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倒垃圾收拾洗碗池這種髒活累活的時候，其他人下意識就會選擇讓我去做。

因為我又胖又普通，所以就沒有資格反抗。

在搬重物的時候，我試著說過：「我自己好像搬不動兩個班的書。」

回應我的隻有不耐煩的聲音：「胖子力氣都大，別矯情了。」

但是隻有梁厭。

隻有他——

是把我當一個女孩看待的。

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在這一刻終於被人看到並且維護了。

6

我確信我對梁厭有些好感。

我不敢談「喜歡」這個詞，江齊的行為告訴我，我的「喜歡」可能會讓人尷尬和憤怒。

我不想傷害梁厭。

因此我永遠不會表達我的喜歡。

很奇怪，我總想為我的喜歡做點什麼。

所以在梁厭求我輔導他功課的時候，我沒有猶豫就同意了，即使這會佔用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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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梁厭每天放學都會要求我輔導他功課。

「假如你坐在行駛的船上，看到河岸的青山在向後移動，你的參照物是什麼？」

「我坐船去幹嘛啊？」梁厭眨巴著眼睛看著我笑。

「就是假如，你回答下你的參照物是什麼？」

「我不懂什麼叫參照物。」

「上節課就是物理課，這種題型老師帶我們復習了一遍。」

「我忘記了。」他繼續天真無邪地衝著我說。

7

即使我心中對他有微妙的好感。

但我實在是受不了此時這麼蠢笨的他。

每當我幾乎要控制不住火氣，想要停止這場補習的時候。

他又立刻睜著湿漉漉的眼睛，揪著我的校服衣角說。

「拜託啦，考不好我爸會打死我的。」

我嘆了口氣，隻好拿起筆繼續給他講題。

因為講題，我們的關系好像又拉近了。

放學後，梁厭會揪住我的馬尾，笑得張揚：「喂，小慫包，去吃 DQ 冰激凌吧。」

「我要留下來做值日也想多做幾道題。」我有些猶豫。

「走啦走啦，聽說他們家冰激凌可以倒過來不會掉下來呢。你不去就是討厭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湊到我的身邊，用亮燦燦的眸子看我。

我點頭同意。

如果喜歡一個人，卻什麼都不做的話，那就是不夠喜歡，

我願意為我的喜歡買單。

因此，我會整理好筆記，一遍遍給梁厭講題。

在炎熱幹燥的夏季，他聽著聽不懂的題，眉頭緊緊扭著。

我會拿出透明墊板一邊給他扇風一邊看他練題。

即使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是感動自己，但是我希望我的存在能讓對方更舒服一點。

我花了很多時間和力氣輔導他。

相當於把數學、理綜等重新給他講了一遍。

他的成績終於從倒數變成了班級前二十名。

當然也不能否定他的努力。

梁厭雖然愚笨，但很勤奮，我欣賞勤奮的人。

對他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一些。

隻是，我的成績下降了。

8

每次月考回家的晚飯環節是我最喜歡的時候。

這個時候，媽媽就好像更愛了我一點，她會驕傲地說起我的成績。

畢竟隻有這點我比許悠然強。

就像往常一樣，媽媽把往日輪不到我的雞腿放在了我的碗裡。

「這次考得怎麼樣啊？」媽媽有意無意地問道。

我有點慚愧地低下頭，還沒有吭聲，許悠然溫溫柔柔地插了一句話。

「聽說這次妹妹考試掉得很快啊，現在都掉到班級第十五名了。」

許悠然剛說完，後爸慢悠悠道：「成績好賴放一邊，別學壞了就行。」

我媽更覺得丟面子了。

她的臉從通紅變得鐵青。

「我最近看到妹妹和一個男生走得很近。」許悠然又笑眯眯地補刀。

「哎呀，那可要注意一下了，小止，你現在還不適合談戀愛呢。」

後爸語氣柔和地向我看過來。

我媽的碗重重地往餐桌上一放，她想發脾氣，但又怕影響了許悠然他們吃飯的心情。

整個餐桌都彌漫了尷尬的氣氛。隻有後爸不停地給許悠然夾菜。

我夾起了碗裡的雞腿，想趕緊吃完。

雞腿被媽媽猛地用筷子夾走了。

「吃吃吃，你有什麼資格吃？」她狠狠地罵了我一句。

我怕我媽，我隻好低著頭吃自己眼前的青菜。

吃完飯後，我媽把我叫到了臥室裡。

剛進臥室，我就被她隨手扔過來的陶瓷擺件砸到了腦袋。

劈頭蓋臉的指責向我襲來。

「你這個不爭氣的賤丫頭，成績怎麼下降的？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她的眼神憤怒又帶著些憎恨。

她恨我為什麼這麼胖這麼醜陋，恨我沒辦法討繼父的歡喜，更恨我現在像個拖油瓶。

我看著身形瘦削的媽媽。

我問：「媽媽，我不是你的女兒嗎？」

「你樣樣都比不過許悠然，你讓我丟人。」

「可是媽媽，當初是你……非要我的撫養權的。」

「還不是為了你爹的撫養費。」她看著我，眼裡很是冷酷。

在這一刻，我感受到我與母親羈絆的消失。

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你還有臉笑？小婊子，你和誰走得那麼近，就你這樣你以為人家能看得上你？死肥豬。」

我的笑激怒了我的母親。

眼前這個女人，離婚前她依附於我的親生父親，吃喝打牌。離婚後她依然沒有上班，每天打麻將吃喝。唯一變的就是她學會了討好許悠然和繼父。

她的家庭地位低，所以她就罵我，隻有這樣才能發泄她被輕視的恨意。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溫熱鮮血從我的額頭緩緩流下，如同一條小魚滑過我的肌膚。

小魚歸於塵土，我再也不會期待母親的愛了。

我要接受，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

「我會提高成績的。」我看著母親微笑。

「陳婷婷女士。」

9

為了重新考好成績。

我決定坦誠地和梁厭談一談。

「梁厭，我……成績下降了。」我誠懇道。

他的眉眼一松，露出暗色，隻是很快這種情緒就眨眼逝去。

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哎呀，沒事，不就是比上次少考了五十分，肯定是你發揮失利，下次就追上來了。」

不是的，我確信不是我發揮失利，而是我最近學習時間減少了。

什麼吃冰激凌、陪他打臺球、教他傻子都會的題浪費了我太多時間。

現在我已經幫他把知識點串講了一遍。

我認為我表達的喜歡已經很足夠了。

如果喜歡一個人會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那我就要及時止損了。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想輔導你了。」

我看到，梁厭的眸色瞬間暗沉下來，如同瞬間被陰雲遮蔽的天。

少年頓時暴跳如雷，他狠狠地推了一下我面前的桌子道。

「你明明答應我了啊，你答應我了你還反悔。

「想不到你竟然把你成績降低怪在我身上，真不夠朋友。

「我看錯你了！」

少年越說越委屈，挺直背跑出去了。

我滿臉問號？

朋友這個角色我表現得非常好，我認為我可以拿到一百分。

畢竟在這個大家都藏著掖著怕對方超過自己的期間，我給他講了整本書的數學和理綜。

所以梁厭為什麼會生氣，我不理解。

因為不能理解對方的情緒，我決定我也要開始生氣了。

10

這份生氣很快就轉化成了懷疑。

每次下晚自習，我都要經過一條黑黝黝的街道才能到家。

路燈常年失修，打過電話也沒人來管。

這段路雖然漆黑，但是我走了很多年，倒也沒有遇到過什麼事情。

以前我給爸媽說過這裡很害怕很不安全。

換回來的卻是媽媽的嘲笑。

「你長得挺安全的，怕什麼啊。」

而後爸則是皺了皺眉看了眼旁邊姿態優雅的許悠然。

「悠然，那要不要爸爸以後去接你，也順道接下你妹妹。」

悠然撒著嬌道：「那人家不想去上晚自習啦。」

悠然再也沒上過晚自習，當然也沒人來接我。

我就每天自己攥著書包帶走過這條漆黑的街道。

以前都沒事，但是今天我卻被人堵住了。

我有著比較樸素的價值觀，眼前不穿校服，但挎著書包。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的青年，我已經下定義，大概是學校的小混混了。

眼前長得瘦高，板寸的男生一把扯住了我的領口。

「借點錢花花唄。」

「我有錢我有錢。」我趕緊說道。

我小心翼翼從兜裡掏出了唯一的五塊錢。

虔誠地舉起來上貢。

板寸頭看著我掌心那張皺皺巴巴的五塊錢。

他突然暴跳如雷。

「草，你耍老子呢？五塊錢夠幹嘛的？」

「我隻有五塊錢。」我趕緊解釋道。

為了讓我的話更加可信，我直視著板寸頭的眼睛，盡量讓我看起來更加了老實憨厚。

「死胖子。」板寸頭暴躁地搶過我的五塊錢，然後伸出腳踹向我。

踹得不是很疼，但是我書包特重，我沒支撐住向後仰去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我看著眼前圍住我的小混混們，思考著如何逃脫。

他們不會要打我吧？

如果他們的話，挨揍是小，如果打壞了就沒辦法上學了。

在我糾結是否要跪地求饒的時候。

我眼前闖入一個高大的身影。

少年如同劈開黑夜的光，凜冽尖銳。

他仰著下巴，眼瞳如火搖曳朧眬。

「宋止，我罩的，懂？」

他尖細的下巴在空中劃過了一絲弧度。

怎麼會有這麼中二的語言！

我已經想到對面連我和梁厭一起揍了。

梁厭好像挺有錢的，要不我勸他把錢給小混混們吧。

但板寸哥竟然露出了懼怕的表情？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板寸哥撂下一句狠話。

「你們給我等著。」隨後就帶著小弟們落荒而逃。

我心中的狐疑越來越深。

我知道梁厭很出名，但也不至於一群人怕他一個吧。

我把懷疑壓下去，抬頭看向梁厭。

梁厭臉上掛著爽朗的笑意，露出兩顆虎牙，看起來可愛又真誠。

「小止，他們沒傷到你吧？」

我搖了搖頭，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梁厭沒有扶我，隻是俯視著我問我：「我救了你，怎麼回報哥？」

隨後，他揚起唇角，一字一句地說。

「繼續幫哥補習，怎麼樣？」

11

我當然沒有同意。

我現在的心思都是在提高學習上。

我開始復盤曾經我和他交往的過程。

在第一次相遇他主動靠近我。

讓我給他輔導功課，如果在補習之中我不小心碰了他的手。

他會很不自然地躲開。

很多時候我要上晚自習，他就會找各種理由讓我陪他出去幹活。

什麼做值日、什麼打掃微機室，各種影響我上課的理由。

我對梁止越來越懷疑，我懷疑他是江齊派過來故意把我成績拉低的。

畢竟梁止是轉學生，曾經和我沒有交集。

而江齊的名次一直被我壓得死死的。

而且他經常表達想超過我的心。

第二個懷疑的人物就是許悠然。

其實我不太懷疑她，畢竟她樣樣都比我強。

但是我復盤之後，發現我成績下降後，她表現得最高興。

為了驗證我的懷疑。

我準備了兩套話術。

第一套話術是我不經意跟許悠然說的。

「馬上要過生日了，可惜我沒有特別好的朋友，真想收到一筆盒的筆啊。」

第二套話術是我給江齊說的。

「馬上要過生日了，可惜我沒有特別好的朋友，真想收到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擬啊。」

說完之後，我就開始觀察。

我每天都觀察江齊，好幾次與他不經意地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