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現在還沒有ṭűₗ膩我,所以我和女兒能得到保護,誰也動不了。
但將來一旦他不再管我們,現在那些嫉恨我們的妃嫔,就會立刻回踩。
孩子也是他最不缺的,宮裡光是皇子就有八個,公主有六位。
孩子生下來,就是吃苦的。
女兒這麼小的年紀,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討好這個掌握著我們命運的帝王。
我不想再生一個出來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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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女兒很高興。
女兒說:「娘,你最好生個弟弟,將來皇位給弟弟,弟弟是皇帝,我是長公主。」
我看著她天真的面龐,我都不用問她在哪裡學的這種東西。
去皇後那裡請安,小孩多的很。
她每日也去書院裡讀書,我怕她有危險,每天都送她去,接她回來。
黎川在她身邊安排了四個武藝高強的太監宮女看著。
女兒繼續道:「娘,你應該多關心父皇,你要去給他送湯,送糕點,然後不讓別的女人接近他。」
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微笑的。
我說為什麼呀,父皇身邊有很多人照顧,不缺我一個,我還是要把精力放在照顧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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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認真地看著我:「娘,沒有父皇的寵愛,你照顧不好我,你甚至都無法保護我。」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道:「別的皇子和皇女他們都會拼命討父皇開心,不僅他們會討父皇開心, 他們的母妃也會討父皇開心。我們剛回來,父皇稀奇我們,娘你還給父皇臉色看,等父皇不來了,隻有我一個人討父皇開心,我肯定鬥不過別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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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不想回家了嗎?」
她說:「你能帶我回家嗎?」
我有點愧疚,搖搖頭。
她摸摸我的臉,她的手又小又暖,「那娘,你幫幫我,幫我討父皇開心,等我將來長大了,拿到了更多的權力,我帶你回家,好嗎?」
我甚至無法責備她。
因為她說得有道理,而且是因為我的無能,才讓她過於早熟。
我深吸了口氣,努力笑著說:「你是不是該去寫課業了?」
她點點頭,一步三回頭,用稚嫩的聲音道:「娘,你想做什麼,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幫你實現的。」
她的小馬駒還放在我的梳妝臺上。
她的父皇不是給了她一頭玩具,而是給了她權力的手柄,她可以讓別的小孩對她戰戰兢兢,可以讓宮人對她俯Ṱű₄首帖耳,可以讓別的妃嫔不敢在她面前說三道四。
我還記得不久前,她照例嘴裡哼著奶娘唱給她聽的兒歌,踢著自己的腳丫子玩,一邊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父皇,今天宜嫔娘娘見到我娘不行禮,她還冷哼了一聲。」
隔天宜嫔被降了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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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專寵的貴妃。
懷孕後,也不用去皇後宮裡行禮。
黎川有時候把公文搬到我這裡批閱。
我在榻邊昏昏欲睡。
女兒在書桌邊寫課業。
我生了個兒子,小名叫狗蛋,賤名好養活。
生了兒子,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
皇後病死了,黎川立了我為皇後。
聽說遭到了前朝以我爹為首的眾多大臣地激烈反對。
但聖旨照樣下了。
兒子狗蛋五歲的時候,他也趴在他父皇的書桌邊寫課業,女兒已經能拿起奏折看了。
狗蛋有時候嬌氣,冬天不願意出門上學,在我身邊可憐兮兮的撒嬌。
但他怕他父皇和姐姐,不敢真的不去書院。
他性格像我,女兒性格像黎川。
黎川對狗蛋沒什麼過多的喜愛,他更寵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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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 15 歲的時候,黎川給她造了一座公主府。
歷朝歷代還沒有公主未出嫁就有公主府的先例。
女兒很高興。
但我很舍不得她。
她太有自己的想法,太有主見。
好像她昨天還是那個要摸著糧袋子才能睡的小奶娃,突然就變成了眼前這個生命力旺盛、神採飛揚的少女。
她正在和狗蛋看公主府的地形圖,嘀咕著要種些什麼花草。
狗蛋拉著她讓她別出去住。
小兒子壯壯隻有七歲,吵著要跟著姐姐出去住。
女兒說她要先去公主府過過癮再回來,女兒警告狗蛋不準偷懶,她會檢查課業,不聽話會被揍,又提著壯壯的耳朵,讓他不準吃鼻涕。
她現在再也不會說要回家那種話,也不會問我想要什麼。
她隻會說:「娘,你要多笑笑,你笑了,父皇才會開心。」
謝天謝地,她還沒有把我的稱呼從娘變成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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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依舊精力充沛。
但他也不常來我那裡看公文。
我依舊被專寵。
我猜他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生得夠多了,就不想再當種豬了。
狗蛋和壯壯經常吵架。
一言不合就會打架。
我每天都要給他們斷官司,黎川來了都斷不幹淨。
總有一個要被氣哭,然後罵我們偏心。
黎川就罵他們是小兔崽子,生出來是討債的。
然後兩個狗都會嫌棄的小孩一致對我們,罵我們偏心姐姐。
吵得腦仁疼。
他們小時候,我總覺得對不起他們,他們哭了不會說話,大人也不知道他們哪裡難受,就覺得他們可憐,長大些,既得不到皇子應該有的富貴享受,反而課業、騎射統統不能丟,要是偷懶或者考核不合格,經常就是挨鞭子和餓肚子。
稍微長大些了,力氣比牛大,脾氣比牛倔,再也沒小時候那般軟糯可愛。
女兒很快又回了宮裡住,她說外面就她一個人,太冷清了。
我給她擦汗,她猛灌了一杯茶,笑嘻嘻地窩在我懷裡,撒嬌說我真好。
三個孩子裡,我雖然面上說是公平的,絕對不偏心,但我心裡是最愛女兒的。
我不想她經歷我經歷過的成長環境,我想她不必大富大貴,小富平安就好。
但她想要的,和我以為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我摸摸她的臉,就像剛剝好的雞蛋般晶瑩細嫩,我無奈地說:「不對你好,對誰好呢。」
她想要什麼,隻要我有,都會給。
她坐直了,高興道:「娘,我給你梳個新的發髻吧。」
銅鏡裡那兩張臉有六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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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黎川過來,看到我的新發髻,打量了下道:「挺好看。」
我笑笑。
他拉著我的手道:「太液池的荷花開了,我們去看看。」
晚風吹來,火燒雲燃滿了半邊天空,荷花在水中搖曳生姿。
轉了半圈,我們往回走。
他問:「累不累?」
我搖搖頭。
他半蹲下來,道:「快上來,我背你。」
我抿唇笑:「一會兒兒子看到,也會要你背,你不背,他們又該鬧起來了。」
他轉頭笑著說:「所以咱們在這裡偷偷摸摸的,別被他們看到。」
我趴他背上,悶不吭聲。
他掂了掂我:「又不高興?孩子氣性大,都像你。」
我有點無語:「還要我怎麼樣?」
他脾氣好了很多,把我放石欄上坐著,扶著我的腰:「你這樣就挺好,我稀罕。」
我摸摸他的臉,衝他笑了一下。
番外
1
黎川剛開始隻是被拉去青樓看看。
直到看到朝瑤,他有一瞬間被衝擊到。
隨行的人很有眼力勁兒,當晚朝瑤就伺候他,也夠幹淨。
他知道她的身世,她以為她至少該烈性些,哭一哭鬧一鬧,不情不願一番。
但她太識時務了,讓他懷疑她自小就在青樓長大。
男人對女人的感情從床上開始。
他喜歡那種兩人在一方小天地裡的親密無間,喜歡她汗湿的秀發沾在臉上,眼睛蒙著水霧,隻能全身心依賴她。
她替他擋箭的時候,他有瞬間的疑惑,他不知道她甚至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代價。
真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他的防備心其實挺重的,但朝瑤用她柔情擊碎了。
他當然不會隻有一個女人。
2
但他沒想到懂事的朝瑤在一夜之間消失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查了很久。
朝瑤不具備讓人處心積慮除掉的條件。
他讓人嚴查各地人口,尤其查各地的外來人口。
查了幾年,都沒有收獲。
直到他在街上看到一個身形和她相似的女人時,這個謎團才解開。
他失望過太多次,但還是每次都不放過那點可能性。
他懷疑讓他堅持下去的,不是對她的愛意,而是他那顆從小就不會放棄的、堅韌不拔的心。
看到那個婦人正面的時候,他心都涼了,感覺又要失望。
但那婦人的神色很奇怪。
他仔細盯了一瞬間,然後下馬來, 揭開了她的面具。
3
一瞬間,很多念頭在心裡閃現。
他找人,幾乎可以說找的天下皆知。
她在京城, 就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沒回來, 而且還喬裝打扮成這樣, 一看就是不想被找到。
為什麼?
她不是愛他嗎?
他不是也很寵她嗎?
她看到他,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衝上來抱住他, 兩人久別重逢、痛哭流涕。
也沒有互訴衷腸。
她隻是想逃避,想躲,想掩藏, 好像心灰意冷的絕望模樣。
她還哭著求他放過別人, 好像他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狂魔, 站在她的對立面。
這些本該在她被關進青樓時出現的氣節, 居然在這時候回來了。
他心裡的暴怒達到了頂峰。
4
他可能永遠也想不通她在想些什麼。
給她金銀珠寶, 給她榮華富貴, 她也不見得開心。
給她人人都想要的帝王專寵,她還戰戰兢兢。
女兒比她識相一百倍。
女兒長得很像她,是他想要的粉雕玉琢、天真活潑的小姑娘的樣子。
這個流著他血的孩子,輕易被他帶入權力的浪潮裡, 然後被同化。
可他還是很想讓朝瑤開心。
他和她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一方小小的榻上。
他們在上面水乳交融,給彼此任何人都給不了的歡愉。
他們也在上面養育了三個孩子。
每個孩子小時候都在他們身邊爬來爬去的玩, 然後他們兩人一起給他們演皮影戲,聽他們問些無聊的沒意義的問題, 還要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隻有這時候她挺開心的。
5
有次他做夢,夢到他們相識在她沒有被送去青樓之前。
他們相識, 相知, 相愛, 成婚。
她一直很愛他, 把他當成天, 是那種世界上最恩愛的夫妻的樣子, 她看他的眼裡像盛滿了星星。
醒來後,他悵然若失, 夢裡越美好,現實越失落。
或者她也有一點點愛他吧,但不多, 反正比不過愛他們的任何一個孩子。
他灌醉她, 問她要是他在她進青樓的時候,救了她, 她會不會愛上他。
她臉色嫣紅,想了半天,搖搖頭, 說她才不要愛男人,愛男人的沒一個好下場。
然後她哭了,她說她想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在娘的懷裡最開心。
他被氣得要死。
算了。
他想, 幸好她是誰都不愛。
不然他還得再氣一場。
還是女兒會寬慰人。
女兒說,父皇,你管母後愛不愛你呢, 你愛她不就得了。
是啊,人生又不可能事事順意。
管她愛不愛他,他愛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