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把手機拿過去,操作一番後,遞給我說:「加上了,你別不理我。」
語氣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怎麼會呢?」我尬笑。
雖然確實有這個想法。
「你會。」他又委屈上了。
像是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我冤枉啊!
他是不是有蛇精病?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在我差點要動手之時,他又精分了。
「衣服很髒。」
他指著自己的衣服,眼神卻瞟向陽臺上掛的風衣,暗示十足。
「所以?」
蘇槿紅了耳根,修長秀美的手指指著一件紅色的休闲風衣,「我想要它。」
「……」
人至少不能,也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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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風衣還是讓他穿走了。
對,依舊是真空。
我想不明白,外面是怎麼傳他是高冷學神的,這不純純神經病嗎?
不、不能在學校待下去了。
明天周末,回家!
現在就回家!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事實證明,真的躲不起。
在我回家度過了個美好的夜晚後,周六我突發奇想要去寫生。
剛搬來這裡很多景色我都沒見過,最適合找靈感。
說幹就幹,我當下背起畫板拿著車鑰匙出門。
我媽杜女士還特意交代我不要忘了時間,下午要去蘇園參加家宴。
蘇園的那位是我爸的投資人,曾經我家生意失敗,是他伸出援手,我家才渡過難關。
他知道我家要搬過來 A 市時,就跟我爸約好了。
我讓杜女士放一萬顆心。
就這樣,我高高興興出門了Ţű̂₁。
還沒離家一公裡,我遇到了……蘇槿。
呵呵,地球果然是圓的。
巷子裡,蘇槿被一個、兩個、三個……八個人圍堵著。
那些人氣質不凡,應該與他是一個圈子的。
此時的蘇槿眼角上揚,渾身透著一股狠勁。
我雖說不是很喜歡他,但也不能見死不救。
我當即下車,在我衝過去的時候,蘇槿動手了。
他拳拳到肉,兇猛至極,像一頭野豹,那群人在他手下毫無還手之力。
「蘇槿?」我迷惑地開口。
他看到我,眼神變了。
從小獵豹變成小貓咪。
「央央?」他站得筆直,雙手無措地抓著褲子,眼眶一下就紅了。
嘖,帶感!
我承認有點被勾到了。
他好會。
「屮,蘇槿,你真特麼惡心。」被打趴的人罵罵咧咧。
惡心嗎?
呵。
都被打殘了還學不會閉嘴。
我上去又給了他們一頓。
那群人不罵蘇槿了,開始罵我瞎。
我眼睛好好的,哪瞎了?
我打到他們閉嘴,打到他們開著法拉利跑了。
「央央,我受傷了。」
蘇槿蹭到我身旁,可憐兮兮的,但他那眼神分明帶著笑意。
剛剛還要哭不哭的,現在又笑了?
不過,這笑得也太好看了吧!
蘇槿把手伸到我面前,「央央,都破皮了。」
「……」行吧。
看在他笑得好看的份上,我決定幫人幫到底。
我把他帶到車上,拿醫藥箱給他包扎。
他嗯嗯啊啊,一抽一抽地喊疼。
實在是浪蕩。
我捏住他受傷的手,「幸好包扎得夠快,不然就愈合了,你說呢?」
這下他是真疼了。
他小心翼翼地瞅我:「你生氣了嗎?」
我搖頭,繼續給他包扎。
其實我隻是聽不得他的浪言浪語。
封閉的車內,他的聲音一直回蕩著,又加上他身上的清香縈繞在我鼻尖,讓我起了一種歹念。
我想……玩。
像我削的炭筆,慢慢把它打磨至渾圓。
像我畫的畫,輕紗覆蓋柳腰身,瑩汗滴落天鵝頸。
可他家世,我惹不起。
他也不是個任我搓圓捏扁的人。
包扎好後,我趕他下車。
「央央,我們下次見。」下車前,他輕快地說。
沒有下次。
我心裡默默地回他。
5
可有些道理我還是不明白。
人是幹不過天的。
起碼我是幹不過……
家宴上,投資人拉著蘇槿給我爸介紹。
「老林,這是我兒子。」投資人笑得和藹,說出來的話卻讓我窒息。
我真該死,之前竟想著讓我爸努努力幹掉地頭蛇。
這不巧了嗎?
地頭蛇是我家投資人。
蘇槿是投資人的兒子,蘇氏集團的繼承人。
蒼了個天。
「央央。」
蘇槿跟我爸媽禮數周到地打完招呼後,笑眯眯地叫我。
「學長。」
我恭恭敬敬,不露任何情緒。
雙方家長知道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後,紛紛說是緣分。
孟阿姨,也就是蘇槿的母親,她提議認我為幹女兒。
投資人蘇叔叔也附和。
爸媽詢問我的意見,我想了想,覺得沒啥不好。
蘇槿是京圈太子,要是我成了蘇叔叔和孟阿姨的幹女兒,那以後我就是京圈太女?
這潑天的富貴終歸要到我身上了。
命運的齒輪從這一刻開始改變。
我舉起酒杯盈盈一笑,正要說些得體感謝的話,蘇槿忽然站起身往外走。
臉色是前所未有地差。
孟阿姨仿若不見,她笑著說:「小槿估計是太激動了。」
隻能說孟阿姨不愧是生意人,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確實很高。
是我輩之楷模。
「小央,別介意哈,小槿他沒有甩你臉色的意思,就是太高興,他呀,小時候可喜歡你了,老是要去找你玩。」蘇叔叔也出來解ṭúⁿ圍。
但我有點懵。
小時候?喜歡我?找我玩?
認錯人了吧?
這時我爸提醒我:「你跟人家玩的都是泥土,還要把人帶回家呢。」
「……」
我記起來了。
但好尷尬。
我沒有要把人帶回家,那是騙他的。
六歲那年,我爸帶我去參加了一場宴會,那裡有很多小蛋糕、小零食,被杜女士嚴格看管的我哪見過這場面,拿起來就框框炫。
那時,我還不知道家裡已經面臨破產,我爸是託盡關系才有資格帶我去那場名流親子宴。
一進去,他就跟各種人打交道,留我在兒童區玩。
沒人看管的我,怎麼說呢,像出山的虎。
猛虎!
我炫小蛋糕炫得正開心時,隔壁幾個小朋友突然鬧出了動靜。
我一眼瞧過去,他們在欺負一個瘦弱又漂亮的小男孩。
他們把他堵在角落,逼他交出手裡的變形金剛。
那個變形金剛是水晶的,很炫酷、很帥。
我也有點想玩。
於是,我過去了。
我雖然小,但還是明白狼多肉少的道理,我決定先把那些小朋友都打跑,這樣就沒人跟我搶了。
說幹就幹,我「啊」一聲衝過去,把他們撂翻。
成功保衛住小男孩手裡的變形金剛。
「不準欺負人。」
我以正義的名義把那些爭奪者都趕跑。
隻剩下落單的小男孩。
「你好,我救下你了,能摸一下它嗎?」我走上前,雙手撐著他後邊的牆,禁錮著他讓他無處可逃,接著低頭禮貌地問他。
從小我媽就跟我講,要先禮後兵。
哪怕面對你不喜歡的人,也要含笑三分。
我很禮貌,打算等他不同意的時候,再搶。
但他沒給我機會。
他直接把變形金剛遞給我,我迫不及待地摸了摸,發現它冰冰的,還很硬。
一點都沒家裡的洋娃娃好玩。
我沒了興致,把它塞回去給他。
「你玩吧,我隻是想摸一摸。」我擲地有聲地說。
內心還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我剛才還想搶人家的東西來著。
為了補償他,我牽著他去吃小蛋糕。
這裡的小蛋糕我都嘗過,哪個好吃哪個難吃我都知道。
我把最好吃的幾款蛋糕擺在他面前,催他吃。
6
「真的要吃完嗎?」他小小的身體抖了一下。
我擰眉看他。
他穿得很寒酸,來參加宴會連個小西裝都沒有,難怪冷成這樣。
我忍痛把我的粉色小披肩給他穿上。
「你要把它吃完。」我嚴肅地回他。
醫生說吃甜食有御寒的作用。
得多吃點!
「吃不完的。」他小臉僵硬地說。
怎麼會吃不完?
我不信。
「我喂你。」
我把小凳子踢到他面前,示意他坐下,跟著拿了個草莓蛋糕喂他。
他小口小口地吃著。
瘦瘦小小的,又漂亮,像我的夢幻芭比娃娃。
我捏捏他的臉,「弟弟,你幾歲呀?」
他不吭聲。
「你真漂亮。」我又戳了戳他的臉。
他把頭低下去,怎麼都不肯抬起來。
我隻好蹲下來喂他。
吃到第四個的時候,他搖頭說不吃了。
小蛋糕放到他嘴邊,他緊緊閉著嘴,死都不張開。
人越發抖了。
我感覺醫生說的不對,甜食並不能御寒,都吃三個了,他還是冷。
我當即把小蛋糕幹完,站起來牽他的手,「走,央姐姐帶你去玩泥巴。」
老師說冷可以多運動。
玩泥巴也是個消耗體力的遊戲。
我來的時候在外面發現了一塊地,那裡的土很肥沃,最適合玩泥巴了。
「這個給你。」我強行把他牽出去,撿起一塊小石頭鄭重地交到他手裡,「你的工具。」
他迷茫地接過去,神情疑惑:「工具?」
「你不用嗎?」我大驚小怪,以為他是高手。
他搖頭:「沒用過。」
我倒吸一口涼氣,覺得今天遇到勁敵了。
哼,沒人能撼動我泥巴王的地位。
就算長得漂亮也不行。
「那我們比賽。」
我立刻挑了個石頭,哐哧哐哧地忙起來。
城堡搭到一半的時候,我想看一下敵方的進度,結果發現他一動不動。
我忽然福至心靈,「你是不會嗎?」
「嗯。」他支支吾吾的。
我嘿嘿笑,原來是不會啊。
那就好。
我親手帶他搭城堡,造炮車,捏小兵……
玩到太陽落山。
他很難帶,根本不會玩。
再加上他身上變得髒乎乎的,漂亮的小臉蛋也沾上了泥巴,沒有之前那麼好看。
我沒耐心跟他玩了。
為了不打擊他,我冥思苦想換了套說辭:「我手好累,以後再跟你玩,行嗎?」
他明顯不樂意。
我又哄他:「剛剛打那幾個搶你東西的人,我已經沒力氣了,你冷我還把衣服脫給你穿,還喂你小蛋糕御寒,喂人也很累的。」
我可憐巴巴地甩甩手:「你要是還想玩,以後可以來找我,我隻跟你玩,行嗎?」
他猶豫著點頭。
見他答應,我很高興,牽他回去的時候,心裡暗暗決定以後都不跟他玩了。
回去後,侍者帶我們去洗手,我還好,身上很幹淨,就是手髒了點。
但他全身都髒兮兮的,我的粉色小披肩已經變成黑色,跟他的衣服融為一體。
媽媽說得對,人不能貪心。
一開始我要不是貪圖他的變形金剛,也不會因為愧疚淪落至此。
我滿腔懊惱。
洗完手出來後,我爸找了過來。
宴會已到尾聲,他要帶我回去。
我瞧他很是疲憊,不敢多說什麼,乖乖跟他走。
誰知那個小男孩也跟過來了,還拉著我的手說以後會找我玩。
我胡亂地應他,心裡想的卻是:他找不到我。
有這一想法後,我逐漸離譜。
我朝他臉上不髒的地方按了按,「好想帶你回家玩,但是今天太晚了,等以後你來我家,我跟你從早玩到晚。」
他笑開了花。
我也笑開了花。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沒來找過我。
我也快把這段往事忘記了。
現在想起來,我後背汗毛直豎。
該不會是因為跟他玩,我爸才拉到投資吧?
7
我坐立難安,徑直起身:「那我去看看他。」
說完,唰一下就跑出去了。
蘇槿就在門口不遠處,明顯是等人過來找他。
我步履緩慢地走過去,思考怎麼跟他開口。
他回過頭倔強地盯著我,夕陽撒落在他的碎發上,他看起來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大金毛。
「對不起,我沒認出你。」我誠心實意地跟他道歉。
他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滯,啞聲道:「你還記得我?」
我毋庸置疑地點頭:「當然記得。我保護過你,還給你喂蛋糕,脫衣服給你穿,帶你玩遊戲。」
他頓了許久,聲音慢慢響起來,低啞的,很有磁性。
「那時候我去找你,你跟別人玩了,你說過隻跟我玩的。這麼多年,你跟很多人玩,都沒有想過來找我。你答應過我,會來找我玩。」
後面那句,他是帶著哭腔講出來的。
我無言以對。
太過久遠的記憶,早已不記得承諾過哪些了。
並且我當時說那些話的時候,也不是真心的。
不過……
「你有來找我?」
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我表示質疑。
「嗯,我看到你跟別人玩,還給人家搭城堡,比你搭給我的還要大,我……我就生氣沒進去。
「我回去後,在莊園裡一直等你,一直等你。你都沒來。你太欺負人了,騙我就算了,明知道我喜歡你,你還要做我妹妹。」
他抽噎著,淚珠一顆一顆滾落下來。
哭得真美,跟個天仙似的。
我真該死啊,這時候還想人好不好看。
「對不起。」我再次真摯地道歉。
「那你還要做我妹妹嗎?」
「不……不做了。」不敢做。
之前幹太多虧心事,良心不安。
「嗯。」他過來牽我,露出了笑顏。
眼裡還包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