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謝容景撩起衣袖,將食盒中的菜品一一布好,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如竹節,好似溫潤的冷玉。
這雙手不像做菜的手,當然,也不像殺人的手。
他靜靜地注視著大小姐,心中浮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愜意與舒適感。
他總是會覺得無趣。
隻有鮮血與他人的痛苦和絕望,才能短暫地刺激到他的神經,給予他片刻虛妄的快樂。
可現在,沒有人流血,沒有人哭喊哀嚎,也沒有人歇斯底裡怒發衝冠......
他卻奇跡般的,感到了一股淡淡的愉悅。
第55章
陽光明媚的午後。
虞穗穗一邊吃著飯, 一邊欣賞臺上精彩紛呈的仙俠武打戲。
在沒穿越之前,她一直有著吃飯時看些什麼劇的習慣,可惜這個世界沒有電視也沒有平板, 隻能對著四周的花花草草以及大反派的臉下飯。
就像再美的花也經不起多看一樣,雖然謝容景很好看, 還是耐看的那種好看, 但他一張臉上隻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並不會生出花來,看久了難免有些審美疲勞。
而現在有了別的看點,虞穗穗剛好可以轉移注意力, 做做眼保健操。
說起來,隻有滄瀾學府會用抽籤決定參加門派交流會的人選。比起學府, 其它的大小門派無不是精挑細選出年輕一代的優秀弟子。
這些弟子們不僅身姿綽約玉樹臨風, 打起來也像模像樣,咒法與靈術齊飛,劍光共刀影爭鳴,還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 連出招的姿勢都是對著水鏡排練過數次的最佳款。
倘若看膩了武打戲,還可以看看古偶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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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府的觀戰席非常之熱鬧, 時常會有膽子大的漂亮小女修來和夏凌搭訕,她們假裝跌倒, 假裝迷路,假裝認錯人。
男主古道熱腸, 且是個反應遲鈍的直男, 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有人在他身旁跌倒,他便連忙將對方扶起;有人說迷路,他就負責地將人送回去……此等舉動引得小女修們嬌羞不已, 一來二去,現在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此排隊摔跤。
總而言之:精彩紛呈,非常下飯。
虞穗穗吃完菜喝完湯,開始用小銀叉戳水果。
她坐在觀戰席的最後一排,在來了不少外門派女弟子後,觀戰席是有些擁擠的。
可有大反派在旁邊,無論是外面的女弟子還是學府的小菜雞,都自動的……給他們留了一個空曠的大位置。
謝容景雪衣墨發,一身風姿遙不可及,卻莫名的令人不敢輕易接近。
虞穗穗看著大反派,覺得他像那種擺在地上的路障,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禁止前行。”
不得不說,空曠也有空曠的好處。
她背後靠著毛絨絨的軟墊,桌上有可口的水果點心,困了還能披著毯子睡個午覺。
虞穗穗由衷感到:看比賽超絕爽。
“下一場:銀月盟宋樓,對滄瀾學府虞穗穗——”
歇著歇著,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幾日來,虞穗穗也上去過幾次,她運氣很好,每次都抽到一些小門派的弟子,幾乎都在二到三重,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她上臺彈首曲子,對方就渾渾噩噩被送下了臺。
這次也不例外。
“是個三重刀修。”
繼託尼老師、新任廚師長後,大反派又找到了新的工作:對手實力評估師。
本來這是學府教習的工作,從江映雪一事發生後,他們每次都要替學生先看好對方的水準,再讓他們上臺比試。
可當虞穗穗和謝容景這兩人坐在一起時,就好像有一個透明的奇異結界,將其他人都擋在了外面。
靈修教習繞著他們走了好幾圈,也沒找到插話的時機。
見謝容景分析的頭頭是道,他心中一片恍惚。
連人家使什麼刀都看出來了,到底我是教習還是你是教習?
罷了,他想,誰教不是教。
虞穗穗抱著碎星琴步步上臺。
琴修教習曾說要尊重對手,因此,她每次和人比試時,用的都是最好的這張琴。
剛站上臺,她隱約察覺到有道不一樣的目光在打量著自己。
虞穗穗的感覺一向很準,她下意識朝視線的方向望去。
噢,原來是便宜爹。
鑑於每次和她爹交流都不歡而散,虞穗穗經過一番認真思考……決定幹脆放棄交流。
鹹魚守則第一條:聽不到,看不見,不知道。
她自然地收回目光,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場比賽之上。
虞千秋:……
他剛端起爹的架子微微頷首,正在想要不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就發現這個女兒若無其事地別過了頭。
……他隻能用手掩住半張開的嘴,尷尬地咳嗽兩聲。
虞千秋不是每天都在現場,事實上,虞穗穗比了這麼多場,他還是第一次見對方上臺。
他凝望著虞穗穗和她懷中的琴,眉頭緊皺。
虞千秋不了解音修,但隻看這張琴的做工與上面濃濃的靈氣,便知曉定是珍品。
不是照水,那它是什麼琴?
怎麼不用清湖呢?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礙於面子又盡數憋回了肚子裡,等這個女兒自己主動找上時再問。
實際上,神色復雜的不止虞千秋一個。
隨後而來的虞楚楚更是滿臉驚詫。
她前些天一直在閉關衝擊四重,今日出關時雖未成功,可境界卻愈加穩固,離四重僅有一步之遙。
閉關前,虞楚楚已經得知:滄瀾學府的到訪名單中,似乎有她姐姐的名字。
虞楚楚想想便覺得滑稽。
憑她虞穗穗那點修為,也隻有在天照門才能過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若是跑去外面的門派,肯定會被同窗嫌棄,被教習罵廢物……更不用說她去的還是第一學府。
虞楚楚不屑地冷哼一聲。
不老老實實在天照門做她的大小姐,出去過得不好也是她自己找的。
說不定已經在外面待不下去了,灰頭土臉想重新回到天照門呢。
虞楚楚想,如若真是那樣,她定會好好奚落對方一番。
帶著這份幸災樂禍的好奇,她剛出關便叫來自己的貼身侍女,細細詢問這幾日門派交流大會的趣事。
虞穗穗現在過得如何?
一定很狼狽吧。
……
“你再說一遍?”
虞楚楚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二小姐……奴婢說的都是事實。”
小侍女戰戰兢兢。
“小姐便小姐,什麼二小姐!”
虞楚楚掐對方的胳膊:“天照門現在隻有一個小姐,記住了嗎?吃裡扒外的東西。”
她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小侍女的描述中,那個廢物姐姐哪有半分狼狽的樣子。
聽說虞穗穗周圍環繞著一群仙門弟子,都是她在滄瀾學府的同窗。
聽說紫陽派罵了她一句,便有八重高手為她出頭,還自稱是她的師尊。
聽說陣鬼醫仙都曾傳授過她本領,連第一學府的教習們也都喜歡她。
聽說……
一個草包而已,她憑什麼?
虞楚楚咬碎了牙。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更震撼的消息。
虞穗穗似乎……已經四重了。
怎麼可能?
虞楚楚越聽越慌,她本想先細細著裝再隆重地出場,此時連最華貴的大裙子也沒心思換了,乘上丹雀便往比武臺飛去。
……
她到時,虞穗穗剛彈完一曲。
琴聲悠揚婉轉,不絕如縷,曲已終,意還復,仿佛三千桃花開滿梢頭,花謝而香猶在;又好似清風拂月,月盡而未天明。
虞穗穗身著天青色軟煙羅,裙幅逶迤拖至身後,廣袖輕盈,十指纖纖,手腕上帶著一隻黛色蝴蝶晶鏈,更顯得膚如白雪。
“久聞虞姑娘盛名,今日一見,在下心服口服。”
虞穗穗的對手——那名叫作宋樓的刀修由衷道。
在方才的比試中,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出招毫無效果。
琴修修煉到中高階時,便能憑借樂律扭曲對手的攻擊,乃至精神。
宋樓出身一個叫作銀月盟的小門派,他的刀正是銀月盟的鎮派絕學:銀月彎刀。
刀意宛如月下溪流,靜謐卻暗流洶湧——可偏偏每一下都被琴聲化解,完全碰不到虞穗穗。
這讓他越打越心驚膽戰,趕在靈力耗盡前,早早認了輸。
……
終於認輸了,虞穗穗松了口氣。
她其實不太會那些攻擊力強的曲譜,實際上——除了升級所需要的練心曲,她本就不會多少曲子。
當然,本來還是可以學一學的,誰讓醫仙和陣鬼輪流給她上課,這讓她每天一放學就隻想躺著,哪還有時間再多學幾首。
正因如此,每次比試她都是空有一身靈力,幸好遇到的對手都不強,發現打不到她,自然便認輸了。
“虞師姐太強了!”
學府的仙二代們多少有點怵謝容景,但並不怕虞穗穗,他們早早等在臺下,你一言我一語團團把她圍在中央,自豪地擁著她回到觀眾席。
在那裡,滄瀾學府的兩位教習不住地連連點頭,似是很滿意這個學生的表現;據說現在非常兇惡的那隻魔族,正微笑著替她削靈果,還把靈果雕成了一隻隻兔子。
雲層之上的陣鬼樂得咧開了嘴;而其餘門派的觀眾們,則是也紛紛露出了贊賞與喜悅的表情。
-“這曲子好,聽完後竟覺得心曠神怡,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不愧是第一學府出來的弟子,就是不一樣。”
-“是虞姑娘不一樣好不好,每次聽虞姑娘彈琴,總感覺修為就又更凝實了一些。”
-“自古英雄出少年呀。”
……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虞穗穗身上,沒人注意到騎著丹雀而來的二小姐。
虞楚楚怔然地遙望這一幕,十指一點點收緊成拳。
她從小便是眾人的焦點,可此時此刻,卻沒人看她哪怕是一眼。
虞楚楚氣紅了眼眶,看著那個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天資平平又怯懦的姐姐。
憑樣貌憑身世憑修為,她哪點不如虞穗穗?
她任性慣了,隻覺胸口一股悶氣無處排解,當即凌空躍起,紅裙翻飛,落在比武臺上。
虞楚楚隻在天照門中出名,別的門派的修士很少有人認識她。
-“她是誰?”有圍觀群眾疑惑道“不是還沒到下一場嗎?”
-“不知道,前幾日似乎沒見過這位女修。”
-“等等,她是不是和穗穗姑娘有幾分像?”
-“確實很像……我聽說天照門有兩位小姐,這位是二小姐吧?”
-“應當就是了,穗穗姑娘天生麗質,她妹妹也不遑多讓。”
明明算是稱贊的話語,卻讓虞楚楚更加惱怒。
為什麼稱她為“虞穗穗的妹妹”,而不是稱虞穗穗為“虞楚楚的姐姐”?
“我要挑戰一個人!”
虞楚楚道。
全場一片哗然。
連穗穗走向觀眾席的步子也頓了頓,好奇地轉過身。
應該是要到最經典的:【退婚流男主在囂張跋扈前未婚妻面前一雪前恥】的橋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