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覆水難收. 3916 2025-01-22 15:05:50

可梁洲卻早已做出了決定。


不許我報警。


不許我再和何淺作對。


我笑了。


用沒有打石膏的右手捂臉,卻摸到滿手的湿潤。


梁洲從後摟住我,雙手環在我身前,下巴抵在我肩上,唇邊輕掃過我側臉。


綿長的呼吸噴灑在我耳後,聲音低沉堅定。


「沐沐。


「留在這裡,把傷養好。


「讓我照顧你。」


那麼溫柔的口吻。


好像他真的隻是想照顧好我。


我忽地想起很多瞬間。


以前越是溫存,越覺得此刻荒謬。


我開口,喉嚨無比幹澀,「梁洲,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啊?」


是不是連人都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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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沐,你是我女朋友。」


「這一點不會變。」


10


我不知道他在證明什麼,我現在唯一關心的是任務。


但任我怎麼求他鬧他,梁洲都沒松口。


別墅也安排了人看管,除了允許我發條消息請假,他沒讓我出過大門。


我躺在床上快發霉了。


過了幾天,他說要帶我去何家,給何淺道歉。


我覺得不可思議,無比震驚地問:「道什麼歉?」


他倚在門邊,淡淡道:「做錯了事,應該道歉。」


道歉?


我折了六根手指,就算要償還也償還得幹幹淨淨了,憑什麼還要去給人道歉啊?


我晃著我左邊胳膊,我那已經不能動彈的左手。


「還不夠嗎?梁洲,六根手指這樣了,這還不夠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死了才夠?」


我氣得聲音都在顫。


聽到「死」字,梁洲蹙眉。


「別這樣。」


「隻是跟她說句抱歉而已,沐沐,就說一句。」


是一句話的事嗎?


在把我的手弄傷後,再踐踏我的尊嚴,從外到內狠狠地撕裂。


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我死死盯著梁洲,手心快要攥出血來。


意識回籠。我面無表情道:「好啊,我可以道歉,道完歉你讓我走。」


……


出發前,梁洲掰開我的手心。


往手上放了個東西。


是那枚戒指。


我昏迷後,那枚戒指應該就躺在了泥濘裡,梁洲大概是在那時候撿走了它。


「沐沐,你弄丟了。」


他有些鄭重地放在我的手心,黑色的睫羽微微抖動,像第一次送我時的模樣。


但這次,他沒有戴在我手上。


等他開車,我隨便揣在了褲兜裡。


11


何淺的臥室就有我租的整個房子那麼大,裝飾得像個公主的臥室。


何燦坐在她旁邊給她剝橘子,她靠在床上吃。


一看到梁洲,何淺就露出燦爛的笑靨。


「梁洲哥哥,你來看我了!」


聲音甜甜糯糯。


是那種無憂無慮的女孩才會有的聲音,讓人聽到心情仿佛就會好起來。


梁洲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但她又看到了梁洲身邊的我Ťú₌,撇了撇嘴,似有一絲懼色。


梁洲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上去溫言軟語,像哄小孩。


我看著這一切,開始麻木地神遊。


直到梁洲皺著眉喊我:「沐沐」。


何淺後知後覺地跟我打招呼,有些怕又強行打起精神的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


看到我的石膏左手和夾板右手,她很驚奇。


「沐沐姐,你手也骨折了呀?!」


我想說什麼,被梁洲用眼神制止。


哦對了。


她還什麼都被瞞在骨子裡。


她哥和梁洲都怕髒了她的眼,這種事才不會告訴小公主。


「好巧哦,這難道就是緣分嗎?」何淺笑得清脆。


「沐沐,你不是有話要和淺淺說嗎?」


哦對,我來這裡是為了道歉。


我動了動嘴,還沒說話。


何淺卻先小嘴一撇,眼睛已經紅了,「沐沐姐,沒事的。」


「你肯定隻是一時衝動,我相信你不是壞人的,不然梁洲哥哥怎麼會喜歡你呢?」


怎麼說呢?


何淺出事後,是我偷偷幫她叫的救護車。


我立刻就發消息給她道歉了,還約她時間當面解釋。


可沒等到她消息,何燦就帶人把我弄走了。


然後就是無法忘記的疼。


梁洲用審視般的眼神看著我,何燦也勾著涼涼的笑。


我很幹脆地道了歉。


……


隻是說句話,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腦袋裡卻忽地閃過很多畫面。


爸媽去世的時候我小學還沒畢業。


他們在路上碰到搶劫,被捅。


我跟在我哥身後去警察局的時候還不懂,一個勁地問他,為什麼爸爸媽媽今晚沒回家。


我哥捂住了我的眼。


他捂得很緊,緊到我有點痛。


額頭上卻被某種湿潤的東西碰到。


我哥聲音悶悶的:「別怕,哥會一直保護你。」


然後他的夢想就變成了做一名警察。


除暴安良,維護正義。


他做到了。


他死在了一場緝毒案裡。


後來我成年了,才知道他臨死前都經歷了什麼,為什麼都不讓我看到他的屍體。


那場緝毒案中有個毒販逃脫了,改頭換姓,變成了現在的李爺。


我無數次地請求,最後成為警方的線人。


親人、家,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這輩子隻想完成這件事。


為了這個,我什麼都能做。


我被客人用汙言穢語辱罵過,我被煙頭燙過,我被領班指著頭教訓過……全都挺過來了。


所以隻是句道歉而已。


尊嚴啊,靈魂啊,這些在最重要的的事面前什麼也不算。


何淺還在說,她好像很委屈,「沐沐姐,要是我跟梁洲哥哥玩讓你不高興的話,我以後就不找他了,你不要生我氣,好嗎?」


我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她往後直縮,快哭出來一樣。


我微笑,「怎麼會,你隨意。」


梁洲深深望了我一眼,揉她的頭,「傻丫頭,說什麼胡話。」


他們在說什麼,我漸漸聽不清了。


耳邊像是有風聲在轟轟作響,然後,一點點沉寂下去。


12


等鋼琴聲響起的時候,我已經在想回去上班的事了。


何淺說要彈鋼琴,她說沒有鋼琴她會死。


但她手又受傷了,怎麼辦呢?


她讓梁洲跟她一起彈。


琴凳上的兩個人挨得很緊,兩隻手在琴鍵上靈活地舞動著。


纖細潔白的右手,是何淺的;大一些的左手,是梁洲的。


無比默契,像是天生一對。


陽光傾瀉在他們身上,為他們鍍上一層溫暖的金光。


……


我越看越覺得無趣,便往後退。


一點點離開這個世界,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


梁洲沒有發覺。


他彈得很入神。


走廊裡,何燦在抽煙。


我走過他身邊,沒理他,卻被猛地抵在了牆上。


他用那種厭惡的眼神盯著我,手卻惡意般地挑弄我的衣服,手指滑過我的鎖骨,「你說要是我要了你,梁洲會是什麼反應?」


他的手腕卻很快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青筋暴起,訴說著軀體主人的不耐。


「何總,這是我女朋友。」


梁洲雙唇緊抿,面容陰沉地盯著何燦。


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何燦先是愣了愣,然後勾起一個笑,「是啊,梁總的,女朋友。」


說到「女朋友」三個字,他別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


我已經被梁洲拉了過去。


審視的眼神掃了我一眼,像無聲的質問。


還沒開口,琴房門口突然探出一個柔弱的身影。


何淺小心翼翼地朝這邊張望著,「梁洲哥哥,我手疼。」


梁洲又看著我。


黝黑的眸子捎上了幾分說不清的晦暗。


他聲音有點啞,「等我。」


然後,他就轉身向琴房走過去。


……


我當然沒等他。


我二話沒說就往大門那邊走了,邊走邊叫了個車。


歉都道完了,誰也別想耽誤我的線人事業。


上了車,我給梁洲發了條消息。


「分手吧。」


那頭應該還在和何淺彈琴吧。


我頓了頓,繼續敲屏幕,「放在你那兒的東西我不要了……」


還沒打完,那頭電話突然就打了過來。


13


手機一直在振動,讓人有些煩躁。


梁洲打了 17 個電話,我全都沒有接。


然後他發來消息:「為什麼不等我?」


「在鬧什麼?」


我盯著屏幕,想象那頭的梁洲會是什麼表情。


他好像有些焦躁。


「我說了淺淺隻是妹妹,手指的事也是你有錯在先,徐沐,你到底在鬧什麼?」


車裡的冷氣好像打得有些足,涼到我有些反胃。


我緊緊握著手機回過去。


「別擔心,證據已經沒了,我傷害不了何淺,不是嗎?」


「不要見我,否則我真的會把事情鬧大。」


雖然證據已經被銷毀了,但我若真不顧一切去鬧的話,何家也免不了會難堪。


那頭停頓了片刻,回復道:「沐沐,我可以給你時間冷靜。」


「但分手,我不同意。」


……


梁洲是沒來找我,但他開始給我瘋狂地打電話。


手機和微信通通拉黑,他就換新號碼。


我不接聽陌生來電,他就打去酒吧。


一束束鮮花被送到酒吧,今天是玫瑰,明天是風信子,卡片上寫滿了熱烈的情話,甚至比追求期更甚。


因為我說自己不喜歡高調,所以梁洲那時也隻是裝成來喝酒的客人。


酒吧裡的女同事看我的眼光越來越八卦,問我是不是傍上了大款。


我被纏得煩了,把梁洲從黑名單放出來。


「你到底要怎樣?」


那頭窸窸窣窣的,聲音異常沙啞,「沐沐,你不是認真的對不對?


「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疼,不會讓你受委屈,我也不見淺淺了……


「沐沐,不許分手……」


聲音,竟然有些委屈。


我皺眉,「你喝酒了?」


梁洲平日性子高傲冷清,根本不會用這種口吻說話。


這是他的真心話嗎?


他說了好多,從遇見我時到在一起後,那麼多的細節,我們有那麼多的時刻。


他說得像是他在乎一樣。


可是梁洲,你怎麼現在才說呢?


你已經不是梁洲了,早就不是了。


我聽著梁洲說話,看星星在變暗的天幕上逐漸亮起來,吸了吸鼻子,什麼也沒說。


反正他酒醒了,也什麼都記不住。


14


還好任務還來得及,李爺他們的大單還沒開始。


最近李爺和東南亞貨源那邊會有一筆大交易,我必須拿到交易時間與地點,通知陳奇,到時候人贓並獲。


李爺手下管這事的心腹一幹人在討論的時候,我在旁邊給他們添花生米。


我不記得他們是怎麼把我按在桌子上,放任我的哭喊求饒,狠狠把我的頭按在茶幾上。


然後堵住我的嘴,堵住我的尖叫。


猙獰的面孔像是怪物,醜陋的聲音貼著我的耳膜滑過。


「你不是想跟著我們做嗎,你不是窮怕了嗎!」


「一不賣二不吸的,就想白賺了?」


「裝什麼裝啊!」


世界像是炸開,然後轟地下墜。……


有意識的時候我正對著馬桶嘔吐,頭疼得要命,像是無數根電鑽在攪,還有胸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怎麼辦。


陳奇說最糟糕的是被發現身份,其次是被逼著一起,如果碰到這種情況,讓我一定要放棄任務,安全為上。


我見過那些人,形容枯槁、面目猙獰地拿著從家裡搜刮出來的鈔票,求著別人賣他的樣子,猶如惡鬼。


可是怎麼辦。


他們逼著我弄了好多。


怎麼辦啊。


我在哭,眼淚是生理性流出來的。


像是被壓進了水裡,每次呼吸都無比艱難。


我快無法呼吸了,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快要死了嗎?


我蜷縮成一團,喃喃地喊著「哥哥」,止不住地哭。


哥哥那時候也這麼痛苦嗎?


他被逼著打入那麼多的量,還是直接打到靜脈裡,他被他們活生生敲斷了每個關節,他被他們用刀子劃用火燒,被剝……


他該有多痛啊。


Ţũ⁶該有多希望有人能救他。


誰能來救救我?


這時,大門傳來敲門聲。


15


我耳朵像是有持續不斷的轟鳴,發現那是真的後,一步步往門邊挪。


我聽見梁洲的聲音,「沐沐,開下門。」


他在說話,聽在我腦子裡,像電波般斷斷續續。


「今天你生日,讓我見你。」


對了,今天是我生日……


我用力地往外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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