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2章
四目對視。
在此刻, 電視背景音樂仿若聽懂了人話, 極其配合得消了音。周圍靜謐到像是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陷入尷尬至極的局面。
溫以凡從容不迫地收回視線。
內裡的情緒卻如同驚濤駭浪般地翻湧。
抱、住、我。
親、了、我、一、下。
抱。
親。
“……”
這兩個字, 幾乎要將溫以凡燒炸了。
溫以凡想能很清晰得感受到臉頰燒了起來, 完全不受控。她想平復一下心情, 想努力靜下心來,鎮定分析這事情的可能性。
而後迅速給他一個合適的回答。
但桑延壓根就不給她這個時間。他的目光還放在她身上, 吊兒郎當道:“不是, 你怎麼還臉紅了?”
溫以凡淡定道:“哦,紅了嗎?”
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桑延打量著她:“是啊。”
Advertisement
“可能是我今晚吃的東西太辣了吧,”溫以凡面不改色地扯理由, 說話也不慌不忙地,“剛剛我朋友也說我臉很紅。”
桑延扯了下唇,看上去明顯不信:“原來如此。”
溫以凡也不管他信不信,這會兒能應付下來就足夠了。衝擊一過,她再一細想, 又覺得桑延說的這話不太對勁。
如果他單說抱了一下, 溫以凡還覺得可能是真的。
畢竟這行為的難度系數不大。
但加上親……
溫以凡覺得自己夢遊起來把他打了一頓, 都比他說的這句話靠譜。
“這個事情,你是不是說的, ”溫以凡聲線細細地, 斟酌了下用詞, “稍微誇張了些?我可能隻是夢遊不小心撞到你身上了, 然後有了一些肢體上的觸碰。”
“噢。你的意思就是,”桑延語氣悠悠地,直接戳破,“我故意往你身上潑髒水。”
“……”溫以凡立刻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不是要指責你。”桑延碎發散落額前,神色松散,“但我現在是被佔了便宜的那一方,你總不能這麼反咬我一口吧?”
溫以凡完全沒有記憶,此時有種極其濃鬱的啞巴吃黃連的感覺。她覺得這話實在不合理,沒忍住說:“既然有這種事情,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怎麼沒有?”桑延說,“但你不都說了是特殊情況麼。”
“……”
“我呢,也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這話讓溫以凡稍微愣了下,回想起從趙媛冬那回來的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收到桑延那個莫名其妙的豎大拇指表情。
溫以凡沉默下來,也開始懷疑自我了。
桑延很欠地補刀:“不過這算什麼。”
溫以凡抬頭。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桑延拖腔帶調,又吐了個字,“遊?”
“……”
溫以凡忍了忍:“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桑延:“說。”
他剛說這個情況的時候,溫以凡就想問這個問題,但又覺得這個問題很尷尬,會把現在的局面推到一個更尷尬的境界。
所以溫以凡忍著不提。
但這會兒還是被他這態度逼得憋不住:“我親你哪了……”
“……”桑延神色一頓。
曖昧似乎順著這話融於空氣中,抽絲剝繭地發酵,擴散開來。
話一出來,溫以凡也有些後悔了。但說出的話就如同潑出的水,也無法收回。她的大腦繃成條線,視線卻平和地放在他的身上,裝作在耐心等待的模樣。
桑延抬睫,隨意地指了指自己右唇角的位置。
“怎麼?”
“你指得這個位置,以咱倆的身高差,我應該是——”溫以凡停了兩秒,沒法在說出那個詞,改口道,“碰不到的。”
桑延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而後寬宏大量般地說:“行吧,不承認也沒事兒。”
“……”
溫以凡突然站起來:“不然。”
桑延抬頭。
下一刻,溫以凡又冒出了句:“咱倆案件重演一下?”
“……”
桑延笑了:“你想借此佔我第二次便宜?”
“我不會碰到你的。”溫以凡好脾氣地說,“我隻是覺得你說的這個可能性有點低,想證實一下,之後你住在這裡的時候,依然覺得自己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
溫以凡看他:“你能稍微站起來一會兒嗎?”
桑延靠在沙發背上,稍稍仰頭,自顧自地瞧了她半晌。他倒也沒多說什麼,把手機擱到一邊,似是妥協般地站了起來。
兩人的處境在一瞬間顛倒。
桑延比她高了差不多一個頭,她的腦袋恰好能到他下顎的位置。順著他的舉動,溫以凡的目光從下往上,看他從低頭變成了仰頭。
這角度,看著根本觸碰不到他所說的位置。
“對吧。”溫以凡盯著他的唇角,立刻松了口氣,“我根本沒法碰到,所以是不是哪兒有誤會……這除非是我踮腳,或者是你低頭——”
溫以凡邊說邊抬眼,撞入了他的目光。
她表情微怔,才發現兩人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拉近。
——場面靜滯。
仿佛下一秒,眼前的男人就要順著她所說的那般低下頭。
溫以凡別開視線,心跳莫名快了些。她抿了抿唇,往後退了一步,沒再糾結於此:“不過這也隻是我的猜測。”
桑延眸色烏黑,像是外頭漫長無垠的夜。
“你確實也沒有騙我的理由。雖然這行為是我不可控的,但我還是要跟你道聲歉。”溫以凡想了想,認真道,“以後如果還有這種事情,你直接給我來一拳就行了。”
“……”
溫以凡憋了半天,提醒道:“保護好自己。”
……
扔下那一連串話之後,溫以凡便回了房間。她關上門,靠在門板站著,思考了一會兒自己剛剛都胡亂說了些什麼。
一一捋順,覺得沒什麼問題之後,溫以凡才回過神往裡走。
她躺到床上,盯著天花板,想著桑延剛剛指的位置。
似乎是他那梨渦的位置。
“……”
唉。
不會是真的吧。
可她大學四年夢遊了那麼多次,也沒聽哪個舍友說過,她夢遊會主動做出抱人親人的舉動啊……
但她以前。
確實也。
非常喜歡。
桑延的那個梨渦。
溫以凡這會兒也不怎麼肯定了。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是漿糊一樣,糊成一團又一團,什麼都思考不清。良久後,溫以凡猛地坐了起來,搬起梳妝臺前的椅子,放到房門前。
-
接下來幾天,溫以凡每天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看看椅子還在不在原來的位置。就這麼緊張了一段時間,確定沒什麼異常,她的精神才放松下來。
雖不能證實桑延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溫以凡總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見到他的時候,心裡總有幾絲不知名的心虛和尷尬在徘徊。
導致溫以凡覺得,比起從前,跟他相處起來好像多了點怪異。
但桑延仿若壓根不在意,像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情緒沒有絲毫異樣。也因此,溫以凡不好表現得太過在意。
她隻希望自己不會再夢遊,也不會再做出相同,甚至更誇張的行為。
時間一晃,整個三月就過去了。
溫以凡提前跟主任調了休。清明節那天,她怎麼都睡不太著,找了好幾部恐怖片,連著看了一整晚。直到天快亮了,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但睡了不到兩小時,又自然醒來。
溫以凡爬起來洗漱,翻出衣櫃裡的黑衛衣,出了房間。她起得比往常早得多,桑延應該是還在睡覺。此時客廳空無一人。
外頭是陰天,房子的光線顯得暗沉。
溫以凡沒什麼胃口,隻從冰箱裡拿了盒牛奶,很快就出了門。
查了查路線,溫以凡坐上附近的公交車,去往南蕪郊區的墓園。
前幾次,溫以凡都是跟著趙媛冬,亦或者是大伯和奶奶一塊來的。那時候都是直接被他們開車送過去,這還是她頭一回自己坐車過來。
位置離市區還挺遠,坐公交往返要四五個小時。
下了車之後,還得走大約一公裡的路程。這片區域周圍在施工,路道坑坑窪窪的。沒有專門的停車位,所以車也停得亂七八糟。
溫以凡順著手機地圖指示的方向走。
到墓園後。
溫以凡做了簡單的登記,而後進了骨灰堂,順著往裡走。
走廊漫長到像是沒有盡頭,兩側看過去,是高而長排的櫃子,裝著數不清的逝者的靈魂。溫以凡沉默地走著,直至到其中一排停下。
她走了進去,仔細地找到溫良哲三個字。
距離上一次來見他,也忘了過了多少歲月。
溫以凡盯著名字,看了好半天,才輕聲喊道:“爸爸。”
“……”
“霜降回來了。”
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呼喚。
那時候,溫以凡總覺得不敢相信。
明明前些時候還活生生的人,為什麼突然就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那個高高壯壯的父親,不知是被施了什麼魔法,被縮小化,裝進了這個小小的盒子裡。
從此再不會說話。
她總感覺是一場夢。
醒來就沒事了。
可這噩夢卻一直持續著,無論怎麼掙扎都沒法醒來。
溫以凡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什麼話都沒說。某一個瞬間,她的眼皮動了動,突然察覺到靈牌上的灰塵,跟隔壁的靈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起來是很久沒有人來探望了。
趙媛冬有了新家庭,時間長了也許就幾年才來一次。奶奶跟大伯一家都在北榆住著,大概也不會特地因這個事情趕過來。
溫良哲的笑容被刻在牌位上,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不會再有任何情緒。
溫以凡眼眶漸漸發紅。她用力眨了下眼,伸手把灰塵一點點擦幹淨。
-
到家的時間比平時下班稍微早些。
溫以凡習慣性往客廳和次臥看了圈,桑延看起來還沒回來。她收回視線,抬腳進了廚房。一整天下來,她都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胃裡餓得有點難受。
溫以凡先煮了點粥。她翻了翻冰箱,拿了點食材出來,打算隨便弄個湯來配粥喝。
打開水龍頭,溫以凡把水瓜去了皮,清洗幹淨。她垂眸,拿起菜刀,動作利落幹脆地切成整齊的小塊,而後又從冰箱裡拿了盒魚皮餃,拆了兩排扔下去。
煮得差不多時,桑延恰好從外頭回來。他邊脫著外套,邊往廚房的方向瞥了眼,隨口道:“你今天翹班?”
“沒什麼事,就早點回來了。”溫以凡說,“你晚飯吃了嗎?”
“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