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到底是誰不要誰呢?
陸時衍,先放手的人是你啊。
……
「對。」我深吸一口氣,「我不要你了。」
他一張臉血色盡失。
扶住門框的手也慢慢垂落。
我趁機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就算陸時衍有萬能卡,也沒辦法再進來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的心髒卻像被針扎了一般,疼得要命。
十年啊,還真是挺難割舍的。
快零點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
透過貓眼,我果然又看見了陸時衍,他像一座孤獨的冰雕,沉默而絕望。
「可不可以別趕我走。」
他輕喃了一遍又一遍。
因為許久得不到回應,那雙原本晶亮的眸,慢慢變得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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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下心,沒理他。
晨曦落入房間時,手機的振動聲也將我吵醒。
「老婆,睡得好嗎?」
「不理我也沒關系,我可以等。」
「我不會放棄你。」
6
我從沒想過,陸時衍會這麼執著。
一連幾日,他都跟在我身後,怎麼甩都甩不掉。
終於,導演看不下去了,苦口婆心地勸我:
「夫妻吵架很正常。但是小陳,你把陸老師趕到走廊裡睡,多少有點恃寵而驕。」
恃寵而驕?
可是,我並沒有逼陸時衍睡在地上啊。
他裝深情給誰看?
「導演,我們不是吵架,是已經——」
離婚兩個字還未出口,我的電話就響了。
閨蜜在那頭火急火燎地,催我上微博澄清。
我這才知道。
陸時衍一連幾晚睡在走廊,被有心人拍到了照片,還曝光到了網上。
大家戲稱他為「望妻石」。
而我的名字也緊隨其後,上了熱搜。
當然,是被他的粉絲罵上去的。
「陳秋竟然敢把我們衍哥關在門外?」
「艹,還讓他睡走廊,陳婊怎麼這麼賤!」
「衍哥是不是被她下蠱了?真是氣死我了。」
「平心而論,衍哥在巔峰期自爆已婚,給足陳秋安全感。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
「就是!踐踏愛的人,這輩子都不配擁有愛!」
我看著看著,笑出了聲。
說得真好。
可是一開始踐踏愛的人,真的是我嗎?
陸時衍粉絲基礎很龐大。
不到五分鍾,我的最新宣傳照被 P 成了黑白遺照。
陳婊去死。
四個大字,血淋淋地潑在照片上。
我呼吸一滯。
手機「哐當」一聲,摔在地上,屏幕粉碎。
不遠處的陸時衍朝我奔來,小心翼翼地把我摟進懷裡。
「老婆,別看那些。」
我出道幾年,兢兢業業,從未卷入任何網暴紛爭。
第一次,很怕,也很懵。
所以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陸時衍。」
「在,我在。」
他抱著我的手慢慢收緊。
「我們公布離婚吧。」
他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僵硬,仿佛連心跳都停止了。
他顫抖著唇,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讓我來處理,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搖頭拒絕了。
以前,我說喜歡陸時衍,是真的喜歡。
可是現在,我說想放棄,也是真的放棄。
我向導演請了假,準備跟陸時衍回家,拍離婚證,然後發微博澄清。
可是在車裡,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一定要這樣嗎?」
他低聲問我。
好似這件事對他而言,是莫大的痛苦。
我看著窗外徐徐後退的樹木。
人生沒有倒退鍵,我的喜歡也是,錯過就是錯過。
「陸時衍,我們不可能了。」
我堅定地回答。
他沉默一瞬,臉色由白轉青,額頭青筋迭起,周身散發陣陣冷意。
「你再說一遍。」
我滿足了他的要求。
他不知道發什麼瘋,扯開領帶,捉住我的雙手,按在車窗上。
「強扭的瓜不甜。」
我雙腿打顫,仍舊強裝鎮定地警告他。
而他垂眸,笑出了聲。
再抬眼時,眼神也充滿了攻擊性。
就像——失憶前的陸時衍?
我不確定。
「甜不甜,扭了才知道。」
他扣住我的後腦勺,報復似的咬上我的唇,空氣裡每一個因子都叫囂著失控。
……
日暮低垂。
我被折騰得渾身無力。
陸時衍揉了揉我的腦袋,神情餍足地笑了。
「甜。」
我抬起腳,狠狠地踹他。
他不僅沒有生氣,還照單全收,順便把新買的手機遞給我。
網又炸了。
陸時衍半小時前發了微博,還艾特了我。
「惹老婆生氣了,自願打地鋪,求原諒/可憐」
公司法務也出來詐屍,點名了幾個黑粉。
「告,人身攻擊。」
輿論瞬間反轉。
網友們清一色都在誇,真夫妻就是甜。
我這才意識到,他騙我上車,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好狡猾啊。
他讓司機調轉方向,重新開回劇組。
我抿著唇,無論他和我說什麼,都置之不理。
「生氣了啊?诶,走慢點。」
下車後,陸時衍插著兜,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
我加快步伐,拉開距離。
他不以為意地低笑,說我很可愛,像個小刺蝟。
因為走得太快、太急,所以我沒有注意到二樓的盆栽正搖搖欲墜。
砰的一聲。
砸下來了!
我來不及躲,可身後突然撲來一道身影。
抱著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掌心被黏膩的液體浸湿。
我後知後覺地看向,倒在血泊裡的人。
他明明那麼痛,卻還在笑。
望著我,溫柔地笑。
「好可惜啊,沒來得及說。」
「我以前是真的混蛋,但現在……」
「也是真的喜歡你。」
7
陸時衍受傷昏迷了一個禮拜。
這期間,我想了很多。
可是就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親眼看見他受傷,我的心髒還是疼得厲害。
是愧疚,是感激?
還是,我根本就沒放下?
我不知道。
所以他醒的那一天,我去了醫院。
可惜,有人比我來得更早。
林絲絲拉著他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衍,醫生說這一次,你應該會恢復記憶了。你好好看看我,行嗎?我不信你說不愛就不愛了。」
我心尖一顫。
陸時衍他終於要恢復記憶了嗎?
那他和林絲絲,應該很快會修成正果吧。
我有點不想聽下去了。
抬腳想走,裡面突然傳出一聲低吼。
「滾。」
男人不耐煩地甩開林絲絲的手。
然後以一種極為厭惡的眼神,看著她。
「你在國外跟那些男人上床的時候,有想起過我嗎?啊?」
林絲絲瞪大了雙眼,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好半晌,她才哆嗦著唇,底氣不足地反問:
「你、你調查我?」
他深吸一口氣,極力克制著憤怒,再抬眼時,與病房外的我視線交匯。
空氣大概靜默了十幾秒。
他猛地拔掉手上的滯留針,跌跌撞撞地朝我奔來。
「老婆,老婆——」
長時間的臥床導致他體力不支,踉跄著摔倒在地。
我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林絲絲從病房內衝出來,想扶他起來,卻被狠狠地甩開了。
她崩潰得大哭。
「阿衍,你聽我解釋。那次是因為我知道你結婚,我喝醉了酒,一時糊塗才跟他們去了酒店。」
「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陸時衍一臉暴躁,轉身朝她吼道:
「閉嘴!」
然後他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來,緊緊拉住我的手。
以絕對溫柔的口吻,問我有沒有被嚇到。
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問了他一句話:
「你真的失憶了嗎,陸時衍。」
他本來就是冷白皮,隻不過,在我問完這句話後,他的臉色變成了慘白。
一向鎮定的眼底,映出的也全是慌亂。
事到如今,答案是什麼,還重要嗎?
已經赤條條擺在我面前了,不是嗎?
我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就像是——
你努力了那麼久,追尋的人終於回過頭看你一眼了,你或許也為之動容,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你就心軟了。
但是現實殘酷地告訴你,你傻不傻啊?
他哪裡是真的喜歡你這個替身,隻不過受不了被正主背叛,把情感寄託在了你身上。
僅此而已。
怪不得,那天他在車上吻我,眼神和「失憶」前那麼像,原來一切都是裝的。
「老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了聲。
抽出包裡的消毒紙巾,擦拭被他碰過的地方。
「別叫我老婆,我們早就離婚了。」
他被我的動作刺痛,幹澀的眼眶晃動著幾分晶亮,搖搖欲墜。
我把紙巾丟進垃圾桶,轉身想走。
手腕被緊緊攥住。
身後傳來低低的、顫抖的聲音:
「陳秋,別走。」
高高在上的影帝卑微到了極點,半個身子跪了下去。
醫院的地磚很硬,也很涼。
不遠處已經有路人舉起手機,開始拍照錄像。
我很勉強地笑了一下。
畢竟,陸時衍救過我一次,我還沒有白眼狼到要毀他事業的地步。
門關上的瞬間。
我把手抽了回來,敷衍地丟下一句:
「好好休息。」
他也知道我在做戲,隻是這個人好像不要命似的。
在我開門離開時,整個人連帶著被子。
又摔在了地上。
他紅著眼,嗓音再怎麼克制,也抖得厲害。
「別走,行嗎?」
「我不逼你復合了,也不逼你愛我了,隻要讓我待在你身邊,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尊嚴,什麼事業,我通通都可以不要……」
我垂下眸,沒吭聲。
他半跪在地上,手臂青筋凸起,隱隱可見骨頭。
眼裡的血絲都猙獰出來。
「說話啊,陳秋。」
「我要怎麼做,你才肯留在我身邊?」
8(第三視角)
那天下午,陸時衍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
驕傲的脊骨被徹底打碎。
他問了陳秋一遍又一遍,能不能別走。
陳秋隻是冷冷地看著他,一步一步往後退。
偏他還不死心,一隻手在地上掙扎著想去夠她的腳,可無論怎麼夠,都還是差了一點。
門被無情地合上。
陸時衍絕望地閉上眼,手攥成拳頭,狠狠往地面砸。
他知道——
這一次,陳秋不會再回頭了。
是他的謊言,把她徹底推開了。
他吃力地靠在牆邊,頭深深埋下去,眼眶泛湿。
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
「我沒有失憶,是重生了。」
這句話,有那麼難說出口嗎?
可是他不敢啊,他真的不敢說。
陳秋會把他當成精神病的,更不會喜歡他了。
他的後腦勺很疼。
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前世的許多事。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陳秋時,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世上真的會有人,和另一個毫無血緣的人,長得那麼像嗎?
那時,林絲絲三番五次地跟他吵架。
他煩得很,就故意接近了陳秋。
在她被幾個富二代逼著喝酒跳舞時,為她解了圍。
從此,身後多了個甩不掉的麻煩。
他時常盯著她的臉出神,但她隻要一開口說話。
那種清清冷冷的女神調,和林絲絲軟糯的鄰家音,完全不同。
陳秋喜歡了他十年。
他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但是啊,人的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
他先遇見的是林絲絲,放不下的也是林絲絲。
所以,當他得知她一聲不吭地跑去國外,還莫名其妙地要分手時,氣得發了瘋。
他做了一件至今想起來都會唾棄自己的事。
「要不要和我結婚?」
他問陳秋,語氣隨意到像在問她要不要吃飯。
陳秋一雙眼亮了亮。
隨即熄滅下去,她苦澀地笑,讓他不要開這種玩笑。
他的心莫名蕩了一下。
「沒開玩笑,回家拿證件。」
「兩個小時後,我來接你。」
領完證,陳秋似乎很高興,喊了他一聲:
「阿衍。」
他瞬間煩躁,脫口而出的話語像一把鋒利的小刀。
割碎女孩臉上的笑容。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陳秋小臉煞白,手足無措地望著他。
澄澈的眸子,蓄滿盈盈淚水。
她知道了。
他拿她當替身的事。
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五。
既做出來了,他也敢作敢當。
事後,作為彌補,他都會給陳秋介紹很多資源。
陳秋很聽話,從來都是逆來順受。
但有一回,他在慶功宴喝多了,被兄弟們扛回家。
燈打開。
陳秋縮在沙發裡,小小的一團,在等他。
那個瞬間,就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心底某個地方忽然塌陷了?
她聽到動靜,揉著發紅的兔子眼,起來給大家煮醒酒茶。
那群人,是知道林絲絲的存在的。
所以,有個男的忍不住罵了陸時衍:
「你他媽是真渣啊……」
「心裡藏一個,家裡也藏一個。」
「兄弟,人在做,天在看,當心遭報應。」
渣?
陸時衍笑了下。
他知道自己渣,一直都知道。
他對陳秋態度特別差,是希望她不要再喜歡自己。
他的心沒騰幹淨,沒辦法和她一樣。
純粹地去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