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霍章亂了陣腳，我慌忙地移開眼。
「嗯，要是沒時間，喜酒不用來喝。」
我瞟了眼霍琰，還是那副淡漠清冷的樣子。
霍媽媽向來不待見霍章，沒讓他再接話。
側頭，笑盈盈地看向霍琰。
「阿琰，婚禮準備得怎麼樣啦？」
「嗯，差不多了。」
我說婚禮不用大操大辦，結果現在到霍琰那簡直稱得上鋪張浪費。
小到喜糖包裝，大到婚禮場地。
霍琰都一一親自過目。
細致程度，讓我不禁有一種我們是真心相愛，攜手終身的錯覺。
可惜，並不是。
14
我被霍媽媽叫走商討婚禮流程。
霍家花園。
霍章吊兒郎當：「弟弟向來是眼裡容不得沙子，不可能沒查過我和茉莉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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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琰語調淡漠：「查過又怎樣？」
霍琰無所謂的模樣，惹惱了霍章。
ṭũ₄ 霍章氣急敗壞：「霍琰，她是我的！」
「哦？那你身邊那位宋小姐又算什麼？」
「既然哥哥來我這兒宣示主權，要不我再大方點，幫你把宋小姐處理掉——」
「你敢！」
霍琰轉過身，嗤笑道：「吃著碗裡，念著鍋裡。」
「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垃圾就永遠應該在垃圾堆裡。」
霍章指著霍琰，叫囂：「霍琰，不被愛的才是三。」
「茉莉有叫過你阿琰嗎？你有什麼——」
「啊！疼——放手！」
骨頭的斷裂聲。
霍琰輕笑著放手，眼底冰冷。
「哦？那哥哥就來試試，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下次就不僅僅是手。」
「我不介意用點手段，直接送你進去。」
「再給你的宋小姐，找個好人家。」
霍琰完全像是變了個人。
冰冷，陰沉，殘暴。
可惜這一切我並沒有察覺。
15
離開霍宅前，霍章託佣人塞給我一張字條。
我一直攥在手心沒看。
今晚，霍琰幫我擋了不少酒。
一路上靠著椅背，閉目休息。
「想看就看吧。」
我嚇得手一抖：「你都看到了？」
霍琰嗤笑：「就他那點把戲，也好意思拿上臺面。」
我望著霍琰。
霍琰一向清冷淡漠，很少會露出如此明晃的不屑。
一種上位者看下位者的傲慢優越。
而我要是沒記錯。
小說裡，霍琰對這個私生子哥哥一直多加忍讓，甚至為其鋪路。
總之，不該是現在這樣。
「他是不是告訴你，讓你別信我。」
我展開紙條，果然。
霍琰俯身過來。
呼吸噴灑過來。
「姜茉。」
霍琰叫我。
我迷糊地「嗯」了聲。
「我和他，你選我好不好。」
我腦裡驚雷炸開，酒也醒了不少。
「你說什麼？」
我懷疑今晚喝下的酒精，影響了我的聽覺。
「選我，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司機心有靈犀地升起前後隔板。
暖黃的車燈下，霍琰眼底漸深。
我推開霍琰：「對不起，霍琰。」
我最想要的是回家。
而我也沒辦法告訴他。
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而他也隻是個男配。
「好，我明白了。」
16
那晚後，我和霍琰更像是室友關系。
我相敬如賓，他淡漠疏離。
吳姨兒子要高考，請假半個月。
家裡就隻剩下了我和霍琰。
最近深夜，我總是聽到斷斷續續的敲門聲。
起床開門，又什麼也沒有。
尤其是今晚，敲門聲越發用力。
震得我心裡發慌。
我整個人縮進被子裡，給霍琰發消息。
【霍琰，你睡了嗎？】
【怎麼了？】
【你有聽見敲門聲嗎？】
【沒有。】
【我有點害怕，能來你房間嗎？】
霍琰沒回。
盡管縮在被子裡，我依舊脊背發涼。
愈發清晰的敲門聲傳來，恐懼快要拉斷我的神經。
「是我。」
我飛快起身開門，霍琰站在門口。
暖黃的壁燈照在他身上，襯得他像是拯救我的神明。
霍琰將被子鋪在床側。
中間像是楚河漢界。
「睡吧。」
我點點頭，麻利地爬向另一側。
有了霍琰，我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很快就有了睡意。
我睡得迷糊，好像有蚊子在咬我。
我困得睜不開眼，拂了拂手，側轉身子。
深夜裡，沉悶的嘆息聲。
「茉莉，我好不容易等到你。」
「這一次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完全屬於我。」
17
霍琰受傷了。
為了救我。
宴會上，吊燈砸落的那一刻。
霍琰猛地推開我。
慌亂的人群後，我看見了驚慌失措的沈清。
我站在病床旁守著霍琰換藥。
繃帶粘在了還未長好的皮肉上，一扯，粉色的新肉滲出黃色的血水。
「疼嗎？」
「別擔心，不疼。」
我怕我下一秒就會哭出來，於是找借口出了病房。
「姜茉，我們聊聊。」
是宋瑤。
咖啡廳。
「霍琰把霍章調去了非洲。」
宋瑤語氣淡漠，像是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人。
許是看出我的困惑：「姜茉，我和你來自同一個世界。」
「如今你卡住劇情，弄得我也沒辦法脫身。」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宋瑤對霍章，像是愛得深切，又像是毫無愛意。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所以，你想讓我怎麼做？」
「盡快離開霍琰，回到正軌上。」
我皺眉拒絕：「我現在還不能離開霍琰。」
宋瑤笑道：「你是覺得自己拉他下水，心裡有愧？」
我點點頭。
宋瑤將手機遞給我：「那你看看這個。」
是一段聊天記錄。
霍琰早就知道了我要給霍章下藥。
匆忙從國外趕回，換掉了我給霍章的藥，自己喝了下去。
記者收了我的錢，霍琰就花五倍高價買下他。
讓我和他在酒店的事，瞞無可瞞。
我以為的陰差陽錯，其實是刻意為之。
「姜茉，不出意外。」
宋瑤頓了頓，眼神晦暗。
「霍琰覺醒了。」
18
其實，我早該察覺霍琰的不同。
是我的大意或者說我對霍琰有了不該有的情愫。
病床旁，我削著蘋果。
「霍琰。」
「嗯？」
我抬眸：「我前幾天遇見拍我們的那個記者了。」
霍琰面色一僵，轉瞬即逝。
「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什麼，他祝我們百年好合。」
霍琰像是被取悅到，噙著笑：「挺會說話。」
果然，宋瑤沒有騙我。
聊天記錄，都是真的。
我沒有時間了。
19
我逃了。
在霍琰出院的前一天。
我走得太慌張，以至於吳姨問我去哪兒時。
我說，出差。
我忘了，我根本沒有工作。
宋瑤幫我聯系上霍章。
出了機場，有人舉著牌子。
「是姜小姐嗎？霍總讓我來接你。」
長途跋涉，我țū⁼腦袋有些暈乎。
車開得很穩。
我差點睡著。
「姜小姐，到了。」
我下車。
眼前是一處平房，周圍人煙稀少。
霍章怎麼會住在這兒？
我推開門。
四目相對。
漆黑如潑墨般的狹長眸底，好似一張巨大的網，將要把我吞噬殆盡。
霍琰語氣森冷：「姜茉，你果然來了。」
20
霍章此刻像條死狗，被反捆住手腳，隨意丟在角落。
男主如果死了，我會被耗死在這兒。
我急匆匆地查看霍章的狀況。
霍琰攥住我的胳膊，倏然一拽。
回頭，眼前人眼底通紅，嗓音緊繃。
「你就這麼擔心他的安危？」
我掙扎著：「霍琰，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你都知道了？」
霍琰的瞳孔驟然縮緊，攥住我胳膊的手止不住地發抖。
「既然你知道，那我告訴你，我不會再讓你完成那些所謂的任務，拋下我離開的。」
「我不會再信你了。」
「想要離婚，除非我死。」
大腦嗡嗡作響。
腦海裡浮現出面板警告。
【男配黑化，劇情世界即將崩坍。】
男主還在，怎麼會崩？
我轉頭。
霍章的臉，一半變成了馬賽克。
【新任務發布，請任務者降低男配黑化值，成功拯救劇情世界，即可離開。】
我踮腳。
在霍琰的怒不可遏中，吻住了他的唇。
吻畢。
霍琰抑制著眉間的狂熱，直直地看著我，喉結滾動。
「姜茉，你什麼意思。」
21
我被霍琰軟禁了起來。
可接連半個月，霍琰很少再回別墅。
吵鬧，絕食都沒有用。
我想見霍琰。
於是我趁吳姨不注意，藏進了廢棄隔間裡。
很快，霍琰回來了。
帶著怒氣的低吼，清晰地傳進我的耳膜。
「吳姨，我讓你看著人，你怎麼看的！」
「人不見了，沒一個人發現！」
吳媽哆哆嗦嗦：「先生，夫人的東西都在家，一定會回來的。」
「不會的，她不會回來的。」
「她早就想離開我。」
花瓶砸碎在地。
伴隨著怒吼。
「還愣著幹嗎！找不到人，明天你們全都給我滾！」
我站在二樓，往下看。
「霍琰，我在呢。」
霍琰驀然抬眸，眼底通紅。
下一秒。
我的手腕被霍琰猛地拽住，貼近。
嗓音發顫：「你去哪兒了？」
腕間的力道捏得我生疼。
我忍住痛意，安撫道：「霍琰，我不小心在小隔間睡著了。」
霍琰抱著我。
我撫上霍琰的背，一片湿潤。
「霍琰，你別擔心，我不會走的。」
「茉莉，是你先不乖的。」
一夜，我叫著他的名字。
霍琰拂開我湿潤的額發：「叫我阿琰。」
「阿琰。」
霍琰眼神驀地一沉。
「騙子，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22
我鑽進被子，親吻著霍琰腰間的茉莉。
霍琰身子一僵，大手將我拽了出來。
「不想死，就別作。」
「霍琰，我們很早前就認識吧？」
霍琰啞著嗓：「嗯，認識。」
「可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你確定那人是我嗎？」
霍琰轉過身：「姜茉，你又在計劃著什麼？」
「或者說你那任務系統又讓你做什麼？」
我撐起身子，吻向霍琰眼角的小痣。
「霍琰，你真聰明。」
「但我也是真的想見你。」
「我發現，我有些喜歡你。」
霍琰環在我腰上的手緊了緊。
「你現在又想用之前那套，說著所謂的喜歡麻痺我，讓我相信。」
「再狠狠地甩掉我，走得沒有一點留戀。」
我搖搖頭：「霍琰，系統說隻要我降低你的黑化值，我就能離開。」
深夜寂靜。
半晌。
「姜茉，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去交換了。」
「這次，我不會讓你走的。」
23
這是我這個月第三次流鼻血。
霍琰不知道，不管怎樣，我都是要離開的。
任務成功即可脫離劇情，返回原本世界，得到任務獎勵。
反之，任務失敗則，我將一直留在劇情世界，以消耗身體為代價，最終遭到系統抹殺。
我洗了把臉。
中午還要去霍琰公司送飯。
食堂裡，人來來往往。
路過的，都要跟我和霍琰打招呼。
我有些不自在：「為什麼非得拿來食堂吃？」
「食堂空氣好。」
食堂這麼多人，哪有你 80 平的，帶落地窗的總裁辦公室好！
我靠近霍琰：「晚上，我們去約會吧。」
「我訂了酒店。」
霍琰看著我，喉結滾動。
「你又想玩兒什麼花樣？」
我撇嘴，假裝可惜：「不去是吧？那隻能算啦，我可是——」
「去。」
我就知道。
24
「這就是你訂的酒店？」
我點點頭：「兒童親子房，挺適合你啊。」
霍琰轉身要走, 被我攔住。
「你先進去看看啊。我真的準備了好久。」
屋內, 一牆的漫畫和遊戲光碟。
霍琰動了動唇：「你怎麼知道？」
「吳姨告訴我的。」
「又是為了你那該死的任務值？」
我搖搖頭：「霍琰，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快樂。」
「多少了？」
我看了看系統面板：「百分之三十八，最近降得有些快。」
我模仿著霍琰喜歡的女性動漫人物, 拍了拍遊戲機。
「快過來。崽崽今晚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
找童年，當然越身臨其境越好。
霍琰眼神微黯：「崽崽？」
半晌。
霍琰勾唇：「好, 是你說的。小媽。」
這個人物角色的身份是小媽？
等一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
25
我還是住進了醫院。
霍琰請了無數的專家名醫，全都束手無策。
霍琰崩得厲害。
公司也不去了, 整日整日地在醫院守著我。
「姜茉，這也是你玩兒的手段對吧。」
我笑笑：「嗯，就是為了讓你心軟。」
「看來我目的達到了。」
霍琰慌亂地擦著我的鼻血。
流了太多次，有時候自己都感覺不出來了。
我抬手：「別哭啊, 霍琰。」
「都知道我是故意的, 還哭。」
霍琰紅著眼眶：「所以就算我無論重開多少次, 如何從頭算計，也依舊沒有辦法留住你。」
「霍琰, 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霍琰啞著嗓子：「可我已經沒有東西去交換你再回來了。」
「你要我怎麼辦。」
「霍琰, 你信我嗎？」
我看著霍琰：「你放我走，我保證我會想辦法再回來, 這次一定不會丟下你的。」
「多少了？」
「百分之五。」
霍琰望著我，眼底掙扎翻湧。
「姜茉，我不信你。」
吻, 落在我的眉間。
「但我放你走。」
「再也不見, 姜茉。」
26
一道白光。
再睜眼, 我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我媽正趴在我的病床旁, 睡著。
「媽。」
嗓子幹疼得厲害。
我媽抬頭, 倏地紅了眼睛。
我回了家。
這次的任務獎勵, 我選擇了我的記憶。
我想保留住和霍琰的那段時光。
霍琰說得沒錯, 確實是再也不見。
離開劇情任務後，就沒辦法回到所經歷過的劇情時間。
就算找到機會強行回去, 也隻能是重新開局。
我夢見了霍琰。
我走後, 霍琰一直在等我。
在劇情世界的第三年, 霍琰終於明白等不到了。
選擇了了結。
躺在我們一起用過的浴缸裡。
水淹住了鼻子。
溺水而亡。
我喘著氣, 從夢中驚醒。
被攥住心髒的窒息感。
不受控制地流淚。
對不起, 霍琰。
我食言了。
27
「誰讓你自己不小心。」
我推著姜蓁往醫院大樓走。
姜蓁坐在輪椅上罵罵咧咧：「明明是他來撞的我, 不然我能骨折嗎！」
普外科外。
我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 等著姜蓁換藥。
「你知道嗎？VIP 病房那個病人前天醒了！」
「這麼多年，居然還能醒？」
「幸虧家裡有錢，一直吊著。換普通人, 早放棄了。」
走道裡，護士行色匆匆地談著八卦。
「姐姐。」
小女孩拍了拍我的膝蓋。
我抬頭：「怎麼啦，小寶貝。」
小女孩側身指了指：「那邊有個漂亮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
「那漂亮哥哥為什麼不自己——」
是霍琰溺水時, 手裡攥著的我的項鏈。
我猛地站起身，眼眶發熱：「那個漂亮哥哥在哪兒？」
「花園！」
小女孩皺著眉。
「但漂亮哥哥好像身體不好, 我看他走幾步就喘氣。」
我飛奔下樓。
夕陽順著樹縫傾瀉而下, 落了半邊在樹下人的臉上。
少年低垂著眼, 清冷矜貴，面色蒼白。
我屏住呼吸，忍著眼中的湿意。
霍琰回頭望來, 冷然褪去，眼裡點點星光：「茉莉，好久不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