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因為長得醜,被全班同學群嘲。
他們把我和轉校生的顏色緋聞傳得滿天飛。
甚至有人跑去問他:「說說感覺?」
「關了燈都一樣吧,是不是?」
1
我是年級公認的醜女。
愚人節,我的暗戀日記被示眾,成了全班的笑料。
課間,我從廁所回來,藏在書包裡的日記被班裡的混混李朝翻了出來。
他站在講臺前,當著全班的面一本正經地朗讀——
「裴釧,什麼時候我可以正大光明走到你面前,告訴你——」
他惡作劇地停頓了一下,在我紅著臉跑過去搶日記時,迅速讀出後半句:
「我是真的喜歡你。」
一片哗然。
議論聲四起,挾雜著無端的惡意,鋪天蓋地幾乎要把我淹沒。
裴釧是我們學校的校草,公認的「三好學生」,顏好,身材好,家世好。
而我是班裡人緣最差的女生,因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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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們要不湊錢給她買面鏡子照照?」
「喜歡裴釧,她怎麼敢想?」
大家聽得很來勁,奚落和議論聲此起彼伏。
……
「裴釧的女朋友不是校花也是班花,她跟人家比得了?」
「長那麼醜還叫周嫵,還真是人如其名,明著騷暗著賤。」
話逐漸變得不堪。
日記本被一群混混扔來扔去,我根本搶不到。
最讓我難堪的是,裴釧也在。
靠窗的位置,他安靜坐著,因為我被無辜卷入這場風波。
然而,即便流言傍身,他也隻是蹙了下眉,替我解圍:「算了,別說了。」
同學們替他抱不平:「裴釧,你就是人太好了,才會讓這種下頭女纏上。」
「就是,要是我,被她喜歡上估計要惡心死了!」
2
我站在教室正中間,因為那本日記本,被釘在了恥辱柱上țù₈。
日記本轉了一圈,又回到李朝手裡。
他高舉日記,繼續大聲讀著。
「夠了!」
我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眼睛也澀得要命,死命忍著才沒有當眾哭出來。
因為激動,說話聲都顫抖得厲害。
「我是長的不好看,怎麼,長的醜連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都沒有嗎?」
「是啊。」
有人回應了我。
是班花甘樾。
她坐在座位上,仰著頭看我,
「長得醜不是你的錯,但是喜歡裴釧就是你自不量力了。」
說完,她看了裴釧一眼,又轉頭看我。
「畢竟,被你這種人喜歡,裴釧應該會覺得很丟臉。」
眾人哄笑。
所有人都認同甘樾這句話。
快要上課了,李朝還在繼續。
忽然——
有人從他手裡搶過日記,砸在了我桌上。
「吵死了。」
班裡頓時鴉雀無聲。
是新來的轉校生賀遲。
賀遲轉來的第一天,趴在桌上從頭睡到尾。
第二天,他被路過的教導主任推醒,當著全班的面罵了對方「白痴」。
第三天,他把班裡吵到他睡覺的兩個男生揍了三頓。
今天是他轉學的第四天。
李朝不敢惹他,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多好笑。
剛剛帶頭欺負我的ṭú⁷人,現在卻喪眉搭眼回了座位,連一句話都沒敢反駁,而且——
明明李朝自己長的也不好看。
黑皮膚,小眼睛,高颧骨。
上次班級活動時,他在臺上自嘲長的醜,下面還有同學安慰他:
「不會啊,長相也沒那麼重要的。」
可是,當初說這話的人,今天在議論我時又說——
「長的那麼醜,怪不得全班同學都不待見她。」
3
放學後,我故意磨蹭很久,背著書包去了教學樓後的僻靜角落。
我在等裴釧。
臨近放學的課間,他路過我身邊時扔了張紙條,展開,清雋有力的幾字:「放學,教學樓後見。」
我等了大概十分鍾,終於等到了他。
「裴釧……」
我咬著唇,低聲道歉,「日記本的事,抱歉……」
暗戀原本是一個人的事情,可今天日記本被瘋傳,確實也給他造成了困擾。
「沒事。」
裴釧笑容溫和,「是他們欺負人,和你無關。」
「周嫵,」他話鋒一轉,湊近了些看我,「日記上寫的那些,都是你的真心話嗎?」
「我……」
被喜歡的人當眾提起窘迫事,我緊張得不得了,「是……不是……」
他忽然笑了。
「我覺著你挺可愛的,和別的女生都不同。」
我徹底愣住。
我也不想過度解讀這句話,可裴釧笑著看我,眼裡的溫柔實在不像話。
帶著溫度的掌心落在肩上,裴釧在逐漸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卻僵著身子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的呼吸愈發靠近,帶著幾分灼熱……
驀地。
有人重重按著我的頭壓了下去——
頭頂響起裴釧的冷笑聲,和以往的溫和不同,滿是輕蔑與嘲弄。
「周嫵,你該不會覺著,我真的會親你吧?」
「也不照鏡子看看你那張臉。」
「看一眼都讓我惡心。」
……
譏諷的話音傳入耳中,我僵直著身子,如墜冰窟。
裴釧的聲音與記憶中今天所承受的那些惡意相重合,字字句句戳著心窩。
我很難相信,面前這個滿臉嘲弄,語句刻薄的人,會是我默默喜歡了很久的男生。
那個,從不讓人難堪的裴釧。
裴釧死死按著我的頭,甚至想要將我按在地上。
「周嫵,你跪下來給我擦幹淨鞋子,我就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他掌心死死按著,力道大得我怎麼也掙不開。
掙扎之時,斜地裡忽然傳來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
「老子睡個覺惹誰了?差點讓你惡心吐了。」
說著,一個重物砸來,頭頂響起裴釧的悶哼聲。
按著我的手也驟然松開。
我倉惶抬頭,看見了賀遲的臉。
4
賀遲走到裴釧面前,彎身撿起重得要命的書包。
手一抬,攥住他衣領。
「不喜歡就不喜歡,羞辱人很有成就感?」
少年的手修長有力,因為攥的緊,手背有青筋微微隆起。
他呸了聲,拳頭應聲而落。
「畜生。」
兩人撕打在一起。
可裴釧不擅長打架,幾乎是被他按在地上壓著打,沒什麼還手之力。
短短幾分鍾,裴釧護著頭認輸,倉惶離開。
我緊緊揪著衣角,還有些回不過神。
直到——
耳邊傳來賀遲的聲音。
「還看?」
他單手拎著書包,架在肩上,「回家吧。」
說完,他也沒打算理我,轉身走了。
「謝謝……」
我輕聲道謝,賀遲離開的腳步一頓,沒說話,卻擺了擺手。
回家路上,我腦中一片空白。
腦海中不斷浮現的,是裴釧那張全然陌生的面孔。
那個佔據了我半個青春期的男孩子,那個溫柔紳士的校草,忽然就,死在了今天。
「有事?」
正出神,前方忽然傳來一道熟悉聲音。
抬頭。
是賀遲。
他架著書包,轉身看我,說話時挑著眉,總是有種混不吝的勁。
我愣了兩秒,這才發現,賀遲正站在我家樓下。
似乎……一路都是跟在他身後的。
怕他誤會,我連忙指了指樓道門,「我家也住這單元。」
賀遲愣了下,沒說話。
電梯門開,賀遲率先進去。
「幾樓?」
「12,謝謝。」
可在我說出口之前,他也按了 12 樓。
我忽然想起,早上吃飯時我媽似乎說起過,對門昨天新搬來一個男生,也在我們學校讀書。
竟然是賀遲。
不過,他家好像沒人。
敲門無人應,賀遲煩躁地在門上踹了一腳,然後籠著手點煙。
為表感謝,我輕聲問他要不要來我家坐一會。
賀遲沉默了兩秒,「管飯嗎?」
見我點頭,他很痛快地掐滅了煙:「謝了。」
5
下雨的清晨,我一出門便看見了賀遲。
他沒有校服,穿了身黑色運動裝,在門口等我。
「走吧。」
他滅了煙,卻將煙頭捏在手裡。
昨晚吃飯時,我媽聽說賀遲和我同班,熱情得不得了,一連拜託對方多照顧照顧我。
賀遲同意了。
電梯裡隻有我們兩人,下行的幾十秒裡鴉雀無聲。
門一開,外面雨下大了。
賀遲沒帶傘。
我正取傘套時,這人把衛衣帽子一戴,徑直走進了雨裡。
我連忙撐著傘跑過去。
傘很大,兩個人撐著綽綽有餘。
賀遲摘了帽子,「謝謝。」
又主動接過傘柄,替我們倆撐著傘。
快到學校時,賀遲又戴上帽子,走進雨裡Ṱů₄,說要去買東西。
然而——
我獨自撐著傘走到校門口,卻遇見了裴釧和甘樾。
甘樾趴在裴釧後背上,替兩人撐著傘。
雨水淅淅瀝瀝落在傘尖,又匯聚成一小股水流,順著傘骨滴落。
學校門口有處低窪,裡面蓄了水。
裴釧背著她,踏過水中墊腳的磚頭,就隻是怕後背上的女生弄湿鞋子。
雨天,沒有主任巡視,保安大叔也在保安亭裡躲雨。
裴釧走到門口才把甘樾放下。
她沒急著進校門,反倒轉身看我。
「周嫵,昨天晚上,我和裴釧在一起了。」
好像在宣示主權。
6
其實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勾勾唇,笑容有些生硬。
「嗯,恭喜。」
甘樾忽然笑了。
目光將我打量一番,她掃了眼自己的白色鞋子,扯著身旁的男生撒嬌,
「裴釧,我鞋子髒了唉,要不,讓你的小狗也幫我擦擦鞋子吧?」
刺耳的字眼,讓我如遭雷擊。
昨晚的事……裴釧也告訴她了。
甘樾的嘲諷還在繼續。
我捏緊了傘柄,「甘樾,難道你男朋友給你講昨晚的事時,沒告訴你他被人打成狗的事嗎?」
裴釧的笑僵在嘴角。
其實我窘迫得要命,可僅存的自尊心還是驅使著我挺直了背,咬牙還擊。
「現在想想,我過去真是瞎了眼,怎麼會為了這種人寫了半本日記。」
「過去我從不認為喜歡一個人很可恥,可是現在——」
「裴釧,喜歡過你這種人,真的挺丟臉的。」
甘樾愣了兩秒,在很難聽地罵我。
我努力忽略那刺耳的罵聲,準備進校門。
水坑裡隻有兩塊斜斜擺著的磚頭。
我平衡力向來很差,踩這種磚頭多半會摔,還不如直接踩水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