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寧 3575 2025-01-16 16:02:12

被囚禁多年後,金主厭煩了我。


他解開我手腕上的鎖鏈,嫌惡地把我推到別墅外:


「你要的自由我給你了,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彼時我三十整,沒有學歷,沒有工作,引以為傲的容顏長了皺紋,連去酒吧陪酒,都被嫌棄地趕走。


所有人都說我這輩子完蛋了。


而我偏不認輸。


找了個發傳單的工作,通宵熬夜學習,考研上 了 985。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激動地發了條朋友圈,配文【新生】。


滿屏祝福裡,我看到金主發了很簡短的兩個字:


【不錯】。


我的手腳剎那間冰涼。


1


金主和當紅小花上熱搜的時候,我正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


金主已經快半年沒來我這兒了。


拴腳踝的鎖鏈生了鏽,磨破皮肉,動一下都很痛。


今天是我三十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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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刷牙的時候,我看著鏡子裡,那張曾經明豔四方的臉,如今眼角已經有了細密的皺紋。


我不再年輕了。


金主也終於厭倦我。


晚上,他喝醉了酒,被司機送到這兒來,站在床前看著我,眸子裡劃過一絲嫌惡。


「又醜又無趣,真不明白,我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你。」


他摸出鑰匙解開我腳踝上的鎖鏈,吩咐管家帶我離開:


「你要的自由我給你了,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2


從大學畢業到三十歲,我被金主豢養了八年。


這八年裡,他不許我工作、交際,甚至不許我外出。


被我反抗煩了,索性拿鎖鏈把我拴在床頭上。


「我會永遠喜歡你。」


他蹭著我的脖頸,說:


「所以,你的世界裡,隻需要有我一個。」


那八年裡,我爭過,吵過,跑過,進過無數次放滿刑具的地下室,甚至好多次險些死在他獨特的性癖下。


我像一隻被圈養的家畜。


被錦衣玉食養了八年,突然被出去,看著外面澄澈的天,心底忍不住迷茫。


我真的還能像個人一樣生活嗎?


3


對三十歲的我來說,重啟人生是那樣的不容易。


父母早已去世。


朋友也都在囚禁中失去聯系。


金主的律師來給我算了一筆賬。


說這些年,我砸掉的金主的東西,在別墅的吃穿用度,弄傷金主的精神損失費,減去市面上最高等級的嫖資……


折合起來,我倒欠金主一億三千萬。


「陳先生說了,這錢不用您還。」


「隻是希望,日後您不要糾纏。」


律師的話冷漠,卻很符合金主無情的性子。


我沒有爭辯,隻是說:「我知道了。」


離開別墅的時候,我身上隻有自己的身份證,和八年前就存在銀行卡裡的,兩千塊人民幣。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而我多次求職碰壁後,去應聘了在街上發傳單的小時工。


在烈日下套著玩偶服,時薪二十的那種。


4


三十歲,空拿一手文憑,沒有工作經驗,沒有積蓄,甚至沒有獨立生活過。


所有人都說我這輩子廢了。


但我不覺得。


我不僅要活,還要好好地活。


那段時間,我白天頂著大太陽發傳單,抽空躲在樹蔭底下背單詞,晚上通宵熬夜學習,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


累到低血糖快要暈過去,吃一塊五毛錢的水果糖,再咬牙繼續學。


大學畢業那年,我本來考上了心儀學校的研究生,卻被金主逼著放棄。


「讀研畢業了也還是要給人打工,有什麼出路?」


他不耐煩地說:


「不如好好伺候我,我高興了施舍你點,你打一輩子工都掙不到……」


那些事情,想想仍覺得窒息。


我掐了掐掌心,強迫自己忘掉,把注意力集中在書本。


5


金主和當紅小花官宣那天,我正穿著厚重的玩偶服,在市中心 LED 大屏下發傳單。


嗑 CP 嗑瘋的迷妹湊錢包了五分鍾的甜蜜剪輯。


視頻裡,金主含情脈脈地望著那個女孩,說:


「我尊重她的夢想和事業,會努力幫助她在娛樂圈發光發熱。」


旁邊路人討論,說金主不是那些戀愛就要求妻子必須回歸家庭的傳統霸總,知道尊重女人的事業,很難得。


我忍不住笑了。


看來金主雖然已經厭煩我,卻還是在我這裡得到了教訓。


女人不能關著。


不然就會像我一樣,從一個活潑明媚的女大學生,變成死氣沉沉的怨婦。


笑著笑著,淚水湧出來,模糊了視線,又被我用力擦去,重新開始工作。


6


拿到研究生錄取書的那天,我躺在出租屋狹小的床上,像個小孩子一樣滾了好幾圈。


激動到難以自抑,發了條朋友圈,顫著手指打下配文:【 新生】。


底下評論區都在恭喜,聯系好的導師回了我一個「加油!」。


我眼含熱淚地翻著,看到最底下,一個純黑色的頭像,回復了很簡短的兩個字:


【 不錯】


起初我沒反應過來這個黑色頭像的賬號是誰,好奇地點進去,看到唯二的聊天記錄。


【 陳先生,您今晚回來嗎?】


【 回。】


——是金主。


我的手腳剎那間冰涼。


血液凝固了,心跳因恐懼而加快。


好不容易逼自己安穩了些,顫抖地點開別的社交平臺,想看點別的散散心。


手機上突然打進來一個電話。


是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號碼。


我沒有接。


電話掛斷。


手機上收到兩條短信。


【阿寧,接電話。】 


【 乖。】


7


我盯著那個「乖」字看了好久。


指尖戰慄著,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我不懂金主要做什麼。


也不敢猜。


顫抖著把那條朋友圈刪除。


蜷縮在床邊,腦袋埋在膝蓋裡,死死閉著眼睛。


緩了好久,才從那種瀕死的狀態裡緩過來。


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匆匆換了身衣服,出門打工。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攢錢上學。


套著玩偶服發完傳單,喝了口老板提供的免費礦泉水,匆匆趕往晚上的兼職場地,在後廚刷碗。


冰冷的自來水澆在手背上。


曾經被金主養得細膩白皙的手變得皲裂,被我毫不在乎地浸泡洗潔精。


酒店老板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看我的眸光貪婪又惡心。


我很清楚自己這張臉的魔力。


漂亮到一定程度,哪怕老去,也會任誰都覺得驚豔。


從前,金主總是志得意滿地說:


「美人該配大佬,也隻有混到我這種程度,才能護得住你這般美人。」


為了少一些事端,平時我都會刻意化醜些,或者戴上口罩。


今天卻是慌張忘了。


我不動聲色洗著盤子,餘光注視著老板搖搖晃晃的肚子,看到他油膩搭在我腰上的手。


「小寧啊,你一個女人,無依無靠的,不如跟了我,以後吃香喝辣,怎麼樣?」


我笑了笑,說:


「我上一任金主,是盛海的陳總,就算是他不要的女人,你有幾個膽子動?」


空氣寂靜幾秒。


他的手一下子縮回去。


狐疑看了我許久,暗自嘀咕:


「你認識陳總,還能來刷盤子?騙誰呢?」


「隨你信不信,」我淡聲說:「隻要你能承擔得起後果。」


哪怕金主厭倦了我。


哪怕他毫不留情把我掃地出門。


我也非常確認。


他不會允許一個曾經伺候過他的女人,被一個猥瑣男強制壓在身下侮辱。


8


那老板到底不敢賭。


嘟囔著離開,看向我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驚恐,夾雜著鄙夷。


——像從前我在金主身邊,那些人看我的表情一樣。


金主手段狠戾,江城行商之人,或多或少聽過他的名號。


他們不敢對金主表露不滿。


隻敢對我施加惡意。


婊子、賤人、不要臉的情人……這些話我聽過千百萬遍,早已心如止水。


甚至有人站在跟前罵我,我依舊能安安靜靜地,給自己剝一顆核桃。


9


下班回家,我背著黑色斜挎包,路過一家要打烊的蛋糕店。


窗戶上貼著打折出售的標語。


我摸了摸餓到胃疼的肚子,想著今天收到錄取通知書,就買了一塊很小的蛋糕,拎著回家。


蛋糕很膩,不好吃。


我卻依舊用力地,逼迫自己咽下去。


狹小的出租屋漏水,潮湿,依稀有蟑螂穿梭的聲響。


我吃著吃著,終於忍不住哭出來。


淚水稀釋了奶油,再被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


金主讓我滾的時候,我沒哭。


找工作被人嘲諷時,我也沒哭。


但此時此刻。


從被父母寵在手心的獨女,到縣城高考狀元,再到頂尖大學畢業生。


步步順遂的軌跡裡,我從沒有一刻想過。


有一天,會窘迫得舍不得扔掉一塊難吃的蛋糕。


10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拎著垃圾出門,看見了讓我瞬間僵硬的人。


金主靠在勞斯萊斯車邊,指尖夾著煙頭,凝視著垃圾桶上嗡嗡飛的蚊子。


看到我,笑著說:


「阿寧,早上好。」


「你被我養得那麼嬌氣,卻在這種環境裡住那麼久,真讓人心疼。」


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一看到他,潛藏在腦海深處的痛苦和絕望被勾起來,洶湧衝擊大腦,激蕩得我眼前發暈。


我幾乎癱倒靠在牆上。


看著金主一步步走近。


「這麼怕我?」


他抬手摩挲了下我的臉頰,笑道:


「離開的這幾個月,有沒有想我?」


我不說話。


他也不期待我的回答,笑了下說:


「我看到你發的錄取通知書了,恭喜。」


「到了這個地步,還能做出來這麼厲害的事,不愧是我的阿寧。」


我用力靜下心神,往後退了一步,抬頭問他:


「您今天來,是做什麼呢?」


「來看看你。」


他溫和地說:「阿寧,我們總歸有那麼久的情分。」


「哪怕分開了,也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


11


指尖又開始發顫。


我很清楚金主的為人。


虛偽,貪婪,惡心,表面光風亮節的偽君子,魔鬼套了一身西裝,真的以為自己是人。


他不會在已經厭惡的情人身上浪費時間。


讓他站在這裡和我說話的唯一可能,就是他又對我有了一點興趣。


在看到我沒有如他所願爛在陰溝裡,反而努力向上走時,對我這個蝼蟻產生的一點點好奇。


——這個認知讓我恐懼到抓狂。


指尖悄然摸上包裡的手工刀。


如果他再想把我抓回去,我一定——


「你放心,阿寧,我不會阻止你讀書了。」


「我就是單純地來看看你,別怕。」


他抬手,撩開我額前的發絲,嗓音溫柔地說:


「我的阿寧那麼優秀,越來越讓我覺得,曾經那八年,我沒有看錯人。」


「繼續加油,希望你能給我帶來更多的驚喜。」


12


金主走了。


我靠牆癱在地上,身子疲軟到虛脫,動一下都沒有力氣。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他就是一條陰晴不定的毒蛇。


做任何事情都沒有邏輯,隻憑心情,猜都不得其法。


渾渾噩噩想著,直到接到老板催上班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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