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終於等到納蘭謁明回來。
他怔了一怔，竟不著痕跡地看了我一眼。
我尋思莫不是宿主連日奔波，演戲的基本技能已經生疏。
貼心地從倉庫找了本《攻略一百法：演技篇》，自動贈送給他。
他嘴角抽了抽。
他終於開始演戲了。
雖然似乎有那麼點兒不情願。
19.
他這邊驚喜不已情脈脈。
「仙兒，連日來本王為你夜不能寐，如今終於相見。」
她那邊悽悽切切訴衷情。
「太子失蹤，我日夜不安，好在謁明哥哥你來了。」
兩人你儂我儂，我恍惚看見納蘭昊頭頂的清新綠帽。
我嘎嘎樂。
小醫仙驚詫，「你養了鴨子？」
我一口氣喘不上來，笑出渾厚豬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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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地上賠笑臉。
小醫仙蹙眉審視我，存著試探。
「謁明哥哥，我方才聽下人說，你房裡有一位心上人，想必就是這位姑娘吧？」
納蘭謁明也應激了。
好一陣啞口無言。
仿佛我玷汙了他的審美標準。
我急中生智，羞澀捂臉。
「你有所不知，王爺半路遇刺，我救他於水火之中，一見鍾情，王爺便留下我做個暖床婢女……」
耶絲，就醬！
半路殺出我這個假想敵，小醫仙必然警覺，對他也會更上心。
哎，有我這個王牌系統，真是他納蘭謁明修來的福分。
……
他不知感恩！
之前給我的吃穿用度是最好的。
小醫仙來了以後，狐裘錦衾成了她的，甜膩膩的慄子糕也被她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磨刀霍霍，豁開溜溜梅包裝袋。
沒有投喂，我的倉庫還有存貨，沒想到吧。
最近納蘭謁明和小醫仙打得火熱，整天帶著她巡視災民，設棚施粥，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你沒事兒吧？」
背後有人試探。
我的 DNA 大聲說：「沒事兒就吃溜溜梅！」
我和小醫仙面面相覷。
從彼此的眼中看出瞳孔地震。
她遲疑，「這東西是你的？」
我說是納蘭謁明給的。
他年紀大，脊柱發育好，這鍋背得動。
她的系統說：
【宿主，我在聯盟論壇發現反派也綁定了系統，這應該是系統贈送的福利。】
【還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
【攻略宿主，可以爆裝備。】
從那以後，小醫仙簡直黏在納蘭謁明身上，白天寸步不離。
所以他晚上翻窗。
夜色朦朧中，我目睹他利落地從窗臺跳下來，輕笑分外突兀。
他從袖中掏出冰糖葫蘆遞到我嘴邊，利落地割腕放血，不忘戲謔我。
「今日的慄子糕又被搶了？」
我被塞了滿嘴，嗚嗚咽咽。
他替我揩拭去糖漬碎果，蒼然月色下眸光幽深。
「再忍忍，本王已找到納蘭昊的藏身之處，很快就結束了。」
小醫仙的出現，顯然是納蘭昊的手筆。
意在暗中動作，破壞納蘭謁明的計劃。
他看穿了這一點，隻讓小醫仙接觸些無關緊要的雜事，同時派人尋找納蘭昊。
順便刺殺一下。
浙直總督換人，他又遭遇刺殺，危機感會逼迫納蘭昊出現。
20.
但他出現得，太狼狽了。
翩翩君子，硬被他作成了破落乞丐，昏迷在官府外。
小醫仙伏在床邊啜泣，她的系統提醒。
【宿主，反派攻略值已達到 80，男主攻略值 80，請宿主盡快選出優先項。】
我扒著窗縫偷窺，心裡咯噔一下。
不會吧不會吧，納蘭謁明攻略小醫仙的進度條才 75，反派你不爭氣啊！
納蘭謁明在房內瞥見我，嘖了一聲。
他悄悄退出來，輕彈我腦門。
「不是讓你別出門嗎？」
他的氣運值漲到了 5000，與納蘭昊分庭抗禮，我的生長速度越來越快，貿然出現，隻怕真的會被當成妖怪。
我把攻略值的事告訴他，他驀地笑了，揉揉我的頭。
「醋了？」
……
他有病吧？
我翻了個白眼，聽見他說。
「別擔心，她不會選本王。」
「為啥？」
納蘭謁明看向房中，笑得自嘲又悵然。
「本王可是反派，惡貫滿盈的反派，在她心裡，遲早要被天之驕子的主角手刃。」
「換做是你，你會怎麼選？」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
久到他送走納蘭昊和小醫仙。
他借口皇城不可無主事者，送納蘭昊回京監國，納蘭昊高興得連病都不裝了，連夜爬上馬車。
可是……
納蘭謁明離京時，把帝王九璽、尚方寶劍，甚至皇帝本人都帶過來了。
納蘭昊回去，會面對一個，隻剩攝政王擁趸的皇城。
唉，男主雖然美麗，卻實在愚蠢。
納蘭謁明陰陽怪氣，「他，美麗？」
我求生欲滿格，說遠不如王爺鳳表龍姿，才貌雙絕。
他好像在嘚瑟。
不確定，再看看。
我看著看著……
他猛然湊近，眉眼柔和如春風拂柳，灼熱的呼吸咫尺可聞，聲線低沉撩人。
「就這麼喜歡？」
我尬笑指指他淌血的手腕，「再放你就要失血昏迷了。」
他凝滯，看了眼盛血的小盅，臉色一白，厥了過去。
十三十四呼天搶地宣太醫。
一小盅鮮血，散發著詭異的香氣，喂進皇帝嘴裡。
老態龍鍾的帝王，日日昏迷不省人事，隻能定期飲下納蘭謁明的血維持生命。
……
我這宿主不會是唐僧吧？
「不。」
他熟練地止血包扎，「本王是藥人。」
21.
老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曾身中劇毒，藥石罔替。
為了醫好他，太醫院請命煉制藥人，其血可醫百疾，解百毒。
隻是需要與太子同血同源之人做引子。
當時的納蘭謁明，母親隻是普通宮女，沒有母族傍身，皇後把刀架在他母親的脖子上，問他是否願意。
當然願意。
「本王最痛的時候，身上爬滿蠱蟲，劇毒侵入五髒六腑，疼得隻想有誰來殺了本王。」他如今說起這些，雲淡風輕，仿佛已經揭過。
揭過的代價，是他成為攝政王，挾持天子逼死太後，砍下所有欺辱過他的人的頭顱。
他含笑道，「此事，本王從未向外人道。」
現在。
他大張旗鼓地告訴了天下人。
親自寫布告，自陳其為醫天子而成藥人，不忍見蒼生苦，甘願取血以平瘟疫。
他瘋魔了。
納蘭謁明體弱多病的設定是真的，被練成藥人，他身體的根基已經壞了，隻是藥人血吊住了他的命。
平定瘟疫必須日日取血，他根本撐不住。
「若本王不幸身死，要連累你任務失敗了。」
取血持續了二十一天，他起初還能同我玩笑，現今纏綿床榻，連清醒的時候也少有。
蒼白得像個紙片人，恍若風一吹就支離破碎。
讓我想起原劇情中，他死去的時候。
納蘭謁明從小不受寵，沒見過皇帝，他娘被宮妃欺辱，他被皇子太監欺辱。
掌權後皇帝派他平定邊疆叛亂，他在前線打仗，他娘在後宮被敵軍細作毒死。
他一怒之下烈火焚城，給自己掙了個聲名狼藉。
納蘭昊恨他，讓小醫仙引誘他。
他一生都埋沒在黑暗中，鮮活靈動的少女出現，像一線溫暖的光，他拼命爬過去，發現人家拿他當消遣。
娘沒了，姑娘的愛是假的，權勢被騙走了，大廈一朝傾頹，他才知道自己是爛泥腐鼠，天之驕子才是萬民所向。
我見證過太多主角，他們順風順水，偶有波折，總能化險為夷。
反派無論如何掙扎，注定要被他們踩在腳下。
可反派也是人。
我摸著他冰涼的手，輕聲道，「我選你。」
縱使千般狠萬般惡。
唯一的復活藥，喂進他口中。
血液在體內重生流動，已經冷徹的身體回暖，他的胸膛起伏，呼吸歸於平緩。
過了很久。
他指尖微顫，徐徐睜開雙眼。
眸底笑意略過，聲音沙啞得像隻鴨子。
「不是沒有復活藥嗎？」
「一顆復活藥值百萬兩黃金，」我埋頭胡亂蹭去淚水，悶悶，「棺材本都給你了！」
完不成任務老娘就剁了你！
他費力地抬手，摸了摸我的頭，「不會讓你失望的。」
22.
離開應天府那日，全城百姓送他出城。
攝政王殺身救世，天降奇跡使其復生一事，編成了話本子，從這片土地傳揚開去。
氣運值一路飆升到 8000，簡直贏定了。
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他捏著桂花酥往我嘴裡送，「好了，不多想了，靈靈乖，再吃一口。」
……
我吃完一整箱之後。
他好整以暇地擦手，像隻狡黠的狐狸。
「本王對你好不好？」
我呸呸呸吐出來，拉開系統倉庫清點庫存，堅決地說：
「嗚嗚嗚我是真的一滴都沒有了，就連溜溜梅都被你拿去分了嗚嗚嗚……」
氣運值漲太快的後果，就是他頻繁要福利，我原來滿當當的倉庫都空了。
他又拿出那一套說辭，糊弄我待他登基與我平分天下，一半國庫都是我的。
我說你胡說八道。
「平分天下的那是皇後，過過腦子吧你！」
他噎了噎，扶額道，「那本王不討你的東西，隻要你做一件事，如何？」
「什麼？」
「親我一下。」
……
嘁。
這算什麼要求。
我桀桀桀地連親了幾十下。
納蘭謁明懵了。
我擦擦嘴，「先說好啊，之後的福利，都拿這次抵消了哈。」
嘿嘿嘿嘿，血賺。
23.
還是不如小醫仙賺啊。
我連連慨嘆。
我說哪裡不對勁兒，納蘭昊太安靜了。
他這次憋了個大的。
原劇情後期，納蘭謁明勾結羌戎，以三座城池為代價，換取羌戎進攻，他一面派納蘭昊御敵，一面出賣軍機。
但最後還是被主角團打敗，揭發通敵罪行，服下小醫仙的毒藥而死。
現在羌戎打進來了，回京路上接到納蘭昊傳信，請他轉道西北平叛。
順帶提了一句，小醫仙被羌戎抓了。
哈哈，你看這人多雞賊啊。
你太子才是反派吧？
納蘭謁明冷笑著揉碎信箋，輕騎簡從日夜兼程，往西北而去。
我還確認了一下他攻略小醫仙的進度值，已經到 80 了，隻是不知道他被小醫仙攻略了多少。
如果他真的……
……
他真的，我哭死。
納蘭謁明還在應天府的時候，就拿我之前給的火銃火炮做樣本，讓浙直總督生產了幾百架，一路運送到西北。
打起仗來，我軍生猛得像吃了一百個綠巨人。
羌戎挨不住，把小醫仙吊在城牆上，逼納蘭謁明退兵。
小醫仙梨花帶雨，「謁明哥哥，不要管我，仙兒能結識你，已無所求！」
「隻求哥哥來年清明，給仙兒上炷香，仙兒此生無憾！」
不是，你倆平常就寫寫信，頂多算網友，怎麼叫得這麼親熱？
納蘭謁明這個蠢比還真被觸動了。
他痛苦地望向小醫仙，大漠孤煙，蒼茫落日，揮手退兵。
羌戎使者到的時候，我被軟禁在後方營帳，指著他破口大罵。
「納蘭謁明你腦袋裡長的是漿糊吧？死那麼多人，你因為她退兵？你是反派不是戀愛腦主角！」
然後我兩眼一黑。
……
哈哈，我也被吊在城牆上辣。
納蘭謁明假意和談，實際上想扣下談判的羌戎左谷蠡王做籌碼，結果被反將一軍，讓人家把我劫了。
羌戎讓他在我和小醫仙之間做出選擇。
我胸有成竹，我倆這關系，不說深情厚誼，至少……
他說：「我要仙兒。」
他喵喵個腿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