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閉眼，強行按下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悲哀。
「這樣的感情，這樣的人，確實是挺不值得的。」
秦晟用力按住我要關上的門，極不悅地擰眉。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都不重要了。」
我麻木地看著他。
「倒是秦總，現在是想進來，讓我在床上向你討角色嗎？」
秦晟陰沉著臉，拂袖而去。
10
殺青宴前，秦晟派人送來一條我以前最喜歡的牌子的高定。
應該是全球首穿。
裙子很漂亮，但我還是放回了禮盒，穿上自己最平常的衣服。
一個配角，不必在殺青宴上出什麼風頭。
我也隻想安靜地結束這一切。
秦晟被眾人擁在中心，見到我，眼神暗了暗，便撇開眼神。
陰寒著臉，再沒看我一眼。
Advertisement
直到盛煙來拉我去給秦晟敬酒。
我輕易被她頸上的項鏈奪走了注意。
那是一顆土星項墜。
定制彩寶明晃晃扎入眼底，刺痛了我的神經。
秦晟大學時輔修過天文學。
他說遇到棘手的事情，去看一夜的星星，就可以冷靜下來，站在一個更高的維度做決策。
後來每年我生日，他都會送我一條行星項鏈。
閨蜜笑稱他也真會省事。
我卻覺得浪漫，他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送給我。
隻是收到第五顆的時候，我也隱隱開始失落：我們就一直這樣下去嗎？
但很快又自欺欺人：或許等集齊八大行星，他就會送我一枚婚戒的吧？
我靠這個幻想，在他身邊捱過七年。
我越來越不敢確認自己的身份，膽怯到直到離開，都沒敢找他確認答案。
但現在，我知道了。
第八顆行星，正戴在別的女人頸上。
11
我想從秦晟的臉上尋到一絲漏洞。
可那裡隻有扳回一局般的得意。
深邃的眼，靜靜觀賞著我的錯愕與失落。
仿佛在說：「你以為自己有何不同？」
我忍不住笑，笑自己從前幼稚過頭的期待。
什麼八大行星，不過是批量復制、丟給金絲雀玩的石頭。
盛煙纖白的指尖撫過那顆星星，她得意道。
「我的殺青禮物。秦總剛送的。」
「嗯，很漂亮。」
我點點頭，笑道，「其實這個行星項鏈還有另外七顆。」
「明天我就讓人給盛小姐送來，湊成一套，就當我的賀禮了。」
秦晟一怔，臉色立刻沉下去。
連袖在一側的手都緊緊拳了起來。
12
酒是盛煙舉杯先敬。
秦晟喝完，看向我。
既不舉杯，也不說話，冷臉睨著我，顯然擺好了架勢，不讓我輕易敬過這杯酒。
我笑了笑，緩緩舉起酒杯，卻橫杯一倒。
透明的液體傾瀉而下，在我和他之間劃開一條泾渭分明的水線。
這當然不是「敬」，而是「祭」。
「秦晟，這九年，就到此為止了。」
13
「去年推掉的那個戀綜，還有可能再爭取一下嗎？」
「你終於肯接戀綜了？！」經紀人瞬間激動起來。
以前秦晟規定的一些紅線，哪怕是分手了我也刻意不碰。
但是現在，我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秦晟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看我「cp」的資料。
節目組規定，兩個人正式見面時要為對方準備一份禮物。
禮物自然是建立在了解之上。
秦晟一進來，目光便落到我電腦投屏上。
年輕的男人抱著吉他，略有些挑釁地看著鏡頭。
一張精致完美的臉，嘴角勾著笑，眼底卻滿是囂張，正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創作歌手晏維。
「你怎麼敢的啊？蘇月寧！」
秦晟拳頭緊攥，轉過來，恨惱地盯著我。
我關掉房間裡正放著的晏維的音樂，緩聲提醒，「項鏈都收到了吧？」
雖然是給的盛煙，但我想她沒有膽量收這麼大一份禮。
「我的意思你應該很清楚了。」
秦晟徹底沉下臉，冷厲道，「……如果你是想激怒我，你做到了。」
「立刻把這個綜藝推掉，老老實實回來。」
「隻要你聽話，我可以讓你一輩子都有戲演。」
「否則……你知道我的脾氣。鬧過頭了，你就下不來臺了。」
投屏的光束就散在他身側，映出他眼底氤氲的風暴。
分明是我熟悉的他生氣的樣子。
我卻覺得陌生，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
「這個綜藝我一定會去。」我平靜道。
「不光是戀綜，以後我還會拍吻戲，拍床戲……隻要為了工作，我都會去做。」
經紀人說得對，我之前既不要他的資源，卻又繼續守他的規矩，所有虧都讓我吃了。
徹底放下之後，反而海闊天空。
「你敢？！」
秦晟瞬間怒不可遏，用手指著我，「蘇月寧，你要是敢胡來，就永遠別想回來了！」
我忍不住想笑。
從前無論走哪條路，心裡想的都是怎樣更快地回到他身邊。
但是現在……
「大路小路千萬條，我每一條都趟盡，都不會再走回頭那條。」
「秦晟，我們結束了……早就結束了。」
14
不過晏維這條路，也屬實是刀țū́ₙ山火海了。
本來我還想，怎麼輪到我一個糊咖來跟這種頂流組 cp。
節目錄制第一天，我才知道，他是在音綜上打賭輸給了節目組，才被迫來參加同臺的戀綜。
誰都不知道他能堅持幾期。
給他配個最便宜的 cp，萬一拍不下去，節目組棄之也不可惜。
果然。
見面禮，我送他的是一張三十年前的珍藏版籤名專輯。
他回我一個手機掛件，也是三十年前的……憤怒的小鳥。
第一天相處，節目組要求我們分別為對方做一頓飯。
我給他做了一桌滿漢全席，他給我煮老壇酸菜方便面，意思性地加了個蛋。
第一次約會，他要去走高空玻璃橋，我軟著一雙腿幾乎是爬完了全程。
晏維避開攝像機，拽過我一把摁在山壁。
摘掉麥，湊在我耳邊低聲威脅，「識相點，等下初印象就填不感興趣。」
按照遊戲規定，兩個人都填不感興趣，就沒有下一次約會了。
我慘白著一張臉擠出笑，「怎麼會？今天我很開心呀。」
表情和中午喝光那碗泡面湯一樣，無懈可擊。
「不愧是演員。」
晏維冷笑，「想玩是吧？Ťų₃那我陪你好、好、玩。」
然後拖著我，又走了一遍玻璃棧橋。
15
第一期節目錄制結束，我回家吐了兩天。
又反反復復發燒。
不斷夢到自己從高空墜落，又夢到節目組通知我：下一期不用來了。
醫生朋友都打過來，問我要不要過去檢查一下。
聊完我的症狀，他開始闲扯，「聽說你在節目上還給男嘉賓做飯了？」
「嘖，某人這兩年可是吃什麼都不香，家裡廚師都換了好幾個。
要是看到你給別的男人做飯，更加吃不下咯！」
我自然知道他在陰陽誰，隨口道。
「願意為他做飯的女人多得是，再養一個就是。」
頓了頓，我反應過來，「……這個電話是秦晟讓你打的吧？」
是了，節目還沒有播出，醫生又怎麼知道我在節目裡經歷了什麼。
醫生悶笑，「他說你身體肯定不舒服，讓我問問。」
「大可不必。」
晏維本就沒有義務給一個明顯想貼著他炒作的女明星好臉色。
何況，我又是拜誰所賜，才不得不來搶 cp 這碗飯？
「比起秦總的手段，晏維都稱得上心慈手軟了。」
16
所以再見到晏維那張臭臉時，我甚至是感恩的。
至少新一期的曝光保住了。
「今天約會玩什麼呢？」
晏維盯著我，饒有興致，「蹦極吧？」
「……」我差點沒繃住，當場裂開。
「哈哈，看把你嚇得。」
晏維笑出了聲，「行了，聽說你上次回去躺了一周。今天就放你一馬。你來安排吧。」
「……謝謝。」
晏維之前一貫都是「女人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的事業批形象。
節目還沒播，晏維就上了個熱搜，賭他在戀綜能堅持幾期。
第一期節目播出，大家的關注點變成了，看我能忍幾期。
「蘇月寧這種資源咖，私底下脾氣這麼好？」
「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想到這麼會做飯。」
「晏維一邊嫌棄一邊吃光了是怎麼回事？之前他還說自己挑食……」
「對不起，我有罪，我嗅到了一股偶像劇開場的味道……」
17
第二期，我甚至被刷出一個單人熱搜。
#蘇月寧 理想女友#
起源是我給晏維安排的約會項目，在某論壇引發了討論。
「玩射擊、打遊戲、看灌籃高手。這是什麼精準狙擊？」
「還安排去了晏維第一次駐唱的酒吧，就算是營業蘇月寧也是真用心了。」
「啊，賜我一個這樣的女朋友吧！」
不過這個熱搜很快就消失了，連帶著那個逐漸開始 YY 我本人的帖子也消失了。
經紀人查了一圈，既不是晏維方，也不是節目組。
那就是隻能是秦晟了。
「壓這樣的Ṫũ₄自來水熱搜可不容易……秦總這是坐不住了。」
我苦笑，「沒想到他到現在還不肯放過我。」
經紀人卻看透一切。
「本來你的好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現在被這麼多人覬覦，他當然不爽了。」
從前秦晟給我資源源源不斷，生活上卻把我掩得密不透風。
名為保護，現在看來，更像是對一個私人所有物的佔有。
當晚，我開通了全平臺賬號，拍了第一支 vlog，教大家做兩道我在綜藝中做的菜。
很快又被刷上新熱搜。
#蘇月寧 讓晏維吃光的菜譜來了#
這些菜從前都是為秦晟學著做的。
現在我要為自己做了。
18
再見到秦晟，是那部雙生姐妹劇的點映會上。
不知是不是為了快點把盛煙捧出頭，這部劇的制作速度比正常流程快了很多。
盛煙分明是女主，但記者的問題卻漸漸集中到了我身上。
「月寧，你跟晏維要錄制最後一期節目了，結束後還會聯系嗎？」
「晏維前天點贊了你們的 CP 超話的微博，這件事你知道嗎？」
「晏維要開演唱會了，有邀請你嗎？」
說來奇怪，這一路晏維對我態度並沒有發生什麼 180 度大轉變，最多隻是沒那麼刁鑽了。
觀眾居然也磕得很開心。
「第一期拉人家去走高空玻璃橋的人，現在搭透明電梯都會擋在人家外側了耶。」
「翻包任務，他發現月寧手機上真的掛了那個破鳥時，眼神驚喜得好明顯啊，還裝沒看見。嘖，這別扭勁兒～」
「眾所周知，晏維是歌手，不會演戲。」
「晏維八年老粉表示：其實他第一期就玩得很開心。」
「你們注意沒有，從第二期開始，他每期都發了微博……大伙兒，什麼時候見他錄綜發過微博？演唱會都不一定發的吧！」
網上熱度這麼大，無怪乎記者都追到這兒來了。
瞥見盛煙煞白的臉色，我連忙道。
「謝謝大家的關心，綜藝相關的問題，我和晏維會在收官直播時一起跟大家聊。」
19
問答結束，退場去換戲服。
在走廊，我和秦晟擦肩而過。
「誰允許你把我教的東西，拿去哄別的男人？」
我一怔，抬頭撞進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又沉又緊，仿佛要把人鎖進去。
我知道他說的是上期節目安排我和晏維露營。
看著滿天繁星，我順口告訴晏維幾個星座的方位。
晏維對我刮目相看，追問我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一下恍了神。
想起從前秦晟帶我去沙漠觀星。
那個夜晚，幕天席地，他俯下身來吻我。
我偷偷睜開眼，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動情地輕顫，也看到滿天繁星。
那是我第一次想到永遠。
「書上說的。」
節目上我給了一個無關浪漫的答案。
隻有一個人知道我在說謊。
「秦晟，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我沒有那麼認真過。」
認真記住了他那天晚上說的每一句話。
包括那句騙我的話。
20
重現劇情環節，最後一場是我跟盛煙錯身而過，再各自念臺詞。
她卻踩到我的裙子，我系在脖子上的裙帶一松，裙子忽然整個滑落下去。
我腦子一片空白，隻瞥見自己雪白的身體，和臺下媒體驚恐的表情。
我走光了。
在眾目睽睽、無數長槍短炮之下。
還未及作出反應，一個高大的身影騰地躍上臺，將我團團擋住。
秦晟脫下西裝，緊緊裹住我。
「別怕。」男人的嗓音低沉有力。
他打橫抱起我僵硬的身體，飛快隱入幕後。
丟下一句「所有媒體，刪完內存卡再走。」
21
我在秦晟的懷裡瑟縮了很久，才止住顫抖。
女明星漏個副乳泄個裙底，都夠無良媒體意淫好久，更何況我這樣的程度……
攥住身上唯一的西裝外套，我緊緊閉上眼，懊惱到希望今天沒有來過這裡。
「別擔心，我保證今天不會有一張照片泄露出去。」
溫厚的掌心撫在背上，秦晟緩聲安撫，「今天的事我會查清楚，如果是盛煙做的，我不會放過她。」
我卻更加著惱。
「如果不是你非要拉我跟她演同一部戲，今天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