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成了警察局的編外人員,各項福利待遇與編內看齊。
反詐中心內部,開始稱我為「反詐之王」。隻要有我在,就能讓那些詐騙犯受到應有的懲罰。
簡琨又給我送了一面錦旗——「火眼金睛,反詐之王」。
然而,這一切好像跟我到這裡的初衷,並沒有什麼關系……
我每天忙著看犯人、記魚兒,一天下來精疲力盡,哪有精力和犯人溝通養魚經驗?
而且,隨著接觸的深入,我漸漸意識到一個問題——
詐騙犯想要的是錢,欺騙的大多是孤獨貪心的戀愛腦。
海王想要的卻是成就感,狩獵的基本是各方面條件優秀的異性。
這兩者壓根就不一樣,「魚飼料」也是不同品種。
這活兒不僅拿不到經驗值,還害得我沒時間維護之前養的魚,魚兒條數從「29」降到了「19」。
真是心痛,非常心痛。
所以,我想跑了。
我決定等這批犯人審完就走人,誰也別想攔!
但我萬萬ŧù₊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主任居然找到我:
「靜靜啊,有一項緊急外勤任務,必須要你親自出馬才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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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超能力又被警方開發出一種新玩法。
第二天,我出現在邊境以詐騙聞名的一座縣城,身邊跟著貼身保鏢簡琨。
警方接到線報,有一詐騙集團窩藏在該縣某產業園區內。
然而,這產業園區面積巨大,公司眾多,難以篩查。
之前警方也明察暗訪了一番,但對方做得非常隱蔽,未能鎖定目標。
這時候,組織就想到了我。
因為詐騙集團極有可能在一周內撤離,情況非常緊急。我辭職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送到了這裡。
「算了,幹完最後這單再走!」我在心裡暗下決心。
我的任務,就是找到詐騙集團的具體位置,再配合特警部隊,將他們一窩端。
為了防止驚動詐騙集團,我和簡琨先行探路。
在產業園裡繞了一圈,有兩個男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們頭頂的數字,分別是「55」和「77」。
平常人,很少會養這麼多魚。
但放在詐騙犯身上,這就非常合理了。
我給了簡琨一個眼神,跟上那兩人。
他們手裡提著採購的物資,進入了一棟大樓,直接爬步梯到 3 層。
跟著他們才發現,這裡別有洞天。
外面看上去,辦公人員井然有序,處理著正常的遊戲客服工作。
但實際上,通過樓梯間不起眼的儲物門,可以通向另一片隱蔽的辦公區。
我在儲物門外瞟了一眼。
裡面的人來來往往,頭頂上的數字,幾乎沒有小於「20」的。
好一片生機勃勃的魚塘。
「應該就是這兒了。」
我轉頭正要讓簡琨通知大部隊,數十個彪形大漢圍了上來。
「你們幹什麼的?」為首的彪形大漢怒目而視。
簡琨下意識把我護在身後,蓄勢待發要出手。
乖乖,這麼多人,咱倆怎麼打得過?
我連忙擠上前賠笑:「我們就是路過,純路過,馬上就走,不打擾你們哈……」
我拽了拽簡琨,剛挪了一步,就聽彪形大漢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想走?晚了。」
一股異味在我鼻尖彌散。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13
再醒來時,我和簡琨被綁在一間小黑屋裡。
說是小黑屋,其實還不太準確。因為頭頂還有一盞小燈,散發出昏黃的光。
身體有些僵,我不由動了動。
「別怕,我在這兒。」簡琨輕輕咳了一聲。
透過幽微的燈光,我看清了他的臉。
這才發現他臉上帶著血跡。
他暈得比我晚,還試圖和那群彪形大漢抗爭過。
但即便他身手再好,也沒法一個人扛過那麼多攻擊。
這會兒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讓我別怕。
我當然不怕。
畢竟出來探路時,警方全程監控著我們的行蹤。
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解救我們。
然而我沒想到,這伙詐騙分子的速度,比警方更快。
我們剛醒,之前為首的彪形大漢就帶著兩個白大褂進來。
彪形大漢指了指我和簡琨:「這兩個人突然出現在基地,估計是條子。趕緊割了器官賣錢,走之前再撈一筆。」
這麼快嗎?
我這才發現,這間小黑屋裡還有一張小床。
床的四角各有一隻镣銬,是用來固定四肢的。
那兩個白大褂將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打開,裡面是锃亮的一排手術工具。
銀色的刀鋒,冷冷泛著光澤。
我打了個寒顫。
果然,「最後一次」的 flag 不能亂立,誰立誰掛。
我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大哥,你們弄錯了。我倆不是條子,就是好奇路過。我保證什麼也沒看見,你隻要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彪形大漢滿臉冷色:「管你是不是,最近正缺錢,你們剛好撞在槍口上。」
簡琨倒是顯得鎮定,正色道:「你想要錢,我家有。」
這從容的氣度,小警察儼然化身霸道總裁。
我連忙附和:「對對對,他家可有錢了,贖金夠賣十幾個腰子了。」
反正是拖延時間,能拖多久是多久。
奈何彪形大漢根本不吃這一套:「這種招數老子見多了,沒用。你們還是收收心,等著被割吧。」
就這麼幾句話的工夫,白大褂已經準備好了。
「先割誰的?」白大褂請示彪形大漢。
「女的話多,先割女的。」
兩個白大褂點點頭,一左一右,準備把我架到床上。
「等等,我還有一句遺言!」我掙扎著繼續拖延。
警察叔叔們,你們怎麼還不來啊?
再不來,我人都沒了。
但這位彪形大漢簡直油鹽不進:「管你什麼遺言,懶得聽。你們兩個,把她的嘴也封上,太吵了。」
我奮力地蹬腿閃避,試圖再爭取幾分幾秒。
然而就在這時,身邊響起了一個天籟般的聲音。
「先割我的,我的話比她更多!」
似乎是為了證明這句話,簡琨開始瘋狂循環輸出:
「先割我的,先割我的,先割我的,先割我的,先割我的,先割我的……」
復讀機一般的言語,聽在我耳中,卻如同聖音。
他居然願意為了救我,犧牲他自己。
此刻他在我眼中,就如同一束燭光,燃燒了自己,照亮了我。
而這句「先割我的」,竟成了最動人的情話。
心神震撼之際,我突然發現,簡琨頭頂的「0」,變成了「1」。
等等——
我變成了簡琨魚塘裡的魚?
我喜歡上他了?
就這一愣神的工夫,彪形大漢已經被簡琨精神汙染,不耐煩地大吼道:
「閉嘴!趕緊先把這男的處理了,心肝脾腎全給老子割了賣錢!」
裹挾著我的力量一松。
兩個白大褂轉而抓住簡琨。
大概是見識過簡琨的身手,彪形大漢也上來幫忙。
三個人一起把傷痕累累的簡琨按在床上。
而簡琨如願代替了我,唇角竟出現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沒事,快了。」
他是在告訴我,警方的支援快到了,要我堅持住。
可他怎麼辦?
恐懼的窒息感包裹住我。
我想要大喊「不行,別動我的魚塘塘主」,然而嘴卻被封得緊緊,隻能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
沒人理我。
白大褂準備好冷凍箱,掏出手術刀,對準簡琨腰子的部位。
就在刀落下的那一刻。
「砰——」
屋門猛地被撞開。
警方大部隊,終於來了。
14
整個詐騙集團被一窩端了。
警方實施抓捕的時候發現,這個詐騙集團不光騙錢,還涉及器官販賣。
他們本打算下周就越過邊境,搬去緬北,幸好警方及時出動,否則一旦越過邊境,再抓捕就麻煩了。
行動結束後,我和簡琨被送往醫院。
我倒是沒什麼事,主要是簡琨。
他和那群彪形大漢打鬥過,受了些傷。
我做完全身的身體檢查,去病房看他。
別說,小伙子年輕就是身體好,一點看不出病氣。
他身上斜綁著幾條繃帶,大半皮膚都露著,腹肌一起一伏,清晰可見。
我的喉嚨不由動了動,誠摯地向他發出問候:
「你的腰子,還好嗎?」
雖然警方及時營救,但對方的刀,似乎還是在他的腰上劃了一道。
簡琨的目光有些怪異:「這個不需要你擔心。」
我理直氣壯:「你畢竟是為了救我嘛,我有責任關心。」
他一本正經道:「救你,是因為我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救人民,換做局裡其他人也會這麼做。」
呵,警察弟弟,還想在我面前嘴硬。
我早就用鏡子看過,我頭頂的數字,已經從「19」升到「20」。
多出來的那條小魚,就是簡琨。
作為一個有素養的海後,我是不應該讓戀愛小白進入我的魚塘的。
可他進了,我又偏偏不想讓他走。
聽過「先割我的」這樣的極品情話,我哪裡還舍得放他?
我是個海後,但不是天生的海後。
十幾歲時我父母離異,媽媽卻經常往家裡帶男人。
見多了媽媽被辜負,慢慢自己也好像失去了對男人的信任。
因為缺愛,又不敢付出真心。
所以變成海後,沉迷於Ťų₇「養魚」的成就感。
隻要我最渣,別人就渣不到我。
這其實很悲哀。
我缺乏維持長久穩定愛情的能力,遇到問題先想撤退而不是改善。
我從不會真正地信任男人,總是預設這段感情會無疾而終。
但遇到簡琨,這個正直、純粹,又有點一根筋的男人。
他舍命救我,或許是出於喜歡,或許是出於警察的責任。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產生了一種感覺。
我想要信任他。
想要嘗試一次,認真付出的感覺。
「警察弟弟,你知道嗎?你的魚塘修起來了。」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
「裡面有了一條小魚。」
簡琨呼吸一窒,腹肌都不動了。
「誰?」
「我。」
我直言不諱,望進他的眼裡:
「我對你,有點意思。」
超能力保證,童叟無欺。
簡琨眨眨眼睛,似乎反應了一下。
隻見他嘴角難以抑制地浮出笑容,露出漂亮規整的大門牙,竟然有點小得意。
既然這樣,我也不替他遮掩了:
「你也對我有意思。」
簡琨的臉瞬間就紅了。
哼。
剛剛還不想承認,被我拆穿了吧。
他清了清喉嚨:「這句話不應該由你來說,應該由我說的。」
「但我也不能裝不知道呀,天天腦袋上晃著名單呢。」
我說的是大實話,簡琨也點了點頭:
「有道理。」
他看上去好像有點熱。
頓了頓,他又問:「那麼現在,你的魚塘裡還有幾條魚?」
這個問題就尷尬了。
要是過去他問我這個問題,我肯定毫不遮掩就說了。
但現在魚塘裡 20 條活蹦亂跳的新鮮魚,簡直難以啟齒。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魚塘。
就在我為難之際,病房的門被推開。
主任興致勃勃地走進來:「海靜靜,簡琨,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們。由於你們在特大詐騙集團抓捕行動中作出突出貢獻,被記為一等功。」
一等功代表著什麼?
我完全沒有概念。
不過主任緊接著告訴我:
「海靜靜同志,你協助警方破獲多起詐騙案,如今又立了一等功。組織部特批,將你從編外人員轉為正式編制。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了。」
啊哈?
我稀裡糊塗成為一名國家公職人員。
剛開始來的警局的初衷……是啥來著?
我有點忘了。
不過有一個問題ťū́₎,我意識到了。
公職人員必須作風正、覺悟高,需要有較高的道德底線,是不能多養魚的。
剛巧,遇見了一個我想為他抽幹魚塘的男人。
我笑了笑,終於知道怎麼回答簡琨:
「以前養的魚確實有點多,但從此以後,就隻有一條了。」
眼前的傻弟弟看著我,嘿嘿地笑了。
那眼睛如秋日晴空一般明淨,照進了我的心底。
15
我一一清理了魚塘。
這並不是一個太麻煩的過程,因為除了簡琨,我魚塘裡的其他魚都是海王。
大家海裡來海裡去,沒了我還有其他備選,不至於念念不忘。
最終我頭頂的數字變成了「1」。
我也終於知道,別的海王為什麼總喜歡對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下手了。
那種被專注凝視、用心對待的感覺,讓人欲罷不能。
和簡琨在一起,我很少再使用海後的套路。
套路隻對願意中套的人有用。
動了心的喜歡,不需要任何套路。
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我對養魚的興趣就越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談戀愛的時間太少了。
轉為正式編制後,專家組全面調研了我的超能力,出具了一份《關於海靜靜「養魚透視眼」的使用分析及應用建議》。
我的能力不光用於抓詐騙犯,還在抓嫖娼犯、戀童癖、強奸犯等方面有奇效。
在簡琨的帶動下,我倆一心撲在為人民服務的事業上。
當初進警察局的初衷……是啥來著?
我有點想不起來了。
但這樣的日子,似乎也挺好。
沒過多久,我從本市的公安局,直接調到了省廳。
整個警察局的人看著我戀戀不舍,除了簡琨。
他作為我的貼身保鏢,申請跟我一起調派,獲批了。
臨走前,主任動情地握著我的手:
「靜靜啊,記得常回家看看。你可是我們警察局的寶貝,簡琨要是敢三心二意,你就跟我們說,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他。」
我忍不住笑:
「放心,他有沒有三心二意,我一眼就看得出。」
我們踏上了前往省廳的高鐵。
剛坐下,簡琨就一本正經地向我申明:
「靜靜,無論你有沒有透視眼,我都不會三心二意的。」
他總是這樣,對我所有的話都記在心裡,事事有回應。
我放心地倚著他:「我知道的。」
他的肩膀,真讓人安心啊。
直到和他在一起後,我才明白。
所謂海後,隻不過是不敢動情的偽裝罷了。
養魚可以很快樂,但永遠得不到救贖。
因為隻有愛才可以戰勝孤獨。
高鐵向前飛馳。
回望我這半輩子啊,養過許多的魚,辦過許多的案,抓過許多的罪犯。
卻隻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