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既然他們感情深厚,那待你平安生產之後,朕就命人給麗嫔編造個假身份,送他二人出宮。」
我扶著後腰,點了點頭。
月份大了後,晚上睡覺我總覺得熱,便不願和皇帝同床共枕。
我宿在偏殿,他每晚待我睡後再自己回正殿。
一日他在前殿商議國事,我嫌外頭日頭大,便去他殿中走走。
在他枕頭下,露出一角衣料,很像當日他匆忙藏於床褥下的東西。
我走過去抽出來一看,登時紅了臉。
那是我第一次與他在這殿中歡好時所穿的小衣。
上面有我親手繡的一株麥冬。
上一世,我隻顧著清白被侮,根本沒注意到丟了一件衣服。
這一次,劉公公命人送來了新衣服,我更沒在意之前穿的衣服去了哪裡。
我竟不知,皇帝有如此癖好,喜歡私藏女子衣服。
當晚,我早已睡下,聽見正殿那邊傳來皇帝的斥責聲。
他平時待下人寬厚,不知今日為何發如此大火。
我扶著肚子到他殿中的時候,殿裡跪倒了一片。
見我過去,他忙過來攙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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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朕聲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被孩子踢醒了。這是怎麼了?」
我掃了一眼跪著的人,都是殿裡常常伺候的人,包括劉福全。
「沒什麼事,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不肯走。
還是劉福全老實,「皇上床上的一件寶貝不見了,娘娘,今天隻有您進來過,您可要給奴才們做主啊。」
那不就是我那件小衣。
我看到後就拿回去了。
「皇上,您不跟臣妾解釋解釋為什麼藏著臣妾的衣服嗎?」
他送我回來後,替我揉腿時我問他。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跟他說話,讓他本就不好意思的臉上更顯難堪。
「麥冬,我不是有意的。」
原來他一直睡ţű̂⁼眠不好,而我身上的藥草香卻有讓他安神的效果。
我的小衣落在他床上,他便收了起來。
近日我把他趕回正殿,他晚上又開始睡不著,才把小衣拿出來。
結果今天找不見了,就發了火。
「你要安神助眠,我替你用草藥縫制一個香囊就是。」
每次我看他在身邊都睡得很香,沒想到他竟會有睡眠問題。
「我也算是個大夫,有什麼病症不適盡管告訴我,何必要做藏人小衣這樣的事。」
他忙不迭點頭,「是是是,大夫說得是,隻是我最近頗患相思,不知可有何法可解。」
我踹了他一腳,「無法可解,你乖乖回去睡覺吧。」
14
劉公公日日跟在我身後,最近常常提醒我。
「娘娘,您近日對皇上有點太恃寵而驕了,皇上他甘之如飴,不覺得怎樣,可要是傳到太後耳朵裡,可就不好聽了。奴才忠臣直諫,可都是為了娘娘你好。」
我想想自己所作所為,再想想他的話,確實有理。
身子漸重,許多事兒做不了,我便指揮著宮女太監採藥曬藥,讓尚衣局縫制了兩個安神香囊。
一個送給皇上,一個送給太後。
用了都說好。
我把方子寫下來,遞給了進宮探望的爹娘。
「爹、娘,拿出去賣錢吧,女兒親制,皇上太後用了都說好。」
他們問這香囊起個什麼名字好。
我想了想,「就叫天然吧,天然助眠香囊。」
送他們走前,我又囑咐了一句,「香囊賺的錢得分我一半,女兒在宮中,也是需要體己錢的。」
皇帝笑我財迷。
我懶得理會。
哥哥如今陪著麗嫔,少不了要從家裡拿錢去貼補她。
他二人遲早是要死的,到時要是他把家裡錢財都用完了,父母怎麼辦。
哥哥死在宮裡,父母定然不願要宮裡賞賜。
這些錢我也不會要,就留給他們養老吧。
15
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
皇帝也越來越緊張。
生產那日,他和太後兩個人都在殿外等候。
我以為這次我日日走路,又不過分進補,總該少受點苦,可仍還是疼了大半天。
孩子生下來後,穩婆先抱於我看。
小小皺巴巴一團,但眉眼間已經有他父親的風採。
日後該像他父親一樣,是個英武俊朗的男兒。
等我收拾好,皇帝第一個衝了進來。
他執著我的手,眼圈有點紅。
「麥冬,你可還好,可有哪裡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
「麥冬,有了孩子,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你可莫要再想出宮的事了。」
我幾時說要出宮的話?
因誕下皇子有功,皇帝晉我位份為皇貴妃,大赦天下。
蘭馨殿的門也打開了。
隻是麗嫔仍舊足不出戶,她如今腹中竟懷了哥哥的骨肉。
當時哥哥說她為爭寵所用的丸藥手段損害了身體,無法受孕,其實是騙了她。
他隻是不願看見自己的心上人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
因此他才和她一起想出騙我進宮懷孕生孩子的招數。
小皇子滿月當日,皇上於宮中設宴,所有宮嫔都要到場。
宮宴結束後,麗嫔單獨見了我。
她腹部纏地很緊,但也難掩隆起。
「麥冬,你救救我,給我一副落胎藥吧,這個孩子留不得。」
她跪在地上,神情戚戚。
哥哥趕來,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麥冬,你為何總要為難麗娘?」
我啞然,怎麼能說是我為難麗娘。
讓她大了肚子沒臉見人的可是你啊。
再說了,我又沒有給你們ṱũ₆送什麼催情的藥暖情的酒。
「哥哥,麗嫔姐姐是來找我要落胎藥,可不是我找她的。」
「你要打掉我們的孩子?」他看著麗嫔,緩緩問道。
麗嫔甩開他的手,「這是宮裡,你是瘋了還是想要我的命?」
我及時提醒她,「姐姐你以前不是不能生育嗎?怎麼這次卻有了身孕?」
聽了這話,麗嫔看向哥哥,眼神裡都是詢問。
自從哥哥進宮後,為她請脈看病的隻有ṭű̂₎哥哥。
她信任哥哥,卻不知哥哥滿腹私心。
「是啊,我怎麼忘了,何大人,以前你可是信誓旦旦告訴我我身子損毀,無法生育。」
「所以我才答應你和你一起騙忍冬進宮的……」
「原來你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讓你的妹妹上位。」
她指著我,目眦欲裂。
「憑什麼,憑什麼她一個相貌平平的姑娘可以得皇帝寵愛,可以成為皇貴妃?」
「而我呢,我生就如此美貌,本該集萬千榮寵於一身,卻因聽信你的話而斷了自己前程。」
「何大人,你好狠的心啊。」
看來麗嫔還是沒有領會到哥哥的真心。
16
麗嫔認定哥哥是為了送我入宮才害她失寵,對他又打又罵。
哥哥什麼都沒說,沉默地任她打罵。
後來,麗嫔發了瘋般拔了頭上的簪子對準自己咽喉。
「何忍冬,給我落胎的藥,否則事情敗露我一定會說是你引誘我。」
「到時候,別說你,就是你的貴妃妹妹,都沒好果子吃。」
哥哥發冠散落,臉上都是指印和巴掌印。
「麗娘,這麼多年我對你的心你真的不知嗎?」
「當初你瞞著我進宮選秀,說是家裡需要你為你弟弟掙個前程。」
「你進宮後我放心不下你,跟著進宮做了太醫。」
「麗娘,我是一個男人,你覺得我看著你為了討別的男人歡心夜以繼日地練舞是什麼心情?看著你為了別的男人茶不思飯不想是什麼心情?」
「為了你,我連麥冬都騙進宮來了。隻是誰能料到皇上就喜歡她呢?」
他試著奪下麗嫔手中的簪子。
「麗娘,你不用擔Ţüₗ心,我可以向上匯報說你生了病,不宜出門。到時候我們悄無聲息將孩子生下來,再讓麥冬幫忙將我們一家三口送出宮去。」
看著步步靠近的哥哥,麗嫔更加發瘋。
「時至今日你還不肯放過我,還想我隨你出宮?」
「何忍冬,你隻是一個小小的太醫,我可是麗嫔娘娘,你拿什麼給我錦衣玉食,拿什麼給我雕梁畫棟,靠你這做了皇貴妃的妹妹嗎?」
「你們兄妹倆可真是好算計。」
她一簪子扎進哥哥胸口,「既然你這麼想和我在一起,那我們一起走向窮途末路吧。」
掙脫了哥哥之後,她一路去了太後宮裡。
哥哥捂著胸口,走到門口便被人攔下來。
後來,她和哥哥都被關了起來。
我也被太後傳至宮裡。
她問我:「當初你闖入皇上宮殿,是不是你和你哥哥合謀?」
「你究竟給皇帝下了什麼迷魂藥?」
我百口莫辯,隻能沉默。
皇上得了信,第一時間趕到太後宮中把我護在身後。
「母後, 這事不怪麥冬,我早已查明,一切都是何太醫和麗嫔的陰謀。」
他將我從太後宮中領回去。
「你哥哥和麗嫔的事, 已被母後知曉, 我保不住他們。」
原來他早知道我和他那一場邂逅背後,是哥哥和麗嫔在主導。
「我顧念著何太醫是你哥哥, 並不準備和他計較此事,畢竟不管如何,他還是送了你來我面前, 隻是他和麗嫔做事實在太過莽撞。」
兩杯毒酒送到了哥哥和麗嫔面前。
哥哥搶著把兩杯毒酒都喝了,隻求放麗嫔一條生路。
他死後,太後又賜了一條白綾下去。
17
皇帝又下了新的旨意, 宮裡未曾承寵的嫔妃,願意出宮的,全都賜金放還, 不願出宮的,就在宮中養老。
有姐妹歡天喜地出宮去, 再不願困在宮牆裡。
也有姐妹覺得天下男人都一樣, 與其出去伺候別的男人,還不如在宮裡不愁吃穿的好。
一年後, 我千防萬防, 竟又懷上了。
皇帝撫著我的後背, 笑得爽朗, 我氣得踢了他一腳。
他摟著我, 跟我說他曾做過一個夢。
夢裡他和一個陌生女子春風一度, 可女子醒來後卻抓傷了自己的臉。
他一時氣憤, 放這女子走了,隻留下她一件小衣。
後來這女子說什麼都不肯見他, 還讓人傳話說永遠不會原諒他做的事。
可她懷了自己的孩子。
她仍舊不願意見自己。
每次他去見她,她都躲在房中看書, 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
他囑咐這女子的哥哥和好友好好照顧她,想要等她生下孩子後再去找她。
可她卻難產而死。
他悲痛欲絕, 愛屋及烏, 立她生的孩子為儲君。
餘生漫長歲月裡,他隻能握著那件小衣, 看著與她脾氣一樣倔的太子來懷念她。
「麥冬,你可知道, 這個夢就是我與你第一次之後所做。整個夢真實地就像是經歷了一生。」
「當我醒來後看到你,我隻想抓緊你,哪怕你抓破我的臉也好,你怨恨我也好, 我都不會放你走。」
我捧著他的臉,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難怪上一世和這一世的他差別如此之大, 竟都是我那好哥哥和麗嫔在中間搗鬼。
他們兩頭欺瞞,讓我們都以為對方怨恨自己。
也怪我們兩個人都太要強, 誰也不肯先低頭。
等到兩個人都丟了自己所珍視的東西,才後悔當初沒有服個軟。
「宗保,你放心, 這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那麼,以後你一個人睡覺的時候,能不能別再捏著我的小衣入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