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從知道佣人的兒子喜歡我後,我開始孤立他、嫌惡他。
最後終於抓到了鍾鬱的把柄,把他趕出了家門。
七年後,虞家破產。
走投無路之際,我隻能重新求上了這位勢頭如日中天的資本新貴——
鍾鬱沒有為難我。
相反,他確實幫了虞家一把。
我留在他身邊,努力慢慢修復了以前的裂痕。
直到後來。
一次意外,汽車墜下山崖。
再睜開眼。
我重新回到了高中,我們關系最差的那個時期——
我正用盡方法把鍾鬱趕出家門。
1
「你們看啊,他就是個變態,不要臉!」
「這種人,怎麼還能留在家裡?爸媽你們快把他趕出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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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睜開眼睛後,我的腦袋一陣眩暈。
耳邊還停留著剛剛自己發出的一聲聲喊叫。
沒有人說話。
別墅是一片寂靜。
父親、母親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沒想到這樣的場景。
地板上散落著一堆信紙——
那是上一輩子,鍾鬱寫給自己的情書。
我一下子回憶起來了,這是七年前,高三快要畢業那時候。
我費盡心思,終於抓到了鍾鬱的把柄。
把他趕出了虞家。
2
鍾鬱是我家佣人的兒子。
他優秀、聰明,長得也很漂亮。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很討厭他。
大概是他和我住在一起的原因,同學總喜歡拿我們兩個開玩笑。
問他是不是父母給我安排的童養夫。
偏偏他還不肯澄清,明明是個冷淡的性格,對我還總比對其他人溫和柔軟許多。
上一輩子,我疏遠他、嘲諷他。
甚至和母親說過許多次把他趕出去,但他從不生氣。
隻是慢慢的,像是真有些難過了似的。
和我說話越來越少。
直到我從他課本裡翻出許多封關於我的日記和情書。
我才知道。
原來鍾鬱竟然喜歡我很久了。
我像找到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一樣,把全家人都聚在了一起。
然後把找到的證據拿了出來——
狠狠斥責他可怕、變態、不要臉……
其實內容倒沒有什麼露骨的。
但我媽沒辦法。
最後還是把鍾鬱的母親解僱了。
那時候已經是高三下學期。
而鍾鬱因為轉學的事情,沒有其他學校可以接收,最終復讀了一年。
考學去了外地。
3
上一輩子的我,以為那就是我和鍾鬱的最後一面了。
但並不是。
機緣巧合地,直到七年後,我們又遇見了。
那時候鍾鬱創業成功。
殺入了商界名流之中,成為了人人不可小覷的資本新貴。
而我們家族的公司經營陷入了低谷,瀕臨破產,沒有人願意幫忙。
萬般無奈之下,我隻好求到了鍾鬱的面前——
意外的。
他答應了。
甚至也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我們用最普通的合作關系維系著交流。
直到一次出差,突然遇到意外,對面的大卡車似乎剎車失靈,直直地撞了過來。
鍾鬱拼命地往我這邊打方向盤……
在撞上的那一刻,緊緊地把我護在身下。
死去之前,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
聲音幹澀又難過。
「小禾,你很討厭我吧?」
「可是就算你這麼討厭我,這麼多年……我還是會想著我們會不會有一天在一起呢。」
他頓了頓,突然笑起來。
「可是好累。」
「喜歡你好累。」
「要是有下一輩子,我想,還是不要喜歡你了吧。」
4
救援來得太晚。
到最後,那輛相撞的大卡車燒了起來。
火勢洶湧蔓延。
我閉上眼睛,手指貼了貼鍾鬱的臉頰。
小聲說。
「沒關系。」
「要是能從頭來過,換我向你走去,好嗎?」
5
我沒想到,我會回到高中時期——
而且剛剛不久前,我正拿出那一摞從鍾鬱課本裡翻出的信紙,甩到眾人面前。
我媽走過來,拉住我的胳膊。
小心翼翼地安撫我。
「唉,怎麼會這樣?」
她雖然一向脾氣好,又心軟。
但還是最疼愛我。
所以此時看了一眼鍾鬱,又看了一眼鍾鬱的媽媽,嘆了一口氣。
「既然小禾和鍾鬱兩個人實在是相處不好,那也沒辦法,我們隻能再請別人……」
鍾鬱站在角落裡。
光線昏暗。
似乎給他打了一道寂寞的影子。
他很快走出來。
嗯了一聲。
聲音清清冷冷的,沒有絲毫猶豫。
他說。
「對不起,是我不對,給虞禾帶來了困擾。」
「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和我媽一起走。」
他很果斷地轉身,沒有看我一眼。
這一切就和上一輩子一模一樣——
我突然想起他臨死之前,用力握住我的手。
聲音很小很小。
「好累啊小禾。」
「好累。」
「原來喜歡人是一件這麼累的事情。」
……
我迅速把信紙都撿起來,然後猛地衝上去,握住他的手腕。
「別。」
「鍾鬱,我的意思隻是……」
我絞盡腦汁,小聲嘟囔著,「高考前還是認真學習比較好,高考後我們談行不行?」
6
後面那句話,我的聲音壓得很低。
隻有我們兩個人可以聽見。
鍾鬱猛地轉過頭。
緊緊地,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表情是懷疑地,不相信地。
半晌。
他扯了扯嘴唇。
也用同樣的低聲,一字一頓地對我說。
「虞禾。」
「我也是有心的。」
「你憑什麼覺得你已經踐踏了我的真心一次,我還要巴巴地再捧出來一遍,重新讓你羞辱呢?」
他咬了下嘴唇,語氣決然了許多。
「不論現在還是以後,我已經……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啊。」
7
這個事情到最後還是我爸收的尾。
他很看重鍾鬱。
不僅因為他學業優秀,常年霸佔年級第一。
更是因為他雖然僅僅高中,但很早就顯示出了經商和投資的天賦,有時候在一些戰略經營的選擇上,比一些職業經理人的嗅覺還要靈敏。
這樣的好苗子,他很想抓到手裡,早點培養。
上一輩子,要不是我吵吵嚷嚷,其實他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此刻看我默默撿起信紙,沒再聲張的樣子。
於是咳嗽兩聲。
拍板結束了這件事情。
「什麼走不走的,多大點事啊?」
「小孩子吵架。」
「荒唐!」
他走過去拍了拍鍾鬱的肩膀,語氣和煦親切了許多。
「小禾說話不懂事,你別跟她見識。」
「她學習不好,你多幫幫她——」
「至於剩下的,我們相信你們有分寸,等以後再說,好吧?」
鍾鬱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父親直接招了招手,結束了這場由我引起的小型家庭混亂。
我知道鍾鬱不會走了——
他一向很尊敬我的父親。
就算是給他一個面子,他也不會立刻離開。
更何況如果現在出走,還有其他更多的事情需要考慮
比如他母親的工作,他的學業、高考……
自責的情緒就像海水一樣,洶湧而至,把我包裹住。
我想起上一輩子。
虞家敗落後,我去懇求鍾鬱幫忙——
那時候我已經做好了被羞辱的決心。
但他什麼都沒有做。
等到對虞家的注資案進行下去以後,一次偶然,大概我們都喝了點酒,我隨口提起。
「鍾鬱。」
「說實話,我以為……你會恨我,裝作不認識我呢。」
鍾鬱愣怔一瞬。
他抬起頭,看向我。
緊接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了。
點了點頭。
「是啊,我也以為。」
「可是虞禾,七年了——」
「我也想要釋懷呀。」
8
最後一句話,鍾鬱說的糾結又痛苦。
他用七年時間說服自己忘記過去的一切。
這個過程大概並不好受吧。
而現在。
我想要徹徹底底把事情說清楚。
我們說好的,這一次,換我追逐他。
他不必再像上一輩子那麼辛苦了。
到了晚上,我悄悄跑到別墅三樓,鍾鬱的房間。
在門口站了一會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輕輕敲了敲門——
結果門沒關嚴。
自己往裡面推開了。
鍾鬱正坐在書桌前,翻著課本和習題冊。
聽到聲音,他很快轉過了頭。
可當看到是我。
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聲音很冷很冷。
「虞禾。」
「你來做什麼,我讓你進來了嗎?」
9
明明上一輩子,我們的關系……已經開始緩和了啊。
結果又回到了此時此刻,關系最差的時候。
我一時有些無法適應他現在冷漠的樣子,呆立在門外。
原本已經想好的話都梗在了喉嚨裡,難以出口。
最後憋了半天。
憋出來一句,「鍾鬱……我數學成績太差,你能幫我看一看嗎?」
這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原因沒有別的。
以前鍾鬱還總跟在我屁股後面的時候,就有意無意地提過好幾次想幫我補課。
都被我罵回去了。
我用許多亂七八糟的話嘲弄他。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別以為自己學習好就了不起」、「就算考第一不還是得給我們家打工?」
……
一直把他說得再也不敢接近我。
也慢慢變得內斂和沉默起來。
果不其然。
當我再說起補習的事情時。
鍾鬱扯了扯嘴角,原本就不耐的表情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疑惑和諷刺。
他把課本往桌子旁邊一推。
站起身。
慢慢朝我這邊走過來。
「要保持距離的是你,不要和你說話的也是你。」
「虞禾,這些不是都是你自己說的嗎?」
「你究竟怎麼了?」
「是想出了新的、更好的對付我的手段,然後把我趕出去,是嗎?」
鍾鬱站在我的面前。
皺著眉,神情是失望的——
我突然鮮明地意識到。
對於十八歲,剛剛成年的鍾鬱來說,這個時點上的他,已經很難信任我了。
這個發現讓我下意識地喊出聲。
「不是的!」
我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眼睛。
終於把剛剛走上來,一直想說的話,一句一句說了出來——
「不是的,鍾鬱。」
「我沒有想要對付你,我隻是想要道歉,為我以前做過的所有事情。」
「包括對你的語言傷害,不應該發生的冷漠和羞辱,還有太多太多……」
「我已經成熟了,不像以前那麼幼稚了。」
各種情緒交疊在一起,要把我淹沒。
讓我接下來的話,幾乎都帶了一絲哽咽的聲音。
「所以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試著原諒我嗎?」
10
——這些話,我都是真心的啊。
所以鍾鬱,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抬起頭,輕輕看了一眼他。
鍾鬱臉頰側向一邊。
剛剛那些厭倦和懷疑的神情似乎已經漸漸淡去了……
他從課桌上拿起不久前自己在看的那本筆記,扔進了我的懷裡。
「你不是想補數學嗎?看這裡面的知識點就夠了。」
然後把房門打開。
就在我抱著練習冊,手忙腳亂不知道要怎麼道謝的時候。
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仍舊沒看我。
語調還是淡淡的。
「談不上什麼原不原諒的。」
「我已經想明白了,你是大小姐,擁有胡作非為的權利,也理所當然不會喜歡我這樣身份的人。」
他抓著門把手,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突然讓我有些羞愧。
「所以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也不要再屈尊降貴地來找我了。」
11
一天被同一個人拒絕兩次是什麼感受?
謝邀。
我真的會想要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啊!
鍾鬱把門關上後,我幾乎是捂著臉跑回自己房間的。
然後俯身衝到了床上——
口袋裡的手機掉了出來,滾到了旁邊。
剛好有人打來電話。
屏幕閃爍地亮了起來。
林若。
我閨蜜。
高中時候我們兩個是同桌,關系相當好。
她大學出國。
後來嫁進了一個老牌豪門家族,聽說那裡對媳婦的管束相當嚴格,我們便不怎麼聯系了……
虞家敗落,我本來也曾想過找她幫忙。
但考慮過她自己過得也不開心,這個念頭最終還是打消了。
此時看到這兩個字。
我整個人一激靈,立刻坐起來,按下了接聽鍵。
「虞禾!你在做什麼?」
林若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了過來。
她大概在外面,周圍有些吵。
「我在酒吧诶,謝桉他哥新談成了一筆大買賣,包場,快過來一塊玩!」
上輩子,我好像還真的去了。
但現在,剛剛重生回來,經歷了這一切,我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林若走到僻靜一點的地方,聲音明顯了許多。
「小禾,你怎麼了啊?」
「聽著你好像不開心,遇到什麼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