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少村民原本都想揍死他，但真到了他面前，又不敢出手，仿佛被嚇怕了似的。
最後是胖村長出來主持大局，他代表寨子，向蒙黎為過去的事道歉，並邀請他搬回寨中。
蒙黎既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胖村長又說，但這次的損失得他來承擔。這件事蒙黎答應得很爽快。
剩下支教的時光如流水飛逝。
我不再上山補課，有時候上著上著課，會看到蒙黎坐在最後一排聽。
比起從前，他收斂了許多鋒芒。
有一次，他看到小女孩身上戴著的項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陳老師啊。」
離開龍嶺寨村的那一天，整個寨子的人都出來送我們。蒙黎也在，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我到一邊說悄悄話：「陳老師，我想去你的大學看看。」
「可以啊，歡迎你來。不過我們那裡還有很多大學呢，或許會有你感興趣的學科……比如說生物學？昆蟲學？」我情不自禁地笑了，「鉆研一門學科，也會很幸福。」
蒙黎說：「還會再見面的。」
「怎麼？你在我體內下了蠱？」我調侃道。
「恰恰相反。」他深深地望著我，「等我，等我再長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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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龍嶺寨村很久後，我一直都在想，蠱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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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蠱？
最終我想，蠱是人們相信的力量，一如詛咒。都不過是人類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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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和蒙黎保持著通信聯絡。
在信中，他時不時會告訴我他的生活情況。
比如第一次離開寨子，去鎮上考試。
比如第一次看見大海，比山要好看。
比如許多次看到項鏈都會想起我。
後來，蒙黎考上了我的城市的一所大學。他是整個寨子裡第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據說那天整個寨子都高興壞了，放聲高歌。
我遵守約定，帶他去了一趟我的母校。不過他都沒怎麼看學校，一個勁盯著我瞧。
我就彈了一下他的腦殼。
「學生就要以學習為主，知道不？！」
「你現在又不是我的老師。」他已經學會了一針見血地找出我話裡的漏洞。
我也去了他的大學轉了一圈，他居然真的學的昆蟲系，據說與教授的關系很好。
有時候，他也會跟我說寨子的變化。自從世紀之初通了綠皮火車，寨子裡變化很大，如今已經成了一處風景秀麗的旅遊區。村民們主要以旅遊業生存，許多愚昧落後的習俗也消失了。
寨子裡一起出資建了一所學校，聘請我回去做校長，我考慮了幾天，答應了下來。
蒙黎畢業後，也回到了寨子裡。他說，在外面看過了天地，依然想回來，城市不是他的家。
「城市也像一個器皿，在其中不斷地練著各種千奇百怪的蠱。太累了。」已經工作了數年的我忍不住感慨。
——變化的何止是他。
從前那個慌慌張張、走到講臺上就緊張的女孩，也成了經驗豐富的優秀教師。
我的心願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過，能找個清靜的地方教書育人，對我而言已然足夠。
這中途還發生了一件大事。蒙黎為了打破寨中不能與外界通婚的傳統，要通過所謂的「森林的考驗」。
即需要獨自一人在深山的無人區度過兩天一夜。
我覺得這很荒謬，婚姻本來就是成年人自由的選擇。但蒙黎非常開心，興沖沖地就去了。
還安慰我：「我們野外調查、田野調查的時候都是這樣的，早知道這麼容易……」
但我還是有點擔心，批改作業的時候忍不住走了神。
結果一考驗就是一個星期，還要打電話叫他的教授和同窗一起來考驗考驗。「陳老師，如果每次跟你求婚，就能發一篇 SCI，該有多好啊！」
「……」
白擔心了。
我決定今晚就把他和他的觀察箱丟出去。
-完-
番外：
8月25日 天氣晴
從森林裡回來後，我們就正式結婚了。小老師嫌我話太少，總是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其實我也不敢告訴她。
不然她又要對我進行一些普法教育。
真難辦。
能把她裝進小罐子裡隨身帶著就好了，免得成天到處亂跑。
8月26日 天氣晴
今天小老師在學校待了一天，說是要做開學前的準備。
一回來就睡大覺，也不跟我說話。
我決定要對她下情蠱，煉那種離開我三米以外就會心碎的蠱蟲。
不……心碎可能對她沒什麼作用。
要煉那種離開我三米以外就會肚子餓的蠱蟲。
嗯。
8月27日 天氣晴
煉情蠱之蟲的事進展順利。
小老師今天在家休假，我把她那些有些發潮的書搬到太陽底下曬，她笑瞇瞇地誇我“力氣大”，還隨手給我發了一朵大紅花。
她老是拿我當小朋友。
氣死我了。
（日記本上貼著一個大紅花）
8月28日 天氣陰
為了表示我早就不是她印象裡的小少年，昨晚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證明。
現在小老師再也不敢誇我“力氣大”了。
小老師生氣的時候會瞪人，還會咬人，不過一會兒就會迷迷糊糊的了。
叫我名字的時候很可愛。
我也在她身上蓋了幾朵小紅花。
今天沒有空煉蠱。
8月29日 天氣晴
小老師生氣了，她說夏天沒法穿高領，害她沒法去學校。
我幫她改學生作業，中午烤野兔給她吃，果然她很快就氣消了。
幸好早早就在森林裡放了兔子陷阱。
8月30日 天氣晴
補助金和專利費都發下來了。
我們這有一句話叫做，“無銀無花不成姑娘、有衣無銀不成盛裝”。
忍不住又買了一套，有上衣、百褶裙、飄帶裙、馬花繡帶、腰帶鈴鐺、頭飾銀翅、銀馬花、扣圈、銀圈、銀壓領。
小老師白凈，穿著一定很好看。
洗完澡出來後，看到她傻乎乎地在一件一件試衣服，銀鈴聲叮當清脆。
……
看來明天又要給她烤野兔吃了。
9月1日 天氣晴
開學了，小老師又沒時間理我了。
抓緊時間煉情蠱。
9月3日 天氣晴
煉情蠱被發現了，日記也被發現了。
烤野兔也沒有用了。
被趕去和蠱蟲睡一塊。
9月4日 天氣晴
和蠱蟲們睡一起的第二天。
9月5日 天氣小雨
和蠱蟲們睡一起的第三天。
9月6日 天氣晴
和蠱蟲們睡一起的第四天。
9月7日 天氣晴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蒙黎啊蒙黎，怎麼能連臥室都進不去呢。
9月8日 天氣晴
和蠱蟲們睡一起的第六天。
我不該擅自要對小老師下情蠱，也不能把她裝到小罐子裡，更不可以故意下離開我會肚子餓的咒。
我覺得我有點冤枉，因為我還沒有下蠱。
肚子餓完全是她自己在學校食堂沒吃飽。
……但我已經誠心誠意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有問題應該積極溝通，而不是想奇怪的方法。
真的。
相信我。
地板太硬了。
9月10日 天氣晴
小老師不生氣了，終於不用和蠱蟲一起了。
還是臥室好。
9月11日 天氣陰
小老師每天出門都會親我了。
晚上回來也會跟我說話。
這兩天是中秋節，今晚做了蘑菇湯……給我喝。
我嘗出來是那種會致幻的蘑菇，不過還是吃了一朵。沒一會兒就有很多胖嘟嘟長著翅膀的小老師在空氣中四處亂飛，看得我眼睛都要花了。
9月12日 天氣晴
醒來後渾身酸痛。
四處檢查了一番，發現私藏的情蠱皿和私房錢都不見了。
其實私房錢也是給她買的銀鐲子。
決定今晚給她喂一朵蘑菇。
9月13日 天氣晴
發暈的小老師很好玩，會一直黏著我說喜歡。
簡直舍不得讓她醒來了。
認真聽了半天。
她說：“喜歡……喜歡……喜歡……”
“喜歡吃烤魚……”
氣死我了。
9月14日 天氣晴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山上的野兔已經學會了繞開我的陷阱。
其他小動物見到我也跑得飛快。
不過清醒了的小老師說她說的不是喜歡烤魚，是喜歡蒙黎。
嗯。
不枉我抓了十條魚回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