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早已歸心似箭,奈何這次是籤訂合約的最後關頭,幾大門派齊聚一堂,這個講完那個講,尤其是萬佛宗的禿驢還會抓著他念經。
謝容景本來以為自己不討厭這些,他曾經和虞穗穗一起在學府的那段時光裡,每日都有人類對著他講課,還時不時點他回答一些很蠢的問題。
在那時,他一直不覺得有什麼。
原來並不是不討厭,他如是想。
……如今虞穗穗不在身邊,他的脾氣就不可控制的越來越壞。
白日裡,謝容景仍舊是那副溫和有禮的樣子,但每晚趁著夜黑風高時,他便會……去打怪。
有什麼辦法,禿驢不能殺,人不能殺,現在魔界裡住了個虞穗穗,他連帶著的魔族也不能隨便亂殺。
惡意隨著時間的推延不斷蔓延,不刀點什麼東西,是停不下來的。
一群五大三粗的魔族屬下們被謝容景嚇得瑟瑟發抖,不得不每晚找怪來讓他打。
見少君大人面帶微笑地捏碎一隻隻惡靈的魂魄,魔族們由衷慶幸:還好修仙界有怪,謝謝怪。
而現在,他便在用打怪的那隻爪子捏虞穗穗的臉。
“穗穗瘦……胖了。”
謝容景:?
為什麼他不在,大小姐還胖了。
他反復地確認了一下,發現再捏時還是軟的。
“你才胖了。”虞穗穗反駁:“我這是青春期在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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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身體之前因為病弱而瘦瘦小小,這幾年吃得好睡得香,才漸漸長了些肉。
管他修仙之人還會不會有青春期,虞穗穗摸著自己軟軟的肚子,堅決不承認是胖了。
謝容景能打歸能打,卻不懂不能在女孩子面前說她胖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但他看見大小姐哼哼唧唧不大高興,非常識時務地閉了嘴。
嘴是閉上了,爪子還闲不住。
他很久沒見到虞穗穗,此時格外活躍,一會撸她的毛兒,一會捏她的脖頸捏她的臉。
虞穗穗把臉擋住:“不給你摸,你要說我胖。”
“都是廚子的錯。”大反派非常和氣地哄她:“穗穗吃了哪個廚子做的飯?告訴我。”
……?
大哥,你的語氣聽起來可不像個好人吶。
虞穗穗於是便明白了:謝容景這人有領地意識,他自己做過一次飯,以後就必須都是他做。
吃別人做的飯不行,吃別人做的飯還長胖了,那更是萬萬不行。
也不知道哪來這麼多怪脾氣。
第79章
月黑風高時, 天照門半山腰一條寂靜的小道上。
二十來個女修腳步輕輕,屏住呼吸緩步前行。
她們統一穿著深色的衣衫,不是墨色就是黛藍色, 與漆黑的夜晚融為一體, 像一條長長的影子。
“大家都在吧?”
眼看快要離開門派,領頭的小女修用氣音問道。
末尾斷的一位小女修聞言, 數了數隨行的姐妹。
她同樣小聲回答:“都在, 秋雯姐。”
這些人正是虞穗穗曾經在竹意居時的侍女屬下們。
大小姐在天照門的時候, 會鼓勵她們好好修煉, 小侍女們自己也夠努力, 奈何虞穗穗走了以後, 便再也沒有人願意這麼對待她們。
因此,哪怕過了這麼些年, 小侍女中也隻有一兩個到了三重成為內門弟子。其餘人仍在忙得連軸轉,別說秘籍,連修煉的時間門都沒有。
若是先前, 很少有人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對。
在天照門當侍女的,多半是附近一帶的散修, 又或者是被選中的外門弟子,這些人家裡無權無勢, 覺得一輩子能安安穩穩在大門派侍奉,便已是她們的福氣。
但現在,她們漸漸不這麼想了。
小侍女們曾經短暫過上了能踏踏實實修行的日子,清楚地體會到體質與靈力的變化,她們喜歡大小姐,也喜歡一點點進階的感覺。
她們雖非修煉天才,卻也並不是頑劣愚鈍之輩——話又說回來,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天才?
大家都是天資平平,不上不下的普通人,難道她們就生來便注定一輩子隻能在一重二重徘徊嗎?
她們本可以默默接受這一切……可見過繁星的人,是不會留戀草屑的。
“我們離開這裡吧。”
不知是誰先開口道:“去魔界,去找大小姐。”
虞穗穗在學府修行時,小侍女們還不敢去找她,原因無它:學府不是每個人都進得去,而滄瀾城物價又高,她們那點微薄的存款根本不夠在城中生存,說不準還會給大小姐帶來負擔。
可魔界不一樣。
近日,修仙界最沸沸揚揚的大事,便是三大勢力同時發布聲明,承認與魔界建立和平友好往來。
小侍女們不約而同想:魔界應該很苦,聽說那裡氣候惡劣還沒什麼花花草草,也不知道大小姐住得習不習慣。
如果可以的話,她們是非常希望能幫到虞穗穗的,再加上小侍女們都不怕吃苦,去魔界的提議便立刻得到了眾人的一致通過。
她們寧願在條件極差的地方陪大小姐一同努力,也不願荒廢在奢靡而冰冷的大門派裡。
……
“馬上要下山了,姐妹們小心,千萬不要被人發現。”
年紀最大的秋雯提醒道。
聽說魔族的外交隊走遍了好多大大小小的門派,她們本想等謝公子來到天照門時,便跟著他一同前往魔界。
結果魔族們壓根就沒來這裡,小侍女們隻能自力更生,自己偷偷從門派跑出去。
此時,她們已離出口很近。
這出口不是正門,而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平日裡人跡罕至,恰好方便逃走。
前方的樹影忽然動了一下,好像有個人在裡面。
小侍女們嚇了一跳,倘若逃跑被發現,後果可謂不堪設想。
白霜盯著頭頂圓圓的月亮,靈機一動:“是哪位道友和我們一樣來此賞月?”
“哪些道友和我一樣來此賞月?”
怎料樹影中的人和她同時開口,說得話也大差不差。
聽聲音像是個中年男人,準確來說:是個很熟悉的中年男人。
小侍女中有人認出了這道聲音,驚喜道:“牛執事?”
牛執事:……
見她們不是別的執法堂人員,牛執事這才謹慎地鑽出樹林,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你說這不是巧了麼——他也是想跑去魔界投奔大小姐的。
當然,牛執事離開天照門的理由和小侍女們不太一樣。
他就是單純的想抱大腿。
大小姐還在天照門的時候,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混得風生水起,北峰的其他執事都得給他幾分薄面。
可大小姐一走,雖然沒人怎麼著他,但他的升職之路也隨之到了盡頭。
所以,當牛執事得知魔界能去了之後,第一反應便是狂喜。
天照門隻是修仙界四大門派之一,而魔界,那可是整個魔族唯一的最大勢力啊!
大小姐現在應正是需要屬下的時候,他如果去了,那就是元老中的元老。
用鼻子想,都知道地位比當一個小小的執事要不知高到哪裡去。
牛執事之前是不大喜歡魔族的,可要是能在魔界找個官做,改變喜好又算什麼?他甚至能抱著魔族們親兩口!
眾人一拍即合,高高興興一同上路。
皎白的月光透過樹影幽幽落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希冀與憧憬。
他們走過小路,踏過溪流。
出口就在前方。
……
眾人看見了出口,同時也看見了出口旁等著的男人。
男人是個俊逸的青年,穿著執事袍,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靜默地注視著即將離開的一行人。
小侍女們面面相覷,猜不透對方的意圖。
最後,還是和他最熟的白霜叫了聲裴執事。
裴林現在已不再是月凝橋上的守橋人,自從幾年前審判臺上的那一幕後,他便時常經歷三觀的打碎和重組。
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大小姐用生命告訴他的道理發生了嚴重衝突。無數個夜晚,裴林隻要一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紅裙的少女對他翩然微笑。
這讓他一度很是迷茫,分不清孰是孰非,也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方向。
……既然不知道,那便邁開步子,親自去走一走。
他拼命修煉,從小裴變成了裴執事,如今已因賞罰分明、鐵面無私而小有名望。
牛執事和小侍女們憂心忡忡。
裴林這小子,他們早些時候還會聯系。
這兩年對方越來越像一個工作狂,聽說連某個堂主的兒子犯了事,都被他梗著脖子按門規廢了一隻手。
他不會要攔著我們吧?
每個人都這麼想。
牛執事已經開始評估雙方戰鬥力:他們二人都是四重,也不知他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拼得過年輕力壯的小伙子。
……
“你們走吧。”
良久,裴林抬頭望向空中圓月。
“裴林?”白霜訝異。
“今夜,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
白霜誠懇道:“謝謝。”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裴林笑笑。
他的語氣好久沒有如此輕快過。
如果北峰那些弟子們見到不苟言笑的裴執事露出這副表情,定會驚掉下巴。
“幫我和大小姐帶句話。”
“就說她彈的琴……真的很好聽。”
虞穗穗已經好久沒有彈過琴。
對她而言,彈琴隻是興趣之一,而她現在的愛好可太多了,比如打牌、看話本、追劇、吃東西、癱著、逛街、試衣服……就像一個後宮佳麗三千的昏君一樣,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寵幸琴妃一次。
在魔界的生活太過悠闲,她幹脆將現代的那些簡單娛樂項目都搬了過來。
除了鬥地主,還有象棋跳棋飛行棋,前兩天甚至還為魔族屬下們普及了狼人殺。
但玩了幾場後,虞穗穗便得出結論:這遊戲不能和謝容景一起玩。
“今天不找誰是狼嗎。”
大反派同學滿臉無辜地看著她。
謝容景本就長得好看,特地用波光粼粼的眼神看人時,幾乎不會有人能拒絕他的請求。
除了虞穗穗。
她看多了這張臉,某種程度上已經產生了一定的抗體。
想到幾次和大反派玩狼人殺時情景,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緩緩搖頭。
第一次玩時,虞穗穗是假裝預言家的狼人,而謝容景這個真預言家……竟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她。
第二次玩時,虞穗穗是預言家,抓到了謝容景這隻大尾巴狼,而對方……非常痛快地承認了,連一句反駁都沒有。
虞穗穗:……
他自己這樣便算了,魔族屬下們也有樣學樣,現在的狼人殺完全就是穗穗殺,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想讓誰出局誰就出局。
爽歸爽,但遊戲性就大打折扣。
倘若和謝容景重復遊戲規則,他倒是會虛心聽著——隻不過下一次又還是老樣子。
數次講道理未果後,虞穗穗痛定思痛:將狼人殺這個娛樂項目永久封印起來。
反正有趣的東西千千萬,這個不行咱就換。
“不玩了。”她舉起一袋留影石:“我們今天看新劇。”
自從大反派這次從外面回來,他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魔界。就算偶爾去處理魔族事務,也會在兩三個時辰內重新出現。
因此,他們二人每天都有大把大把在一起的時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