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藝術園區,環境清幽、交通便利、安保周全,除了租金比較貴, 完全挑不出毛病。
重點是, 位置就在從家到驟雨大廈的必經之路上,男人的私心一覽無遺。
工作室已經裝修過,也配備了基本的家具, 隻要簡單收拾一下, 把東西搬進去就可以了。
舒杳猶豫了不到一個小時, 最終覺得自己目前的收入, 還算可以負擔起這份支出, 於是很快籤訂了合同。
經理走後,舒杳環顧了一圈這小小的房間,突然思緒良多,隱園畢竟是師父的工作室, 這裡, 好像才實實在在是她夢想的開端。
“這裡可以放工作桌, 然後把沙發搬到靠牆的位置……”
舒杳靠在沉野的肩膀, 正規劃著工作室的家具分布,手裡的手機卻突然開始震動,舒杳低頭一看, 是錢曼青發來的視頻邀請。
她按下接聽, 手機屏幕上, 驟然出現了兩張笑臉。
錢曼青和奶奶默契地朝他們揮了揮手。
“曼青正好來看我, 說你今天去看工作室, 我就想著打個視頻。”奶奶笑眯眯問,“看得怎麼樣啊?還滿意嗎?”
舒杳站起身, 拿著手機轉了一圈,給她們看背景:“挺滿意的,已經定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安全最重要,錢都是身外之物,暫時不夠的話,讓阿野出,反正他的錢都是你的!”
舒杳笑道:“奶奶,錢夠的。”
“阿野在你身邊嗎?”一旁的錢曼青插了一句,“他的傷怎麼樣了?沒事了吧?”
舒杳坐了回去,把沉野的臉也納入鏡頭。
沉野還沒說話,手機裡悠悠傳來一道畫外音:“媽,都一周了,屁大點傷,還能不好?您說您瞎操心個什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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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沉炀的聲音。
錢曼青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是誰,知道弟弟受傷那天,一整晚沒睡覺,在那兒又是打電話,又是查資料的。”
“我那是查電競比賽資訊。”
舒杳憋著笑,和視頻裡的錢曼青對了個眼神,故意開口:“不是很好,昨天醫生說傷口沾了水,有點感染,今天還要去趟醫院。”
話音剛落,視頻角落裡突然竄進來半個人影,錢曼青嫌棄地瞪了沉炀一眼:“你幹嘛?”
沉炀滿臉無語:“他傻逼嗎?這麼點傷都能感染?”
舒杳和錢曼青默契地笑了出來。
沉炀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湊過來指著鏡頭說了句“近墨者黑”,隨即又蹭一下消失在了鏡頭裡。
讓舒杳驚訝的,不是沉炀口是心非的表現,而是……他也瘦太多了吧?
距離上次見他,也不過就半年而已啊。
而且他這一瘦,和沉野的外表相似度頓時提高不少。
但她亂七八糟的思緒,很快被錢曼青帶了回來,又闲聊了一會兒,舒杳掛斷電話,看向一旁悠哉悠哉看風景的沉野:“我能問個問題嗎?”
沉野掃她一眼:“靠健康作息、簡單運動,及營養師。”
很好,舒杳想,這段時間來,倆人的腦回路越來越一致了。
*
舒杳一直都不是會對一個地方產生所謂留戀心理的人。
不管是南江、輔川還是黎水,對於她來說,好像都隻是一個“住過的地方”。
僅此而已。
所以即便在黎水住了這麼久,離開時,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失落的情緒。
想著由於籌備展覽館的事情,她偶爾還要回來住住,她隻簡單帶了一個行李箱。
從隱園到停車場,必然會經過付之一炬的黎水古橋。
修復工程上個月已經開始,此刻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著。
雖然不知道修復後的古橋,能有多少以前的味道,但總也算是一件好事。
舒杳站著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古橋失火的那天晚上,本來沒有在意,現在想來才覺得有點奇怪。
她的手被他牽著放在口袋裡,十指緊扣,舒杳的食指點了點他的手背:“那天晚上,我下車之後,你去了哪兒?為什麼比我還晚到昧兒家?”
沉野輕笑一聲:“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
舒杳雖然已經猜到,但確實有些難以置信:“你坐在車裡,看了我一兩個小時嗎?”
“嗯。”
當時四周一片漆黑,舒杳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車居然沒有開走。
她好奇地問:“那你當時在想什麼?”
沉野低頭看向她,身後的夕陽為大地鍍上了一層金色,而面前的男人,站在金色的光亮裡,表情卻有些暗淡。
“在想——”
“如果有一天,你工作結束,我能光明正大地陪你回家就好了,而不用像那天一樣,像一個偷窺者。”
這話說得委屈極了。
舒杳隱約品出一絲茶味,不冷不熱地睨他一眼:“你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沉野右手的車鑰匙在他食指上轉了一圈,穩穩落在掌心,額前的碎發,被微風輕輕吹動,他唇角輕揚,意氣風發如十七八歲的少年。
“以後下班,我去接你。”
*
沉野還真是說到做到。
入駐新工作室的第一天,舒杳一下樓,就看到他的車停在了樓下。
入冬,天色黑得早,路邊早早亮起了路燈。
四周偶爾才有一兩個人經過,看到靠在車門上的颀長身影,都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沉野卻旁若無人,目光落在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舒杳腳步輕快地跑過去,他也聞聲抬頭,幫她開好了車門。
車門隔絕了室外的寒冷,舒杳的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看著他微微發紅的手:“你在車裡等不就行了?你手都凍紅了。”
“嗯。”沉野把手機放在旁邊的扶手盒上,理所當然地將手伸了過去,“幫我暖暖。”
“……”
舒杳無奈握住他的雙手,輕輕搓揉:“這樣夠嗎?”
“太慢了。”沉野不太滿意,撐著副駕駛座的邊緣,半個身子探了過來。
舒杳本能地往後一縮,靠在車門和座椅之間的三角地帶。
沉野的右手撫在她後腦,隔開了堅硬冰冷的車窗,隨即毫無猶豫地吻了下來。
雖然園區人少,天又黑,但不代表外面不會有人經過細看,舒杳臉頰發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野卻不慌不忙,雙唇慢慢摩挲著,就像是在品味一顆糖果,先淺嘗外面的酸甜糖衣,再一口咬碎,舌尖慢慢舔舐,不給任何反抗的餘地。
結束的時候,舒杳的臉紅了個透徹,後背溢出些微薄汗。
沉野把她鬢側的頭發梳理至耳後,指尖摸到一絲湿潤,他笑了笑:“現在暖了。”
“……”
舒杳決定和他冷戰五分鍾。
但不過四分出頭的時候,沉野的手機響了一聲,舒杳定睛一看,是徐昭禮發來的消息。
沉野骨節分明的雙手握著方向盤,熟練拐彎,沉著冷靜的姿態,和剛才判若兩人。
他眉頭一皺:“幫我看一眼又是什麼屁話。”
舒杳在心裡撤回了一條“沉著冷靜”的評價,拿起手機問:“你手機密碼是多少?”
“110926。”
她的昵稱+生日。
舒杳心頭湧過一陣難言的悸動,解鎖手機查看消息。
“他說晚上有事,酒吧就拜託你了。”舒杳好奇地問,“他最近怎麼老有事?”
沉野說:“他老婆懷孕了。”
“啊。”舒杳點頭表示理解,“那你晚上又會很晚回來嗎?”
沉野:“應該。”
舒杳猶豫片刻:“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是不喜歡這種嘈雜的地方?”沉野輕聲安撫,“我盡量早點回。”
“不是。”舒杳的語氣宛如說今早吃了三明治一般平淡,不像曖昧話,而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上次發現,確實會想你。”
沉野突然剎車,右手臂本能地擋在她面前,避免了她往前衝。
他無奈地偏過頭,笑:“下次說這種話,別在大馬路上,危險。”
舒杳“哦”了一聲,很快就發現他把車調了頭,那是去“再遇”的方向。
到的時候時間還早,酒吧裡人不算多,舒杳坐在專用包廂裡,安安靜靜地窩在沙發一角和趙恬恬聊天。
沉野躺在她大腿上,翻著一本書,這段時間來,他的閱讀書目已經從《花絲鑲嵌基礎》進化到了《花絲鑲嵌進階學習手冊》。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的音樂聲愈發震耳,門突然被人推開,撞在牆壁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倆人同時偏頭看去,一個看起來和沉野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帶著醉意,笑眯眯地拿著酒杯走來,身形微微晃動。
“沉哥!好久不見,我就看著像是你!”他站在茶幾對面,朝沉野伸出酒杯。
沉野坐起身來,拿起桌上的杯子,輕輕相碰,淡然地喝了一大口,心裡卻想著,遲早有一天要把這門上的玻璃卸了。
男人看他杯子裡的透明液體驟然減了大半,抬手比了個贊:“沉哥果然好酒量!”
舒杳:“……”
如果礦泉水也算酒的話,她也可以千杯不倒。
對面的男人像是這才注意到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會兒,帶著些大舌頭,磕磕絆絆道:“這就是嫂子吧?還是和上次在尋、尋餐廳見到的時候一樣漂亮……嗯?就是怎麼漂亮得不太一樣了?”
他滿臉酒意,樂呵呵問:“嫂、嫂子最近走溫柔淑女風了是吧?”
舒杳眨眨眼,看向沉野平靜地問:“你還有其他老婆啊?”
“……”沉野也沒明白。
即便酒勁上頭,這一來男人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轉身正想溜,就被沉野一手揪住了後領:“怎麼回事兒?”
“啊?”男人一臉懵,求饒似的,“我、我不知道啊,我聽我前女友說的,你老婆不是封大小姐嗎?”
?
他和封雲挽什麼時候有的這種傳言?
景延知道了不會想殺了他嗎?
沉野眉頭緊鎖:“你前女友誰?”
“陳珧。”
“……”
沉野沒聽過這名字,但舒杳卻懂了。
她起身拍拍沉野的手臂:“我知道怎麼回事兒,讓他走吧。”
“謝謝嫂子,謝謝嫂子。”男人見勢不妙,尷尬笑笑,立馬端著酒杯遁了。
“你知道?”
“陳珧,是我高三同班同學,上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也在。”舒杳無語地笑了,“還不都是你自己惹的,非要在聚會上說什麼同級不用班,你走了之後,他們就猜你老婆是封小姐,估計一傳十、十傳百,就傳出這種謠言了。”
“……”沉野沉默片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舒杳掃了眼屏幕:“你幹嘛?”
沉野:“發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