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在自行車上遙遙相望。
陸小綿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吐槽過陳文勝。
說他是中央空調。
此時此刻看到我和沈星衍，陸小綿一下子松開了陳文勝的腰身：「鹿子你聽我狡辯啊不，你聽我解釋。」
陳文勝滿臉通紅：「對對對你倆別誤會啊，我就是順路載她回家，她怕摔倒才抱著我的。」
我還沒說話，卻聽見沈星衍說：「不用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實事求是。」
陸小綿在我身後大喊：
「鹿子，回去我再和你解釋！！」
穿過一條條小巷，來到了一個無人的街角。
巷角處孤零零地站了棵栀子花樹。
釋放出淡淡幽香。
「沈星衍，你不是說送我回家嗎，這是哪兒啊？」
「你先下車，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我四處打量了兩下後。
疑惑地轉頭看了看。
聽到他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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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鹿。」
沈星衍的眼神和平時截然不同，他薄淡的眼皮微垂成漂亮的弧線，掀起瞧人時有幾分撩人的意味。
「你剛剛也看到了，陳文勝那小子有女朋友了，你別再暗戀他了行不行？」
嗓音很低，莫名有些蠱。
我鬼使神差地點頭：「好，不暗戀他了。」
可他緊接著又道：「那你來喜歡我好不好？」
「沈星衍，我想我們現在是高三，當務之急還是先學習比較好，這些事我們高考完再討論。」
他抓住我的手腕，微涼的手指強勢地鑽進我的指縫，與我十指相扣。
「不行。你得先答應我，高考之前你不會再暗戀別人，隻喜歡我一個。」
「我答應你。」
我剛說完。
沈星衍扣住我的下巴吻下來。
栀子清香和他的氣息襲來的那一刻，我腳下的平地忽然急速下墜，強烈的失重感帶著我不停下墜。
我像溺水一般，拼了命似的抓住可以救命的浮木。
然後，我猛然直起了身體。
眼前的景象從昏黃的小巷變成了明亮的教室，頭頂咔嚓咔嚓轉悠的風扇配合著窗外不知疲倦的蟬鳴，一股腦地灌進了我的耳朵。
心跳尚未平復。
好幾秒後，才感覺手上好像握著什麼——
低頭一看，我正牽著的是沈星衍的手。
是的，午休安靜無比的教室裡我卻和他十指緊扣。
啊啊啊啊。
意識到這件事的這一刻。
我火急火燎地放開了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你……」沈星衍雙眸帶著惺忪與意外，看得出來，他是午休的時候突然被我抓住了手。
我尷尬得整張臉都燃起了火苗。
「抱歉抱歉，我隻是做了個夢。」
「你這個夢和我有關？」
「沒有沒有，當然和你沒關系。」
我心虛地否認。
「那你怎麼突然牽我的手？」
他湊近我耳畔，低低的氣聲有些曖昧。
我心虛得沒敢看他的眼睛：「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夢到喜歡吃的豬蹄了吧。」
沈星衍沒追問，笑了笑後，若有所思地別開眼睛。
修長漂亮的手抬起揉了揉眉心。
我認真豎起耳朵。
一點都沒聽到沈星衍的心聲。
果然，現實中怎麼可能莫名其妙聽見別人的心裡話啊！
剛才那一切都是我的夢。
沈星衍的確是我的同桌。
可我從來沒聽見過他的心聲。
夢裡發生的一切，除了最後在巷子的那一幕。
其他基本上都是發生過的事。
隻是，那一切發生時完全沒有聽見過他的什麼心聲。
他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清風霽月的高嶺之花。
夢裡他的心聲部分，我想純屬是我個人的腦補。
因為——
我的的確確暗戀沈星衍。
並且，這是我暗戀他的第三年。
12
沈星衍並不是轉學來的，他是和我一起升學進一中的。
入學時，我們一同被選為新生代表，在新生典禮上發言。
那時我便開始默默喜歡他了。
後來高二意外和他成了同班同學，以及同桌。
我偷偷高興了好些天。
暗戀他的女生可能很多。
我比她們都要幸運的一點是，我是他的同桌。
我時常會偷看他，也有故意借過他最常用的那支筆，有在走廊處和陸小綿討論怎麼樣才能追到沈星衍，有在食堂給他留過位置，何紫和她男朋友刁難我的時候，他幫我解了圍，出了氣。
以及中間有過一次。
我覺得自己的暗戀可能暴露了。
於是用上了畢生的演技，故意說跟他說我暗戀陳文勝。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雜糅成了夢。
這個夢真的太美好了。
把我對他的單戀，變成了他對我的喜歡。
我趴下去試圖重新入睡。
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悄悄側過頭，借著頭發的縫隙偷看沈星衍。
他垂著眸看著書，睫毛微垂，筆在白皙修長的指節上轉動著。
啪一下。
筆掉在了地上。
這畫面有些熟悉。
午休結束的鈴聲忽然響起。
這鈴聲讓我腦子醒了過來。
黑板上離高考僅剩三十天的倒計時。
時間像是奔湧而前的河流。
流逝得越來越快。
高考是道分水嶺。
跨過去之後，我和他的交集就會變得少之又少，我的暗戀是注定沒有結果的。
所以，它用夢的形式替我圓滿了一回。
但我還不死心。
課間，我把陸小綿拉出來：
「你和陳文勝是什麼情況？」
「我和他能有什麼情況，他不就是個中央空調。」
「我夢到你坐著他的自行車，抱著他的腰。」
「我真的栓扣了，」陸小綿驚訝捂嘴，「哇靠你這什麼夢啊，太可怕了，我才不要抱著陳文勝那個中央空調的腰呢，你要夢也是夢你的大帥哥同桌啊。」
我想說我不止夢到了他。
還夢到他抱著我啃呢。
果然是夢，尤其是最後那幾幕。
全是虛構的。
13
三十天轉瞬即逝。
高考結束那天晚上。
晚上的同學聚會完後就到了各自散場的時候。
有些同學還不想走，說要去唱 k，去來一場最後的狂歡。
我默默走在了沈星衍後頭。
踩著他的影子，仿佛這樣就能短暫地擁有他。
陸小綿問我：「你真的不打算跟他表白啊？」
「不打算，我先努力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再說吧。」
高考的試卷我已經悉數上交。
但青春這張答卷，我卻遲遲未敢落筆。
「你是真不怕被別人捷足先登啊，我覺得你還是趁早表白……」
這時，陳文勝忽然從我倆身後竄了出來。
「你們在說什麼捷足先登啊？」
那一刻我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你聽錯了啊。」
陸小綿：「閉嘴吧你。」
沈星衍也被這陣動靜吸引得回了頭。
「該不會是計劃著要和我表白吧？」
當然，這話是陳文勝說的。
他賤兮兮地倒著走，面對著我和陸小綿。
「讓我猜猜會是你們哪一個……」
陸小綿犧牲自己拯救了我：「啊是是是，我等會跟你表白，行了吧？」
陳文勝嘚瑟得不行，很快就被陸小綿追著打去了。
沈星衍卻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
與我並排行走。
「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很快反應過來。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陳文勝。
「沒有，怎麼可能？」
沈星衍坐在了我的身邊。
我頓時感覺手腳放在哪裡都不對。
包廂裡。
幾個同學提議玩起了真心話。
轉動的啤酒瓶指向了沈星衍的位置。
他選擇了真心話。
有個女生迫不及待地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沈星衍很幹脆地說：「有。」
「那個人是誰？」
他沒說，喝下一杯啤酒。
「今晚我想跟她表白。
「很快你們就知道了。」
聽到這個勁爆消息，其他同學紛紛開始起哄。
我卻覺得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喝酒的並不是我，世界卻在我的眼睛裡天旋地轉。
沈星衍他——
有喜歡的人了。
而且等會他還要和那個女生表白。
我隨便找了個借口，走出了包廂。
樓道拐彎的盡頭，有個小小的露臺，濃綠的藤蔓將空間纏成密不透風的空間。
我在這找到了可以喘息的空間。
「言鹿，你不舒服？」
是沈星衍的聲音。
他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邊。
修長的身影逆著光，神情在藤蔓覆下的陰影處晦暗不明。
我花了兩秒整理好情緒。
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抬起頭，卻依舊有些語無倫次：
「哎呀我沒事，就出來透個氣而已，你不是還忙著跟喜歡的人表白嗎，這麼緊要的關頭你還跑出來, 真的是，等會你喜歡的女孩子不答應你就有的哭了哈哈……」
「我喜歡你, 言鹿。」
宇宙湮滅，時間靜止。
而我炸成了漫天的煙火，悲傷都在這中間碎成了片不見了蹤影。
在我反應過來的時候, 我發現我已經站了起來。
而沈星衍在慢慢走向我。
「喜歡的人是你，我要表白的人也是你。
「決定我等會要不要哭的人，也是你。
「所以，你是要讓我哭, 還是要和我在一起？」
「不要, 你不許哭,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望著他的眼睛，「我要和你在一起。」
說到這兒。
我的臉已經燙到快要爆炸。
轉身就要跑。
然而下一秒。
沈星衍伸手摟住我的腰。
一下就將我按進了他的懷中。
他在我耳畔輕笑著：「就這點出息？你都答應我了還跑什麼。」
我被他這話一激。
轉過頭，在他臉頰上用力親了下。
「你才沒出息。」
他神情微微一頓, 隨即唇角邊綻開春水般的笑意。
將我轉了個身。
單手扣著我的腰吻住我的唇。
很輕很輕。
強烈的喜歡。
卻又不敢過於放肆的青澀。
在唇與唇之間輾轉，好像在品嘗清甜的草莓牛奶。
我隻覺腳下都有些發軟。
還要被他親昵地抵著鼻尖問：「你再說一遍, 到底是誰沒出息。」
我有氣無力地咕哝：「反正不是我。」
「好好好，是我, 是我總行了吧？」
他的嗓音帶著無限的溫柔寵溺。
這讓我有了坦白一切的勇氣, 迎著夏夜的晚風, 看著他明亮的眼眸。
「沈星衍，其實我從來都沒喜歡過別人, 我一直一直，暗戀的、喜歡的人都是你。」
「傻瓜, 」他笑，「我猜到了。」
因為，他也是。
（正文完）
番外之嚶嚶怪
沈星衍無意中發現。
言鹿給自己的備注竟然是「嚶嚶怪」三個字。
他看著這三個字氣到發笑。
言鹿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還哼著歌。
可剛出來就被沈星衍禁錮在了腿上。
她發絲上的水滴落在他胸膛上。
說不出的旖旎。
「幹嗎呀？」
「我有事要問你。」
沈星衍把她手機上的備注給她看。
「你給我備注這個『嚶嚶怪』是幾個意思？」
言鹿抿唇。
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畫面。
最後嘴角出現了一絲壞笑：「就不告訴你, 你自己去悟。」
沈星衍倒也不惱，而是開始解上衣紐扣。
露出線條漂亮的身材：「不說是吧。」
然後。
他花了大半個夜晚來證明——
誰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嚶嚶怪。
最後，言鹿還是跟他講了老實話。
「其實我做過一個夢。
「夢裡我能聽見你的心聲。
「然後，你每次都在心裡嚶嚶嚶。」
沈星衍怔愣了下：「我好像……也做過這個夢。」
記憶閃現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那個和往常無異的午休。
短暫得依舊隻有半個小時，他卻做了個很漫長的夢。
百分之九十的事情是現實世界發生過的。
唯一不同的是。
言鹿能聽見他的心聲。
而他渾然不知，還「誤以為」言鹿暗戀他。
但其實。
這些心裡話其實都是真的。
他喜歡觀察她, 也發現了她的小心思，卻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編織進了她的牢籠中。
班級的座位表是班主任讓他排的。
那會的他。
鬼使神差地將「言鹿」二字寫在了他名字的旁邊。
那些發生的畫面在夢中悉數出現。
不同的是, 他的心裡話都被夢裡的言鹿聽見了。
而他渾然不覺。
我要是真饞他腹肌，也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
「（而」後退的街道逐漸變得朦朧不清。
隻有坐在他自行車上的女孩。
面容可愛且清楚。
笑起來臉頰邊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那一剎那, 他知曉了自己身在夢中。
於是。
他抓住了那最後的尾巴。
吻了她的唇。
給這個夢賦予了最美好的結尾。
醒來後，他發現他緊緊地牽著言鹿的手。
但她還沒醒, 他也假裝不知道，繼續趴在桌上裝睡，直到她猛地坐了起來。
「所以那天中午，你和我做了同一個夢！」言鹿感嘆不已。
沈星衍：「嗯。」
「你那些心裡話都是真的假的, 跟平時的你一點都不像……」
「平時的樣子都是裝的, 但是想當你男朋友，想親你，這些想法全都是真的。」
言鹿把腦袋埋進他的胸膛。
聲音悶悶的：「所以，沈星衍真的是嚶嚶怪, 我沒有說錯。」
他無奈地笑：「好，我是我是。」
言鹿慶幸。
她僅有一次的平淡青春裡。
她並不是小說裡的路人甲。
她是他的女主角。
而他，是她一輩子的嚶嚶怪。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