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想都沒想就否認了：「不是。」
周寬那張臉立馬冷了下來：「你連生日都不想和我們說嗎？」
他這語氣，還真不像在責怪我生日的事情。
過去的這一年裡，他們會慶祝每一個紀念日。
卻從來沒問過我的。
顧彥緊皺著眉：「林成，你生病的事情為什麼不和我們說，醫生說……」
我抬起眼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們：「怎麼，玩得久了對一個玩具產生感情了？」
「託你們的福，我應該死得比預計得更早一些。」
「林成，你是不是騙我們的，和天臺一樣！」
周寬不知怎麼地就發怒了。
下一秒，許浩擋在我面前，眼神一沉：
「周寬，林成是病人。」
兩人對峙之間，周寬忽然明白過來什麼，反問他：「你要為了周寬和我動手？」
我倒挺好奇許浩的反應的。
畢竟許浩是他們這群人裡，對周寬最為溫柔的那個。
一秒，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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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浩沒有走開，反倒是握住了我的手：
「周寬，在林成的事情上，我不能讓步。」
周寬臉色很難看：「行，許浩，你之後別來求我。」
等到周寬走後，我抽出手。
「許浩，我嫌髒，你別碰我。」
許浩頓了頓，語氣卑微地問道：「林成，我們變ẗũ³回以前那樣好不好。」
「最近我總是能想到我們以前一起的畫面，林成，剩下時間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我望著他，情緒隻剩下恨意：
「許浩，你知道我看著你有多惡心嗎？」
「剩下的時間，放我回家吧，在有限的時間裡，我不想浪費在無關的人身上。」
「許浩，放過我。」
我收拾了下洗漱用品，去病房的衛生間洗漱。
淋浴頭一開，水聲鑽進我的耳膜。
我整個胃裡開始翻滾。
這種條件反射的惡心讓我痛不欲生。
每一次洗澡時，我都恨不得用鋼絲球擦掉一層皮。
可有些進入身體裡的東西，太過骯髒，我怎麼洗都洗不幹淨。
一邊洗一邊吐。
許浩擔心地敲門。
我讓他滾。
我恨他們，恨他們所有人。
即使我生病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他們。
14
因為生病，頭發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沒日沒夜地失眠。
那些惡心的畫面永遠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可在外婆面前，我還就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外婆眼花，我又經常戴帽子，她看不出來的。
我一意孤行地出院，讓周寬很不滿。
即使回了學校，他也沒再來找過我麻煩。
就連寢室他也很少待。
曾經班級裡的那些聲音也小了很多。
大家不再談論我和周寬的事情了。
見到我也都是躲開走。
但這樣也好。
安安靜靜的，沒人會吵我。
15
再次和周寬有交集，是在一周後。
我生日的那天。
許浩忽然找到我，和我說周寬帶上了外婆，喊我一起去過生日。
我本想拒絕的，可許浩強調，如果我拒絕，周寬是不會放過外婆的。
所以我還是去了。
高檔的酒店裡，周寬穿著一身西服，坐在 C 位旁邊的位置。
矜貴得如同從小說中走出來的王子。
就連外婆，也換上了一件新的禮服。
價格不菲。
桌上擺放的海鮮，皆是精品。
外婆朝我招手，讓我坐在他身邊。
我一一路過顧彥和沈述，自動避開了他們的目光。
「既然ṭű̂₂壽星來了，我們就開吃吧！」
外婆坐在我身邊，顯然也有些局促不安Ṱú₅。
坐在我另一邊的周寬笑著開口：「外婆，不用擔心錢，今天林成生日，這頓我們請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外婆也跟著笑了笑。
我低著頭，卻仍舊能感受到身邊灼灼的目光。
周寬在盯著我。
我卻在想著該想什麼理由脫身。
我沒有出聲，隻是把椅子往後挪了挪。
周寬靜靜地看著我。
眼底翻滾著情緒。
似乎在傳達一個危險的信號。
我起身，換了個座位。
周寬的眼神忽地變得湿潤委屈，卷起袖子剝了一隻蝦。
然後夾到我的碗裡。
他語氣很努力地平靜下來：
「林成，我第一次給人剝蝦，你嘗嘗，好不好吃。」
我愣住了。
周寬這樣一個隻會等別人來伺候的少爺，居然親自給我剝蝦。
我看不懂他。
自然也沒有接受他莫名其妙的好意。
周寬笑容一僵。
「林成，你不想吃嗎？以前不是挺愛吃的嗎，你外婆不知道嗎？」
言下之意還在用外婆威脅我。
我攥緊了拳頭剛要出手，對面忽然站起兩道身影。
是顧彥和許浩。
他們都意外對方的舉動，目光交匯了下，隱隱之間竟然有種爭執的情緒。
「林成，過來坐。」
顧彥忽地招手喊我過去。
「顧彥，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寬也站了起來，冷著臉問他。
顧彥微蹙眉，少有地對周寬冷臉：
「周寬，今天林成生日，不要鬧得不高興。」
周寬很不解：「顧彥，你……」
「周寬，挺沒意思的。」
顧彥平靜地看著他：「我們就到此結束吧！」
「什麼叫做到此結束，顧彥，你是要和我……」
緊接著，顧彥沒等他剩下半句話說完，就拉著他出了包廂門。
外婆小聲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毫不在意地說：「沒什麼事情，他們一直都是這樣。」
我看著坐在我對面的沈述，順口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不去幫周寬嗎？」
他搖了搖頭，反而問我：「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我忽地反應過來。
似乎從我進門開始，沈述的目光就一直在我身上。
多可笑啊！
曾經和周寬形影不離的幾個人，如今倒是起了內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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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外婆手機響了。
她翻開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她緩緩垂下眼眸，說道：「阿成, 你爸媽他們打來的電話, 說有事情和你說。」
我心中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接過電話, 輕聲喊了句：「爸媽。」
「生日快樂兒子。」
「本來想過來給你過生日的, 但實在走不開。」
騙人, 明明電話另一邊是一個孩子催促他陪他玩的稚嫩聲音。
「兒子，現在你也長大了，有件事情要和你坦白。」
剩下的時間裡，我平靜的接受了父母真的拋下我的這件事情。
他們最後達成的協議是, 會承擔我的生活費。
但我無法和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一起生活。
到最後掛斷電話前, 我也隻是說了一句：「好。」
「阿成，如果不高興的話，就哭出來吧。」
「是外婆不好, 一直瞞著你這麼久。」
我低聲道：「也沒有不高興，反正很久之前, 我就沒體會過有爸媽是什麼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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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沒撐到這頓生日宴結束。
我昏迷了過去。
醒來時, 已經在醫院了。
我知道終究是瞞不過外婆了。
睜開眼時, 外婆就坐在我的床邊, 努力壓低哭聲。
我吃力地抬起手, 想要擦掉她臉上的淚珠。
可外婆卻哭得更厲害了。
除此之外, 從前時不時就折磨我侮辱我的人, 如今卻齊聚在我的病房裡。
寸步不離。
為我的病痛而哭泣。
他們一個個地又說喜歡我。
說舍不得我。
ṭū₇我突然不知道這到底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
他們沒必要對一個將死之人演戲。
但畢竟我如今的遭遇也是拜他們所賜。
後來的幾天，他們學校醫院兩頭跑。
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動用各種關系想要治好我。
學校裡甚至都開始在傳他們對我有多麼用心。
說以前的傳出來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
許多次，甚至有同學找到我的病房, 因為以前的事情向我道歉。
我沒接受。
我不能替過去受到傷害的自己做決定。
有次，我聽到顧彥和周寬在病房外爭吵。
他把他們做的事情一一放到了網上。
周寬紅著眼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變成所有人唾棄的對象。
他拿出曾經那一套求他心軟的方法，可顧彥絲毫沒有讓步。
「周寬，你不覺得我們欠林成一個道歉嗎？」
「我們所有人，都欠他的。」
接下來, 樓道裡就隻剩周寬歇斯底裡的聲音：
「可當時玩的時候, 你們也在啊，為什麼現在全都讓我一個人承擔。」
周寬一夜之間從萬人迷變成了萬人嫌。
所有人都嫌他髒。
所有人都在罵他。
所有人都在問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更何況，我沒有想讓他死，我也是想讓他活下來的啊！」
「我其實也是，很喜歡林成的啊……」
顧彥和周寬徹底鬧掰了。
外婆聽說了那些事情之後, 帶著我換了醫院。
徹底和他們斷開聯系。
我不想再治療了，外婆最後還是隨了我的願望。
挑了個安靜的好地方陪我慢慢度過最後的生活。
外婆沒提一句過去的事情。
她什麼也沒問。
隻是從她的眼神中，我能看出她在替我悲傷。
也許我的確抵擋不了命運的力量。
可外婆陪在我身邊, 讓我覺得其實這樣的人生也不錯。
總有缺憾，卻也有溫馨。
總有惦念著你的人，放不下你的人。
沒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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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離開後的第七天, 周寬終於找到了我。
外婆趕他，他也不走，跪在我的墓前。
一句又一句地道歉。
世界上總會存在周寬這樣的一類人。
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隻知道什麼是佔有。
因為得不到, 才會有徵服欲。
因為完全失去了，才開始惋惜。
再後來，我變成了一陣風。
吹過外婆的那間小屋子。
等待著我和她的再次相遇。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