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期將近,男朋友推了一個婚慶公司給我。
我驚喜於他為婚禮做的功課,直到發現業務員是他的初戀女友。
籤下我們這單業務,一直沒有績效的她才能得以轉正。
一顆心沉落谷底。
我不知道他在婚慶項目上揮金如土的時候,心裡想的是讓我們的婚禮更加完美一點,還是讓前女友的生活更好一點?
1
我是在跟婚慶公司籤完合同的第二天,發現這筆大單的業務員是男朋友的前女友的。
我發的秀恩愛朋友圈,甚至還沒來得及關進三天可見的小橫線。
「開始備婚啦!
老公平時:理性消費。一進婚慶公司:老婆當然值得最貴的。
嗚嗚,終究是做了愛情的冤種。」
配圖是某婚慶公司的頂配套餐,內容從妝造到跟拍,都是明星級,對應的價格數字也令人咋舌。
評論區收獲一片豔羨,一半是誇陳溯真有錢,另一半是誇他對我真好。
我的朋友圈平時很少分享私人生活,更別說這麼高調直白的秀恩愛。
原來無論多內斂的女生,被幸福砸暈的時候,心裡還是想秀的。
沒想到真應了那句秀恩愛死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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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婚的微信工作群裡,我偶然發現那個叫鄭雅的業務員,微信 ID 裡有她和陳溯兩個人的名字拼音,像是熱戀時的情侶名。
我截圖給陳溯一問,他就承認了。
「以前大學時交的女朋友,畢業就分手了,中間好多年沒聯系。昨天怕你多想才沒說,準備以後再找機會告訴你的。」
他電話裡語氣十分自然。
「全世界隻有這家婚慶公司嗎?你為什麼非要選前女友這家?」
我不理解。
忍不住想起昨天接待的女生,低眉淡眼,全程也沒怎麼推銷,隻語調平淡介紹了一下套餐內容,連頭都沒怎麼抬。
我當時還想,這麼悶的業務員擱我們那行西北風都喝不到,突然籤下這麼大一筆生意,真是運氣來了。
原來這不是運氣,是前男友親手塞到到她手裡的大單。
一時之間,我所有歡欣雀躍都變得可笑起來。
陳溯卻解釋說,
「前陣子同學聚會,有人說鄭雅從國外回來了,現在情況不太好,進這個公司半年了沒開單轉正。」
「周浩他們就想說怎麼幫一把,又不能直接給錢,她做的又是婚慶業務,他們就是想照顧生意這一時半會兒也沒婚結。」
「我也是正好趕上了,這公司也不差,給誰做不是做呢?」
他語氣輕描淡寫得,好像是我在小題大作。
「她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會接我這單業務……遙遙,咱們反正是被服務方,不用想那麼多,就當幫一個老同學一把,好不好?」
「……」我感到無比荒謬,卻無法言說。
2
我不知鄭雅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態,來為前男友的婚禮服務的。
她如常在婚慶群裡發資料,跟我確認喜歡的婚禮風格元素,話題不涉及工作之外的任何事。
除了微信 ID 上做了修改,她的所有表現,都平淡得好像我隻是一個普通客戶。
陳溯也刻意避嫌一般,在婚慶群發過言,也沒有陪我去婚慶公司溝通婚禮場景細節。
我隻好自己去。
鄭雅本人和微信上一樣平淡正常,直到被問到婚禮主花卉。
我說,「就香檳玫瑰吧,陳溯經常買給我。」
他說花語是我隻鍾情於你。
「香檳玫瑰?」
鄭雅一直沒有起伏的語調陡然起了波瀾,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很好看。」
我當時沒多想,直到不久之後刷到她朋友圈,「這麼多年了,還是唯愛香檳玫瑰。」
我頓時一陣心梗。
原來那一刻她眉眼生波,是得意於她的個人喜好,被陳溯習慣性地延續到我身上。
我沒有去找陳溯問清楚,下意識覺得,一開口就輸了。
也突然不想在婚禮上看到任何一支香檳玫瑰。
3
鄭雅的婚禮場景方案被我否到第三版的時候,一直隱形的陳溯終於抽出時間,陪我一起去婚慶公司聽提案。
鄭雅好像感冒了,神色憔悴,提案時表達不甚流暢,還夾著幾聲咳嗽。
她很努力地說服我這個方案很好,但我還是搖頭。
「它還是一個小紅薯模版的感覺,好像可以是任何人的婚禮,而不是我和陳溯的婚禮。」
她深吸了口氣,像是極力壓抑著怒氣,深深看了陳溯一眼,低下頭,生硬地回復,「對不起,我去下衛生間。」
陳溯明顯緊張起來。
一直盯著她的背影,身體一頃,手扶上桌,仿佛要追出去。
但終歸還是好好坐在椅子上,握住我的手說,
「寶貝,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我感覺布置還挺漂亮的?」
「這個方案大概隻有它價格去掉一個 0 的水平。」我回握住他,正色道,「陳溯,我已經很努力放低預期了,但不行就是不行。」
「人家帶病工作也挺辛苦的,不如微調一下,就這樣定下來吧?」陳溯為難地說,「主要是咱們婚期也越來越近了,這個方案再不定下來,要耽誤事兒了。」
其實按照我平時的風格,早就換人合作了,跟 get 不到點的人合作純屬浪費時間。
我斟酌著措辭,試探道,「我們有可能把這個婚禮布置的部分切割出來,再找別的公司外包嗎?」
「當然不行。這不是照著她的臉打嗎?」
陳溯皺起眉,不悅道,「遙遙,你就是這點不好,喜歡較真。她的工作能力肯定沒有你強,你不能拿那樣的標準來要求她。再說我們也是幫人,又何必逼她一宿一宿地熬呢?」
「誰工作不是一宿一宿地熬?我在項目關鍵期,一天有睡超過四個小時嗎?」
我情緒一下子上來,感到又荒唐又委屈:誰是天生強的嗎?誰不是自己扛過來的?怎麼不見他心疼心疼我啊?
「對不起遙遙,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鼻酸,盡量心平氣和地開口,
「陳溯,這是我跟你一生一次的婚禮。你對前女友的『助人為樂』,已經讓它不純粹了。我不允許,它再有任何的不完美。」
4
我一個人在會議室冷靜了一下,還是決定三個人心平氣和好好聊聊。
繞不過去的問題,那就正面解決。
出去找他們時,聽見爭吵聲從安全通道隱隱傳出來。
「我再做十個方案也不會過你信不信?你女朋友就是在故意刁難我,你看不出來嗎?!」
鄭雅明顯在哭,聲聲控訴,
「我還要聽你們的愛情故事,一個一個研究你們的浪漫細節,給她打造什麼公主夢。你知不知道這對我有多殘忍?陳溯你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
我頓時就有些惱火,明明就是方案質量不過關,她偏要解讀成我故意報復。
正要推門進去分說清楚,卻聽到陳溯替我解釋,
「遙遙不是針對你,她平時工作要求就很高,更何況是婚禮了……這次她其實可以不答應的,唉,都是我不好。」
我頓時感到一陣窩心,也聽出了陳溯這一刻的無奈。
他能理解我的委屈,我自然也舍不得讓他為難。
回到會議室,在鄭雅的電腦前,我把那個方案仔細重看一遍,努力找一點可取之處,方便後續再找別人改進。
一不小心點開了文件夾裡的另一個方案,頓時眼前一亮。
燈光以藍調為主,氛圍跟陳溯常去的一家清吧很像。
幸福之門上插著滿圈的香檳玫瑰,不說是否符合我的審美,但至少明顯是基於個人風格的婚禮設計,比之前的模版方案不知高明多少。
正驚訝她有別的準備卻不拿出來時,我看清迎賓牌上的楷字——
新郎:陳溯
新娘:鄭雅。
哦,原來不是做不出好方案,而是她夢中的婚禮,是屬於自己和陳溯的。
5
「不準看!」
鄭雅淚痕未幹出現在門口,眼神驚怒異常。
陳溯則直愣愣盯著投屏上的婚禮圖片,仿佛被什麼擊中了一般,眼圈通紅,嘴唇翕合。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鄭雅已經衝過來一把推開我。
我高跟鞋一崴,差點摔倒,下意識緊緊扶住旁邊一把椅子。
她迅速合上電腦,狠狠剜了我一眼,「你連這個也要搶?」
說著哀怨地看了陳溯一眼,抱著電腦哭著跑出去。
「小雅!」陳溯驚醒一般,立刻追了出去。
看著他毫無猶疑的背影,我身形一晃,腳踝鑽心的劇痛,也後知後覺地傳遞上來。
身體支撐不住跪坐下去,地板冰涼,眼前投影布一片空白。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幹什麼。
最後是被陳溯落在桌上的手機來電吵回了神。
我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來電顯示是周浩,陳溯最好的哥們。
一接起來,那邊就自顧自說起來。
「你叫我幫她找房子的,我找了她公司附近的公寓,你要看嗎?」
「不看我就直接定下來,到時候就說是我親戚空出來的房子,想找人住著維持人氣就是。」
「反正我盡快說服她搬出來……和信那個安置小區特麼能住人嗎?樓下都是物流卡車,滿小區的廢氣汙染,虧她受得了。」
真巧,那個「沒法住人」的物流園我也住過,在畢業頭兩年的時候。
隻是那時沒有誰把我從那片汙濁的空氣中打撈起來,我自己努力工作,生活有所餘裕之後,才得以搬出來。
而陳溯,甚至不忍心她在那裡多住一個月。
還要拐彎抹角地通過朋友,找盡臺階,讓她心安理得地接受。
竟是為她事事都考慮周到了。
在我面前極力表現的冷淡,不過是他對鄭雅關心愛護的冰山一角。
而我呢?
大概在他眼裡,我強大,體面,無需誰照顧,所以連我的婚禮可以拿來做個可笑的幌子。
想到這裡,我呼吸一窒,心裡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那邊周浩嘆了口氣,惋惜道,
「難為你這麼有心,到底是跟了你幾年的女人。當初要不是你爸媽不同意,現在跟你結婚的就是她了。」
「……是嗎?」我顫聲一笑,「謝謝你告訴我。」
6
晚上陳溯急色匆匆趕回來時,我已經退出備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