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醒來,我正哭求太子不要退婚。
滿殿的朝臣都在笑話我,不自量力。
前世,我為了能嫁給太子,一頭撞在大殿的柱子上。
我沒死,卻被送去了做了軍妓,被欺辱折磨生不如死。
而太子卻和心上人雙宿雙飛,恩愛美滿。
我死的那天,亂葬崗野狗狂歡,撕咬著我殘破的屍體。
重來一世,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1.
睜開眼,我正跪在大殿上,周圍嗤之以鼻的嘲笑聲不斷。
我仰頭看向宋燁,他穿著華服,通身矜貴,此刻正微微低頭,看向我時,眉眼間的厭惡,毫不掩飾。
我垂眸,前世的記憶歷歷在目。
當時我跪著求他不要退婚,他掃開了我的手,說了一句請我自重。
自重!一年朝夕相伴,情意綿綿,換來的是讓我自重 。
周圍嘲笑聲更大,他們說我痴心妄想,說我小小農女居然妄想做一國太子妃。
我腦中一熱,撞向了殿中的柱子。
這一撞,我並沒有死,卻觸怒了龍顏被丟出殿外,隨後被人送去了軍營,充作了軍妓。
Advertisement
被拖走時,我望向宋燁,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讓他不要後悔。
簫燁負手而立,冷漠的目光仿若看的是個全然不熟的陌生人。
現在想來,宋燁怎麼會後悔,他是太子,榮華富貴權勢滔天,他怎麼可能為了我這區區農女後悔。
從頭到尾,痴心妄想的是我,蠢的也是我,後悔的也隻有我。
我在軍營苟延殘喘了三天,三天後我被丟在亂葬崗時,殘破的屍體被野狗分食,四分五裂。
軍妓的痛不欲生讓我的手一抖。我松開了宋燁的褲腳,轉過身,在無數嘲笑聲中,朝著龍椅上的人磕頭,
「聖上,民女願意退婚!」我一字一句道。
大殿上一靜,所有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就連宋燁也露出了驚訝之色。
「好!」聖上沉沉的臉色舒展開來,他頷首道,「楊氏深明大義,朕甚心悅。不過,你曾救過太子,朕也不能虧待你,你說你要什麼,盡管提。」
有人嘀咕,「莫不是想做側妃?」
宋燁面色又是微微一變。
我沉聲道,「請聖上賜民女三百三十二兩白銀,這是殿下這一年養傷的花用。」
聖上雖驚訝,但同意了。
我行禮告退,路過宋燁時,目光相碰,宋燁眼底有驚訝,他或許在猜測,我又在玩什麼花樣。
「殿下,」我朝他頷首,「你我相欠已結清,自此後,各奔前程,再不想見!」
宋燁望著我,滿面錯愕。
我一步一步出了大殿,身後的議論並未斷,他們認為,我糾纏這麼久,不會輕易放棄。
2.
一年前,我進山採藥時,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倒在了我面前。
他傷得很重,奄奄一息,但我路過他時,他用盡了全力,抓住了我的褲腳,求我救他。
宋燁折了左腿,斷了肋骨,還傷了頭失去了記憶。
養傷的日子,他痛苦我辛苦,但日子在過,我們相互鼓勵,我成了他活下去的支撐,他也進入了我的生活,讓我不再孤單,有了牽掛的人。
為了讓他用上好藥,我起早摸黑進山找藥,懸崖峭壁也上了,為了讓他吃得好些,我將珍藏多年的名貴草藥全部變賣。
宋燁很感動,用完好的手,緊握著我的手,哽咽著道,「春風,我此生絕不負你,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我們在桃林裡,在全村人的見證下定下婚約。
可我和他都沒有想到,他會是當朝太子。當朝廷的人出現在院子裡,當他換下粗布麻衣錦袍著身時,是那樣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他離開時,看著我的目光有一絲猶豫,我以為,他是擔心我去京城會不適應,那時的我天真地道,
「隻要和你在一起,無論將來會面對什麼,我都不會怕。」
我太天真了。
他貴為太子,有已訂婚的貴女太子妃,他和我的婚約,成了他背信棄義的標志,而我,也成了他不可對人言的醜事。
他將我關在小院裡,從最初的哄騙,到最後的威脅。
「論私情,郭小姐是孤的心上人,孤不能負她,論身份,她是豪門貴女,樣樣得體周到,她做太子妃是對孤的助益,而你,你不配啊,春風。」
「春風,身為女子你要自重,一直糾纏,隻會讓孤低看你。」
他說這番話時,我腦中想的是他的小意溫柔,是他對天起誓時的認真決絕,可現在他說郭小姐是他的心上人,那我呢?
我不甘心,所以我求到了聖上面前,我想,無論是去是留,我都要一個堂堂正正的說法。
可沒有想到的是,我因自己的執拗和愚蠢,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
我頓足,仰頭望天,八月的京城不冷不熱,風落在臉上溫暖又真實。
上天憐我,讓我又重來了一次。
這一次,我隻想好好活著,不要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高攀不起的人,有半分妄想和執拗。
我沒再回住處,也不想繼續在京城停留,當天便出城回家。
3.
再看到宋燁,是在我新開的醫館裡。
我如常整理著草藥,宋燁站在我面前,幫我一起整理著,像極了以前的每一天,我和他坐在藥簍前,一邊說笑一邊做事的情景。
這場景,熟悉又陌生。
「春風,我正月二十成親。」過了一刻,宋燁低聲說著。
「哦,恭喜殿下。」
「春風,你……別怪我。」宋燁眉眼間暈著傷感,「我雖是太子,也身不由己。你知道的,我兄弟眾多,我能成為太子,是郭家在背後出了大力,我不能寒了郭家的心。」
「哦,那殿下今天來我這裡幹什麼?警告我不要去搗亂你的婚事?」
他一怔。
「殿下放心,我不會去的。我現在一個人過得很好,殿下不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去找你。」
「春風,你別賭氣。」他道。
「我沒有賭氣,」我認真看著他,「請殿下也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好,好!」他苦笑了一聲,最後一步三回頭地上了馬。
林水鎮地勢優越,草藥賣得極好,我便開始制膏方和藥丸,半年後,春風醫館的藥丸已是小有名氣。
每日,許多人來我這裡買藥,那些來林水遊玩的遊客,也都會來我這裡買上一些藥丸帶回家。
「師父,」我收的小徒弟叫小馬,今年十歲,他說他的夢想就是有一匹馬,小馬一邊碾藥一邊興奮地道,「今天有位客人說,我們防風丸,在京城都賣得很好。」
我不以為然,「又不是稀奇珍品,家家都能做,何至於買我的。」
小馬不服氣,胡吹了一通,我笑得敲他的頭,「湯頭歌訣沒學會,吹牛是無師自通了。」
小馬嘻嘻笑著。
春天來的時候,我又收留了三個女孩,大的九歲,小的四歲。
醫館裡每天嘰嘰喳喳鬧騰騰的。
這天,我們在後院曬著草藥,忽然前廳闖進來一行人,他們穿著墨綠的官服,腰間配著彎刀,走動時,官靴在地面咚咚響,嚇得孩子們都躲在我身後。
「楊春風是誰?」領頭人喝問道。
我上前應了。
對方隻道,「有人狀告你的藥丸吃死了人,跟我們走一趟!」
他說著,鐵鏈落在我的脖子上,我被拖著往外去 。
「別怕,都別怕。」匆忙間我叮囑小馬,「帶好妹妹們,等我回來。」
4.
審訊隻是一個過場,我被打了三十廷杖,摁著手指畫了押。
我甚至都不知道被我藥丸毒死的是男還是女,是怎麼吞服的藥丸,死後有沒有經過仵作驗明死因,就被定了罪。
他們根本不打算給我自證和自辯的機會。
換言之,有人想殺我,這個罪,隻是個名頭。
夜裡獄卒巡視路過我時,以為我睡了,在那小聲聊著我的案子。
他們說,就是京城有人想要我死,尋了個由頭罷了。
「她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太子失憶的時候差點娶了她。我猜,要她命的十之八九和太子有關。」
兩人說著走遠,我緩緩睜開眼。
宋燁要殺我,不會兜圈子。他若想殺我,以他的為人,他那天來的時候,就可以留下人,半夜一把火燒了我的醫館燒死我。
能這樣拐著彎給我按上罪名要我死的人,我能想到的,隻有郭琳琅。
而前世我被送去軍營充作軍妓,我也懷疑是郭琳琅的手筆。
因為前世死前的一個月,我曾見過郭琳琅,她帶著十幾個嬤嬤,將我摁在地上,她說讓我識趣點自己尋死,還能留個體面,否則,我的下場,隻會更慘。
我當時覺得她過於自信了,就算她是貴女又如何,這世上不管誰殺人,都得受到懲罰,她也不會例外。
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了。
她是貴女,她犯法自有人幫她善後,更何況,她要殺我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人,簡單得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重活一世,我以為我避開了便好,沒有想到,她還是不放過我,還是要將我除了。
既如此,那我也要爭一爭,就算死前隻能咬下他們的一塊肉,我也不枉再活一次。
前世,大約是我的死得太過憋屈,所以死後我的魂魄並未離開,而是一直跟在宋燁身邊。
他成親的日子定的是正月二十,但我記得,他分明是秋天成親的,也就是說,現在宋燁和郭琳琅還沒有成親。
當時是因為什麼事,拖延了婚期?
我忽然想到,這年的正月十五,太後娘娘被湯圓噎住,其後就病倒了,一直纏綿病榻數月才離世。
所以他們的婚事改期了。
當今聖上孝順,如果能去給太後治病,那我就能面見聖上,就有機會洗脫冤屈,治好後我也能求一個恩賜。
我,要留在京城。
但誰能幫我?
我苦思了很久,那天縣令來巡視牢房的時候,我終於想到了一個人。
我求見了姚縣令,開門見山地道,「大人,太後之症,民女能治。」
姚縣令原本表情很隨意,聞言陡然一驚,「你如何知道太後生病的事?」
太後生病的事暫未對外說,所以我一個窮鄉僻壤的醫女,是沒有途徑知道太後生病的事。
「大人忘了,民女和太子……」
我的話故意沒有說完,留下的一半,姚縣令會自己在心裡補充。
他臉色怔怔,「可本官也不過區區縣令,就算心有餘,力也不足啊,本官幫不了你。」
不,他能。
我抬眸望著他,滿臉真誠,
「大人,您舉薦民女,對於您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毫無回報。可如果民女治好了太後,對於您來說,至少您能在朝堂露臉,給聖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印象。」
我看到姚縣令眼中露出猶豫。
沒有做官的不想升職,不想留在京城,姚縣令也不例外。
三天後,姚縣令來找我,我跟在他身後垂著頭亦步亦趨,待穿過兩間院子後,他停在一間屋子門外,敲了敲,裡面有道清越的聲音回應道,「進!」
「問什麼答什麼,莫要惹貴人不快。」姚縣令叮囑我。
我應是,垂著頭跟著他進了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