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子爵瞪了我一眼:
「你懂什麼!一萬奴隸也抵不過一個仲裁者大人!」
冰霜,火球,閃電,隕石……
人均三級咒術師的仲裁者們顯然是有點實力在身上的。
原本在攻打城門的獸人們紛紛轉頭朝仲裁者們衝去,城門壓力大為緩解。
城牆上的眾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幾個仲裁者來得真及時。
倘若沒有他們恰好出現,這城門很有可能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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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厚實的城牆開始抖動,牆上的泥土和碎石撲簌下落。
隻見遠處有幾個巨大無比的黑影緩慢靠近,子爵的嗓音顫抖中帶著三分絕望:
「泰坦巨人,是泰坦巨人!!!」
比爾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湊在我耳旁小聲解釋。
泰坦巨人是獸人中的魔法師。
不同於人類魔法師,他們除了有著高強的魔力外,還有著巨大無比的體型和拔山填海的可怕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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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況下,一頭泰坦巨人就能抵過一個四級咒術師。
我眯著眼睛數了數,
整整五個泰坦巨人。
仲裁大隊,要完。
「安娜,這是一個進入黑塔的好機會!」
比爾眼睛亮了起來:
「救了仲裁大隊,就能將功贖罪,進入黑塔!到時候憑你五級咒術師的實力,絕對能進入長老院。」
黑塔中,大祭司主宰一切。
大祭司之下,是負責日常事務的長老院,一共有十名長老。
進了長老院,等於進入了黑塔的權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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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心中暗喜。
本來也是要救他們的,還能搭個順水人情,這筆買賣不虧。
仲裁大隊那半球型的防護罩光芒逐漸黯淡,最頂端處甚至出現了好幾條裂紋。
此時一名泰塔巨人已經走到了他們邊上,並高高舉起了尺寸驚人的狼人棒。
仲裁大隊的人早已力竭,不停地念誦咒語對他們的精神力來說顯然是一個巨大的消耗。
其中幾名三級咒術師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畢竟沒人想親眼看著自己被砸成一團肉泥。
「四是四,十是十。
「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別把四十說喜席,別把十四說席喜。
「要想說好四和十,全靠舌頭和牙齒。
「要想說對四,舌頭碰牙齒。
「要想說對十,舌頭別伸直。
「認真學,常練習,十四、四十、四十四。」
我一口氣念完這繞口令,心裡還有點忐忑。
畢竟那咒語書上就前面兩句話,我一不小心又給補全了。
兩句話是三級咒術,這七句念完,不會奔著七級咒術就去了吧?
貌似黑塔大祭司也才是一名七級咒術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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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爾人都麻了,他呆呆地看著我,嘴唇蠕動了半晌,最後隻說了一個字:
「草!」
昏暗的黑夜中驀然亮起一道白光。
那光芒先是微弱而柔和,接著,逐漸耀眼了起來,到後來甚至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等光芒褪去,我和眾人一起緩慢睜開眼時,才發現所有的獸人都不見了。
大地一片寂靜,就好似那些獸人從未來過一樣。
我沒記錯的話這段繞口令是個轉移法術。
那麼問題來了,這批獸人大軍被我轉移到哪裡去了?
轟!
遙遠的極南之地,一幫突然出現的獸人落在了萬年冰川之上。
等他們費盡千辛萬苦重新回到獸人王國時,已經是兩年以後。
鑑於我展現出來的高深實力,黑塔仲裁隊的眾人對我十分客氣,甚至還帶了幾分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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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熱烈歡迎我加入黑塔,並邀請我和他們一同去往帝都。
對於我教奴隸咒術一事,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
我恰好也想去黑塔看看,於是欣然同意並回家收拾行李。
當天晚上,渾身浴血的傑克叩開了我家大門。
仲裁隊獵殺了我教過咒術的所有奴隸,我姐姐和姐夫是僅存的活口。
黑塔的態度很明顯,我可以縱容你違規,你實力高強我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是所有學了咒術的奴隸,必須死。
子爵的後院裡血流成河,那些少年少女的屍體堆成了小山。
所有人都笑眯眯地看著我,仲裁隊隊長更是笑得一臉肆意:
「安娜,這是大祭司的意思。
「規則就是規則,當然,你可以繼續教奴隸咒術,黑塔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
子爵派人燒掉了這些屍體。
我站在大火前靜靜看著這一幕,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到了眼底。
比爾冷著臉站在我身後:
「安娜,這不是你的錯。」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火光中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那些少男少女認真而虔誠的眼神不時在我腦海中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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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拼了命地想學習咒術。
他們隻是想要做個人,不被欺凌虐待、有尊嚴有自由的人。
子爵一臉滿足地端著杯紅酒,和科瓦碰了碰杯:
「奴隸,永遠隻能是奴隸。」
一幫人哄堂大笑,他們光潔飽滿的臉在火光映襯下分外猙獰。
我仰起頭默默地看了眼這群人,然後轉身就走。
比爾一言不發地跟在我身後。
「比爾,黑塔裡的人,全都像他們這樣嗎?」
比爾點點頭。
我頓住腳步。
「比爾,我不想去黑塔了,
「我要建立自己的法術塔,紅星塔。」
我要讓鮮紅的旗幟,插滿這片罪惡的土地。
看不起奴隸?
我偏要讓這些奴隸站起來,站得比他們更高,更直。
很快,這些所謂的天生貴族就會意識到,除了投胎投得好一些以外,他們和這些最低賤的奴隸,本質上並沒有任何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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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最北邊有個波斯曼郡,號稱罪惡之都。
這裡處於帝國和獸人王國的交界處,管理混亂,魔獸橫行。
波斯曼郡緊挨著克力郡,卻比克力郡更靠近獸人王國核心地段。
我的紅星塔,就立在波斯曼郡。
無數的奴隸從領主手下逃離,前僕後繼地來投奔我。
在波斯曼郡,沒有貴族,沒有佃民和奴隸。
在這裡,所有人都是平民。
隻要你足夠努力和優秀,就能在波斯曼過上優渥舒服的生活。
原本黑塔是要來攻打波斯曼郡的,可是獸人王國傾巢出動,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打下了克力郡,並一路南下,居然很快就攻到了帝都。
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其他幾十個郡城的人瘋狂朝帝都趕去。
如果被獸人王國攻下黑塔和白塔,那人類,就不再擁有抗衡獸人的力量。
到時候,所有人類都會成為獸人的食物。
我一邊看著各地傳來的報紙,一邊和比爾討論:
「獸人王國這次為什麼這麼瘋狂?」
比爾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最後吞吞吐吐地說道:
「因為他們的兩個王子不見了。」
原來上次攻打克力郡的獸人大軍中,有獸人國王的兩個兒子。
他認定是黑塔的人襲擊了自己兒子,所以展開了瘋狂的報復。
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走吧,咱們也去帝都。」
經過我這一段時間的潛心教學,紅星塔已經擁有了一支不可小覷的咒術師隊伍。
畢竟,我可是科班出身。
教漢語,這片陸地上誰能有我專業?
帝都有著數百萬人口,其中多數都是平民百姓。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就這麼成為獸人的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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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在中部地區,離我們屬實有不少距離。
當我們一行人風雨兼程地趕到帝都時,戰鬥已經到了尾聲。
城門搖搖欲墜,黑塔的咒術師損失大半。
年邁的大祭司死死守著防護罩,隻是那薄弱的光芒已經是強弩之末。
就像是一個漂亮卻又脆弱的肥皂泡,用手指輕輕一戳,頃刻間就能破裂。
我伸出手掌朝虛空壓了壓,停下了眾人前行的腳步。
所有的紅星塔咒術師都目光灼灼地看著我,這一刻,他們已經等了太久。
「去吧,告訴他們,奴隸,也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咒術師。」
所有的咒術師按照我的交代開始布陣。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
依次站好後,每個人都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嘹亮的咒語響徹大地,蓋過了獸人的喧哗和城牆上眾人絕望的慘叫聲。
「坡上立著一隻鵝,坡下就是一條河。寬寬的河,肥肥的鵝,鵝要過河,河要渡鵝不知是鵝過河,還是河渡鵝。」
「北邊來了一個瘸子,背著一捆橛子。南邊來了一個瘸子,背著一筐茄子。背橛子的瘸子打了背茄子的瘸子一橛子,背茄子的瘸子打了背橛子的瘸子一茄子。」
威嚴肅穆的聲音響起,紅星塔的咒術師們目光堅毅,神情虔誠而莊嚴。
我照例閉上眼睛,這種嚴肅的戰爭場合,一幫人一臉從容赴死模樣地在那兒念繞口令,不管我看了多少次,每次見到,依然尷尬地豎起了手臂上的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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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紅星塔加入以後,戰爭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
最後時刻,我以一首九級大禁咒結束了這場歷時七天的戰爭。
對於自己被一群奴隸救了,王公貴族們態度不一。
但是平民的表現卻都很一致,他們向我們拋灑鮮花,衝過來親吻那些咒術師的手背。
大祭司冷冷地看著我們。
最後,在國王的決定下,白塔和黑塔的大祭司共同和我打了一個賭。
隻要我贏了,從此以後,紅星塔就和黑塔、白塔並列成為國家的三大魔法機構。
如果我輸了,則要解散紅星塔,並承諾永遠不再教奴隸咒術。
「完了,全完了!
「這麼久的心血,安娜,聽我的,我們退回波斯曼郡吧。
「那裡是我們的大本營,我們慢慢發展,早晚有一天會讓黑塔無法小瞧的。
「你太著急了,安娜,你真的太著急了!」
比爾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不停地繞著圈子走來走去,直晃得我頭暈。
黑塔裡放著一本上古禁咒,幾代大祭司潛心研究多年,但是連第一條禁咒都無法破譯。
上面的咒字復雜晦澀,讓人看一眼就眼花。
而我們這次的賭約,就是讓我破譯一條禁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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踐行賭約的這一天,萬人空巷。
經過黑塔數百年研究,這條禁咒的作用大概率是求雨。
而帝國,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
獸人在夏天南下攻城,和帝國漫長持久的幹旱關系也很大。
如果再不下雨,到年底糧食歉收, 不知道要餓死多少平民和奴隸。
萬眾矚目之下,我接過了大祭司手中厚厚的咒語書。
剛拿到手,我就愣住了。
我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黑色牛皮封面上刻著幾個燙金大字。
那是我熟悉的繁體字。
「唐詩三百首。」
大祭司古老蒼涼的聲音在我身側響起:
「我承認你很強, 千百年來,萬魔大陸上從未出現過像你這般天資卓越之人。
「但是我們黑塔數千年的積累,又豈是你一個奴隸之後可以戰勝的?
「實話告訴你,黑塔大長老早在去年, 就突破了九級。
「我不忍心看到如此璀璨的天才隕落,所以,黑塔會留著你的命。
「但是奴隸終究是奴隸, 骯髒的血液,不配念誦高貴的咒語。」
我翻了個白眼,一臉不耐煩:
「你真的很啰嗦。
「我要開始念咒了,你趕快走吧。」
「你破譯吧, 我給你三天時間, 你……」大祭司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念, 念咒?」
我對著他粲然一笑,清脆響亮的念咒聲在競技場內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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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雨知時節, 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湿處,花重錦官城。」
我排行最小,上頭還有一個十八歲的姐姐和一個二十歲的哥哥。
「【自」破譯上古禁咒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雖然眾人覺得我天資獨絕, 但是沒人認為我可以贏得這個賭約。
就連比爾都是一副坐著等死的悽苦模樣。
當我念完最後一個字時, 狂風四起。
天空中從遠處飄來了一朵小小的烏雲, 接著是兩朵, 三朵,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整個帝都全都暗了下來。
大祭司呆呆地仰起頭。
「滴答~」
一滴水落到了他臉上, 就像是開啟了某個信號。
片刻間, 無數雨水爭先恐後地落下,大雨傾盆, 水流如注。
我笑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紅星塔大祭司安娜, 見過諸位。」
33
在帝國漫長的數千年歷史中,這一天終將被永遠銘記。
因為就在這一天,所有奴隸和平民,終於光明正大獲得了學習魔法和咒術的權利。
他們不再是領主的私人物品,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進入紅星塔的奴隸不但可以解除奴隸身份, 他們的家人還能獲得自由和土地。
比爾帶著我來到了他母親墓碑前, 然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安娜, 如果,如果你早一些出現,我母親就……」
比爾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隨後抹了把眼淚又開始笑。
「安娜,實在是太好了,所有的奴隸都有希望了。
「他們的辛苦鬥爭終於有了結果。
「大家都有了希望,這真是太好了。」
我蹲下身擦了擦墓碑上的字。
「結果嗎?
「不, 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呢。」
自由和平等之花,最終會開遍這片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壤。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