面臨巨大競爭。


況且我還初來乍到,對此地不甚熟悉,更加舉步維艱。


好在書肆在布置上還算獨具匠心,勉強能吸引一些客人進店觀望。


但想要恢復以往在京都那般盛況,很是艱難。


與此同時,京都的兩家書肆也開始入不敷出,支撐不了多久了。


但我沒有時間憂慮。


我將精力全都用在了江南分店上,心裡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支撐不下去,便隻能先將東市的書肆先盤出去,用來周轉。


大不了重新開始!


11


一段時間後,江南的書肆終於上了正軌,好歹收支平衡了。


而東市的書肆,我已讓人掛上了出售的公告。


恰逢舅舅壽辰,我便將店鋪交給了掌櫃,囑咐了諸多事宜,啟程回了京都。


然而我還沒進城門,早已守候在城外的總店掌櫃就跑了過來,興奮道:「東家,您終於回來了,咱們的書肆有救了!」


我到東市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之前在這裡看書的趙娘子。


不過她現在大為不同了,衣著首飾皆講究了許多。


而最顯眼的其實是她身邊身著綠色官袍的男子。


竟是不久前才科舉及第的新科狀元郎。


也是趙娘子之前,時時掛在嘴邊的郎君。


我心中正疑惑,這次科舉的狀元不應該是張生嗎,怎麼變成了他?


就見他上前一步來,拱手道:「小生聽聞東市有『華章』,西市亦有『華章』,但『二章』差距頗大。彼時拙荊回家,時常說起『華章書肆』的東家,是一個尺度皆宜,樂善好施之人,不以貧賤欺人,不以富貴諂媚;又聽坊間傳聞,『華章書肆』是一個極有風骨之地,不墜讀書人的名聲,當時小生便有心登門拜訪,隻耽於制藝之事。今日小生特意往西市一趟,見『華章書肆』雖樸素簡單,卻人流如注,其中皆為苦心求學之輩。小生以為,先生為我輩讀書人苦心孤詣,思慮深遠,不求回報,頗具聖人遺風,心中感佩萬分,故特此前來拜會,望先生勿怪。」


頓時,我內心如枯木逢春。


之前的堅持都有了意義!


我垂眸笑了笑,說:「您太客氣了,狀元郎如今可是正七品的官老爺了,在我面前,一口一個『小生』的,這不是讓我無地自容嗎?再有,我也擔不起『先生』二字,不過一個普通商戶罷了。」


「華章書肆」就這樣起死回生。


彼時流失的客人逐漸回來。


不僅那些個貴婦娘子們再次登門,就連與狀元郎同科的進士老爺們,也紛紛慕名而來。


一時間,『華章書肆』的景況大勝從前!


不僅東市總店,連西市分店也有多人慕名前去觀望。


其實西市分店的人流量一直很大,其中大多是出身不顯的讀書人。


他們聚集在那裡看書找書,交談制藝事業的想法,辯證諸子百家的思想,各抒己見,侃侃而談。


彼時,還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光,吸引許多感興趣的讀書人前去觀看、駐聽。


就像是從西市的喧囂中分離了出來,成了另一處獨立於世的小世界。


每次看到那種景象,我都會越發堅定心中所想。


初心不忘,迎難而上!


東市掌櫃喜笑顏開地對我說:「還是先生有見識,虧得沒聽小人的,沒有關了西市分店呢!」


他以前都叫我東家,如今也跟著狀元郎改口,叫我「先生」了。


但我沒想到,就連經常在西市店裡看書、辯證的讀書人,都改了口,叫我「崔先生」。


每次聽見,我都感覺很心虛。


我如何擔當得起這兩個字?


12


「華章書肆」的名字口耳相傳,很快就傳出的京都,還傳到了江南。


江南分店的生意頓時峰回路轉。


許多人專門找到「華章書肆」,想問清楚是不是出自京都的「華章書肆」。


得證後,又有人想見我。


隻因我身在京都,還有人因此專門來信,說對我慕名已久。


還有人在信上調侃說,崔先生不能偏心老大、老二,小幺兒也要顧念一下的嘛!


我看了哭笑不得。


其言外之意,就是催我快回江南。


本來舅舅壽辰之後,我是打算去江南一趟的。


可突然發生了一件事,阻止了我的腳步。


當初狀元郎易主,我還心道怎麼不是張生?


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一世,張生中了探花。


我不知道這種改變從何而來,隻覺得,與我沒多大幹系。


誰知,坊間逐漸出現了有關於我與張生的流言。


當初張生解普救寺之圍的事情被翻了出來,不過說法卻變了樣。


有人問張生,當初不是心儀前相國之女崔娘子嗎,為了她還特地下書白馬將軍,解了普救寺之圍,怎麼如今高中探花郎,卻不去求娶呢?


張生的解釋是:「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貴,乘寵嬌,不為雲,不為雨,為蛟為螭,吾不知其所變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據百萬之國,其勢甚厚。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出自元稹《鶯鶯傳》)


我不禁嗤笑。


當初分明是他被我和母親揭穿了真面目,轟了出去。


如今卻將我說成妖孽,而他變成了迷途知返的忍性君子,為了克制自己不願意娶我。


這還不算,竟還將我比作妖孽,比作妲己,比作褒姒。


還說什麼自己的德行不足以戰勝妖孽,所以隻能克制自己的感情!


可他這樣負心薄幸,將女子當作排遣寂寞的工具的畜生,又有何德行可言?!


隻是他話說得冠冕堂皇,面上又一副風光霽月的模樣,再加上他才高中探花郎不久,正是風頭極盛的時候。


一時間,好多人都信了他的鬼話!


逐漸,好事者上門,圍在書肆門口,揚言要見見我這個「妖孽」到底長什麼模樣。


更有甚者,當眾出言調戲道:「崔娘子果然生得一副傾國傾城之貌,合該養在深閨之中,讓人獨賞才是,還窩在這兒做什麼生意啊?不如跟了郎君我去,以後吃喝不愁,穿金戴玉的多好?大伙說,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此話一出,引起周圍一眾附和調笑聲。


我站在書肆門口,冷眼看著這群道貌岸然、落井下石的虛偽小人,心境便不怎麼美妙。


重活了一世,我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女子若生了一副好相貌,卻不自愛自立,便是自甘墮落。


就像上一世的我,即便有紅娘的撺掇,張生的蠱惑,但終究是我自己意志不堅定,與他無媒苟合,這才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是以,這一世,我痛定思痛。


我既不想報復張生和紅娘,也不想再耽於情愛之中。


我隻是想將他們驅除出我的生活,努力活出新的生命。


然而,這並不代表別人攻擊我,我不會反擊!


我輕笑道:「世間許多郎君,以為小娘子不願跟隨他,是因為他財不豐盛,於是便將緣由都歸咎於小娘子身上,說她們貪慕富貴、愛慕虛榮。今日看來,其實不然。郎君可知,其中因由,到底是為何?」


那人和眾人皆看了過來。


13


我微笑著繼續道:「是因為他們不但面相醜陋至極,心思還汙穢不堪,所以稍有見識的小娘子,自然看不上眼。然而,小娘子若不願意,有些銀錢富足的郎君,便素喜以財勢逼人,也不過更顯自己的粗鄙和狹隘,跟那梁上小醜又有何區別?而那些個憑仗自己讀過些聖賢書,就心思不正,又自覺高人一等的,便利用口才造謠汙蔑,毀人清白,也不過以此自證,他自己是正直人,可這不也恰好反證了,他把書讀進了狗肚子裡嗎?說來可笑,像這般既品行不端,又面醜心歪的郎君,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和臉面,立於眾人面前,自以為是,自誇德行呢?若有人拿尺子來量度一番,那臉皮怕是比京都城的城牆還厚上幾分的。」


我這番話,無疑將面前這人和張生一起罵了進去。


那人氣極之下,撸起袖子就想衝上來,卻被一陣叫好聲打斷。


原來,不知不覺間,經常光顧西市分店的讀書人,已經聞訊趕來,統統圍在外面。剛才我那番「高談闊論」一出,他們便帶頭叫起了好,鼓起了掌。


而後,便紛紛叫囂,讓那人快滾!


那人見人多勢眾,溜之大吉。


而彼時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也早就賊眉鼠眼地鑽出了人群。


這件事以後,我便在店鋪門口掛了一張牌,上書:「財勢逼人者向左轉,品行不潔者向右轉。」


牌子剛掛上去,身後就冒出一道聲音:「這是何意?」


我轉身一看,是這段時間出現得有些頻繁的鄭恆。


我指了指左邊的道路:「那邊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很多小乞丐,錢多了沒處花的,就去散財布施,小店不招待。」


我又指向右邊:「那邊直通護城河,有的人,心已經髒得沒法看了,幹脆跳進護城河洗洗,興許還有救。」


他低聲笑了笑,又問:「那若是『二者兼得』呢?」


我「啊」了一聲,說:「其實他們既不會向左轉,也不會向右轉,他們隻會自以為是。哪個以財勢逼人的,會承認自己是在壓迫別人?他們隻會沉迷其中,大呼痛快。又有哪個無品無德的,會承認自己品德不端?他們隻會虛飾其表,還要將屎盆子往別人頭上端。試問,古往今來,能真正做到『吾日三省吾身』的,又有幾個?」


鄭恆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手卻指向那木牌:「既然如此,你豈不多此一舉?」


我笑道:「怎麼多此一舉呢?我樂意呀!」


說罷,就轉身進了書肆。


可惜我還「樂意」沒多久,就聽到新科探花郎與御史大夫周大人家的小娘子定親的消息。


彼時才稍微歇火的流言,傳得更盛,說辭也更加離譜。


隻因為周小娘子容貌普通,所以她宜家宜室,賢惠端方;而我空有一副好相貌,卻無才無德,隻能當個擺設。不怪探花郎棄我而選周小娘子。自古以來,娶妻娶賢嘛。探花郎果然是不耽於美色,隱忍自持的端方君子。


於是,我從個被拋棄的「妖孽」搖身一變,成了個被拋棄的「花瓶」。


總之,我隻能是被拋棄的那個。


14


書肆中同情的目光越來越多。


張生和周小娘子的婚禮也轟動了長安城。


我不禁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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