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景眼神立馬望了過來。
隔得有點遠,但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嘴型。
他說的是。
「夢夢,等我。」
10
宴會還沒結束,裴景就帶我走了。
裴燃追過來時,我正踮腳咬裴景的下巴,他無奈地把我按在懷裡:「別鬧。」
裴燃直盯盯看著我:「其實一開始,你想選的就是他吧?」
他狠狠握拳:「離了裴家,你們什麼也不是,我能讓你們在這裡活不下去。」
裴景沒回他,倒是低頭看我:「怕嗎?」
「不怕。」我反問他,「你會後悔嗎?」
他答非所問:「你忘了?你救過我的。」
「原來你隻是為了報恩。」
「以身相許的報恩,祝星夢小姐接受嗎?」
「我要考慮考慮。」
「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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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算了。」
裴燃蒼白著臉站在後邊。
我沒回頭。
11
裴景雖然離開了公司,但人脈尚在,好些公司暗自來挖人都被拒之門外。
裴景說陪我,當真就一心一意陪著我。
我說想騎路邊的小電驢去買菜,他雖然沒試過,卻還是順著我。
沒想到會在路上碰見江婉。
於是騎著小電驢的我倆和坐在勞斯萊斯上的江小姐四目相對。
她倒是意不在裴景,反而略帶詫異地問我:「就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人,你也跟著?」
江婉很意外,因為在她的認知觀念裡,靠近她的人,包括靠近她親人的人,不為財便為名利。
「我喜歡他啊。」我很坦蕩地回答。
江小姐看我的眼神就宛如在看一個白痴。
「聽齊月說那些話,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她興致缺缺地走了。
裴景卻緊緊摟著我的腰:「剛剛說的什麼,再說一遍。」
我故意不順著他:「沒聽到就算了。」
一回到家,他將我壓在牆邊,緊按住我的手。
「聽到了,隻是想……多聽幾遍。」
他目光太過熱烈,我漸漸紅了臉。
「你以前不這樣啊。」
他松了領帶:「以前都是裝的。」
「……」
考慮到他才剛離開裴家,心情不佳,我盡量忍讓他。
晚間他從手機裡刷到新聞,裴燃新上任,正和公司股東聚餐。
照片中,幾個人把酒言歡,好不愜意。
正常人看到這種情況心裡都會不舒服的吧。
裴景垂著眼睫,吊著嗓音,莫名有些可憐:「真是難過啊,被人用完就一腳踢開。」
我摁滅了手機,輕輕抱住他。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
「有什麼好看的,都沒你長得好看。
「都是做做樣子的……」
我原本是想哄他的,直到我感覺到刺得脖頸有些痒的呼吸聲。
好像不太對勁。
我生物鍾一向很準,但第二天我睡到了上午十一點。
朋友打來電話時,我聲音還有些跟砂紙磨過一樣。
她知道最近發生的事,忍不住心疼我:「夢夢,你要堅強,千萬不能哭,不然就隨了他們的意了。」
有口難言。
我昨晚是哭了。
但是。
唉。
算了。
不能說。
12
我悄悄算了下自己銀行卡上的錢,然後試探著問:「要不,我們自己去開家公司吧。」
我都在心裡盤算好了,以裴景的天賦,稍微有個機會,不靠裴家也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來。
但他毫不留情否決了我的提議。
裴景說,他其實一直以來的願望是成為一個休闲的民宿老板。
他不愛在商場追名逐利,但早年裴燃一心玩樂,他又受裴家恩惠,隻能扛起這個擔子。
裴燃能在周末出去花天酒地,但裴景不可以。
裴燃能自在地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但裴景每天隻能枯燥地在公司與家之間徘徊。
有時候,他甚至有些迷茫,自己本該是什麼樣子的。
現在的生活,他很喜歡。
「夢夢,不要怪自己,這是我的選擇。」
「你會覺得孤獨嗎?」
「不會,你在這裡。」
系統提示,好感度已經到了 95。
95 啊。
可我突然不想走了怎麼辦。
裴燃毫無徵兆地和齊月取消了婚禮,往日裡的濃情蜜意煙消雲散。
面對採訪,他隻是神色淡漠:「不喜歡了而已。」
當初,裴二少爺千金買下整個商場哄齊月的事可是羨煞旁人。
各大媒體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了他近乎絕情的態度。
齊月天天在酒吧買醉。
冤家路窄,我突然被她撞見。
後者攥緊我不讓走。
「他不要我了?你開心了嗎?」
看到她狼狽的模樣,我才察覺,應該是裴燃跟她說了什麼。
「他說,他一直以來,都在利用我。
「是因為你、因為你……
「祝星夢,要是裴景知道一切後,你也會跟我一樣吧,你這個騙子。」
她的一番話點醒了我。
我最初接近裴景和裴燃,本來就是要完成任務,回家的啊。
晚上我心事重重,切菜不小心切到了手。
裴景急忙走到我身邊:「怎麼這麼不小心,都說我來切了,以後不讓你碰刀了。」
他小心翼翼地給我貼上創可貼:「去那邊坐著。」
13
為了防止齊月找上門,我跟裴景說想出去散散心。
城東山腳的一處小鄉村,我們租了間民宿,兩層樓房,一個大院子。
我在街上買衣服,會有熱情的阿婆給我介紹家裡長相不錯的外孫。
裴景會悄悄站在我身後,溫和地朝著阿婆笑:「她有我了。」
中秋團圓夜,院中有蟲鳴。
裴景挽起衣袖,在暖黃燈光下給我煮湯圓。
我拿起勺子嘗了口,捏著耳朵說:「好燙好燙,幫我吹。」
「你吹哪兒啊?」眼看著不對勁,我往後退,耳朵都紅了。
他低頭輕笑一聲,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
「夢夢……」他彎眼瞧我,「以後我每年做的湯圓,你都會是第一個吃到。」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笨拙地轉移話題。
「我媽以前最愛給我做豆沙餡的湯圓了。」
湯圓,團圓。
我有點想家了。
在這裡,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但在現實中,我的父母是一對恩愛眷侶,會起早給我做熱騰騰的早餐,會擔心我在學校吃不好,隔三差五給我送自家的飯。
我記得十五歲那年,隻是稍微摔傷了腿,我媽就擔心得生了好幾根白發。
如果我還不回家,她該多著急啊。
我輕輕靠在裴景肩上。
滿天星星下,他吻著我,忽而問:「嫁給我好嗎?」
我說:「好。」
我聽見系統冰冷的提示音:「攻略完成。」
裴景環著我的胳膊似有若無地僵了一下。
熄了燈。
我悄悄抱著被子跑到裴景床邊:「我有點害怕。」
他以為我對陌生的環境不熟悉:「我會守著。」
「我就是想挨著你。」
他心事重重,無奈嘆氣,拍了拍床邊:「過來吧。」
我湊進他懷裡。
這晚上,我聽見裴景起身去衝了好幾次冷水澡。
14
我不知道裴景是不是聽到了我某些莫名其妙的夢話,最近也變得有些奇怪。
我隻是提了句想吃荔枝,他會費盡心思給我買過來,即使這並不是吃荔枝的季節。
偶爾我從外邊買菜回家,會看見他在驚慌地找我。
好幾次夜裡,我迷茫地起身,總看見他在院子裡抽煙,明明他這些日子已經戒煙了。
這種情況,一直到系統提示我該走了。
「我總要和他道別吧。」
「宿主,我有必要提醒你,若裴景知道真相,對你好感度有任何變化,你都回不去了。」
我堅持。
可我等了很久,卻等到了裴景出車禍的消息。
很突然。
偏僻的小巷,沒有監控,肇事者逃逸。
那個平日裡會在鬧脾氣時溫柔哄我的人,靜靜地躺在床上,隻有微弱的呼吸聲顯示他還活著。
我守在裴景病床邊,一點點抹過他的面容,哭得眼睛都腫了。
我雖然要離開,但我希望他是平安的。
醫生說,裴景很可能成為一個植物人,再也醒不過來。
認識的朋友都勸我:「算了,你們又沒結婚,沒義務照顧他。」
我隻是坐在裴景旁邊,就像他能聽見一樣,給他講每天發生的事。
好多人在背後議論。
「唉,誰知道裴家以前的天之驕子會變成這樣啊。」
「不知道會不會派人來照顧他。」
「裴家現在自顧不暇,哪裡有工夫管一個養子啊。」
裴燃接管公司的這段時間,隻學了些皮毛,忙得焦頭爛額卻毫無成績,甚至還一腳踏入敵對公司的陷阱中。
好些與公司合作的外國大客戶,認的隻是裴景這個人,紛紛提出撤資。
我關了電視,取來毛巾,小心翼翼地幫裴景擦臉。
他最愛幹淨了。
15
我闲得無聊,就總是在裴景耳邊念叨。
「你看,當初合伙欺負你的一群人,現在遭報應了吧。
「其實我也對不起你,等你醒過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好想你。」
病房裡靜靜的,沒人回應我。
在好幾個夜裡,我在夢裡崩潰地哭。
卻總感覺身邊有人似的,就像是裴景在輕輕拍我的背。
可當我醒來,又看到了床上那個毫無生氣的他。
公司陷入危機,我沒想到裴燃百忙之中還跑來找我。
他瘦了些,也沒了以前那股傲氣。
「你來看裴景?」
他搖頭:「找你。」
他忽而問:「如果我也出了車禍,你會這麼照顧我嗎?」
我不帶半分猶豫:「不會。」
他泄氣似的倚在牆邊:「果然。」
我轉頭要走。
他突然沙啞著聲音喊住我。
「祝星夢,其實,我是喜歡你的,我隻是突然知道那件事,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
「我告訴過裴景你的事,就是想看看我們哪裡不一樣。」
裴燃嘀咕許久,失魂落魄,落下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真以為他成植物人了?」
16
公司陷入危機,裴景以前的助理卻來找我。
「他能醒過來的。」
他眼帶哀求地看向我,又帶著某種暗示。
一個飄著蒙蒙細雨的午後,我拉開窗簾,暗淡的光一瞬間照進來。
照在裴景臉上,有種恍如隔世的安寧。
我吻著他的額頭,聲音很輕:「你該醒了。」
他眼角一湿,珍珠大的眼淚順著流了下來。
幾ƭųₖ乎沒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時刻。
我如鲠在喉:「你知道我要離開,是嗎?」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我早該意識到不對勁的。
為什麼偏偏那麼巧,他出了車禍,肇事人卻遲遲找不到。
手指動了下,裴景睜開眼。
琥珀的顏色,清透空靈,很好看。
我想到我陪他的這些夜裡,有人會輕輕給我拉上被子,會小聲地抱怨說:「小騙子,說好要陪著我的。」
裴景僵硬地抬手,手心磨蹭著我的臉,眼裡藏著不舍與隱忍,聲音沙啞道:「祝星夢,你就像是……給我留了一場夢。我寧願醒不過來。」
我埋在他懷裡,卻感覺意識越來越輕。
「對不起。」
他掌心很溫暖,撫著我的頭發,一遍又一遍。
「這麼多年,一定很艱難吧。」
我想起系統的提醒,如果他對我有任何好感變化,我都回不去。
如果裴景心有不甘……
他說了好多話,像是要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完。
「給你準備了很多東西,你都帶不走了。
「以後別再受欺負,要會保護自己,我不在你身邊了。
「你會記得我嗎祝星夢。」
他呢喃很久,最後卻隻是說:「回去吧。」
這是他為我選的結局。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