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爸老神在在地說：「我搶他客戶和項目的時候，隻要報上你的名字，他不僅不生氣，還會把相關文件一並發給我。我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嗎？」
「別說，你名字還怪好用的。」
說吧，我的爹，這事你幹幾回了？
我爸神採飛揚：「你懂什麼，這叫商戰！」
我：「……」
真是……好厲害的商戰。
我爸瞅了我一眼，又笑著搖頭：「閨女，你還以為真是這幾個項目啊？」
「你自己想想，你從小到大多鬧人家陸深，他和你紅過一次臉沒有？哪一回不是乖乖陪著你鬧？你隨口說要個什麼，轉頭他就送到家裡來了，是不是？」
我辯解道：「那是我威脅來的！」
當年為了集滿厭惡值，天天裝大姐大去威脅陸深，讓他當我的小跟班。
讓他當牛做馬。
這難道不叫欺負嗎？
我爸直接仰頭大笑：「哎喲，我的傻閨女喲。」
「你想想當初陸深那個樣子，像是被威脅的嗎？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面不知道多高興。
隻是你沒看到而已。」
我爸的話，和今日姜彤的話在我面前重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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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思索著年少時，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陸深的模樣。
但總記憶模糊。
隻能記起在每一個放學的午後，少年都會順手提過我的書包，然後將手裡的吃食遞給我，緊接著便一直長久地在我的身後。
他什麼話都沒說。
我也從未回過頭。
我忽然有些遺憾，人為什麼隻有一雙向前看的眼睛。
分明。
身後也有好風光。
17
晚上，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
記憶又回到了大一時。
那時剛上大學，大家都和解放天性似的，隨手抓人便談起了戀愛。
我也不例外。
但很遺憾，遇見了人渣，談了一個月不到，就被綠得發光。
還是陸深去抓的奸。
當時場景鬧哄哄的，我隻能無措地站在旁邊。
看著姜彤哭著沖上去，拿著包狠狠地打他。
接著陸深便靠了過來想安慰我，聽見我說的話後，面色慘白。
我對他說了什麼？
我埋在枕頭下苦想。
是了。
我質問他：「你是不是現在很高興？看著我現在這麼狼狽？」
18
我向來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陸深。
因為我愧疚。
愧疚自己將所有的惡意都給了陸深。
每一次見到他，我都會想到我一直以來欺負他的事實。
所以我卑劣地希望，陸深能討厭我，恨我。
像別人一樣，在背地裡對我指指點點，破口大罵。
而不是，如今的愛我。
19
上輩子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
莫名穿越到這裡，我滿心歡喜地以為這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讓我得到父母，得到愛。
後來系統出現，我才知道這隻是意外。
是我霸佔了別人的身體。
再後來我便時常半夜驚醒，夢見真正的虞晚意質問我，為什麼要搶走她的身體、生活，以及她該得到的愛。
她在夢裡哭喊，讓我滾出她的身體。
我也哭，我哭著說對不起，哭著說我很快就會走。
因為這個夢，我愧疚了很多年。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偷，偷走了屬於真正虞晚意的東西。
於是我從來不敢和身邊的人有太多交集，我將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拒之門外，豎起滿身尖刺。
他們對我越好，我越愧疚。
這些原本都是真正虞晚意的東西。
就這樣，系統為我派了個任務。
集滿厭惡值。
系統對我說：「做任務吧，隻要讓陸深足夠厭惡你，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做了我這一生最後悔的決定。
我答應了。
我沒有甩開對虞晚意的愧疚，反而增加了對陸深的愧疚。
一條沼澤路，從頭走到黑。
不敢回頭。
20
我曾在幼時看過一部電影。
它裡面有句臺詞：你遇見了一個人，犯了一個錯，你想彌補想還清，到最後才發現你根本無力回天，犯下的錯永遠無法彌補。我們永遠無法還清犯下的錯。
初聞不知詞中意，再聽已是劇中人。
多年前的子彈正中眉心。
21
寂靜的夜裡唯有風在窗外呼嘯穿行。
系統開口打破寂靜：【其實我見到了虞晚意，你想去看看她嗎？】
我呼吸剎那停止，顫著嗓子問：「這是……什麼意思？真的可以嗎？」
系統還是一如往常的機械音，但我卻聽出了幾分欣喜：【你當時不是天天睡不著，總嚷嚷著對不起嗎？我就去各個小世界找虞晚意去啦。
】
【我想著你們倆見一面的話，應該會好一點吧？】
【她的日子過得還怪精彩的。你得學學她。】
22
隨著系統一句完成，我的意識陷入昏迷。
然後我便身處一個白色空間，前方有一扇門。
系統開口：【打開門走進去，就是虞晚意。】
【不準逃跑，不準膽小啊，否則我就把你關在這裡兩天……不，兩個月！】
我知道系統是在安慰我，也擠出笑容讓它放寬心。
長舒一口氣後，我抖著手打開了大門。
門內是一面面閃爍的屏幕，而屏幕上的主角都是一個長相和我一樣的女人。
有她穿著西方宮廷禮服站在一群女人中間，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的樣子。
有她與身邊人御劍飛行，開懷大笑的樣子。
有她圍著方巾，扛著鋤頭的樣子。
甚至還有她蹲在煉丹爐旁，琢磨藥方的樣子。
系統見我看得入迷，解釋道：【這些都是她去過的小世界。】
？？？
這是什麼意思。
【我找到她的靈魂意識體後，她聽說身體已經有個你，便自願前往各個世界去做任務，幫助我們修復劇情。】
【我這麼晚回來，便是帶她熟悉任務去了。】
系統剛和我解釋完，身後便傳來一道女聲：
「你是？」
是虞晚意回來了。
我轉過身去。
於是她順理成章地猜到了我的身份，笑看著我：
「我想過你會來，但沒想到這麼快。」
我看了她半天，脫口而出的是那句在夢裡說了無數遍的「對不起」。
虞晚意先是怔然，然後灑脫一笑：
「沒有什麼抱歉的，這也不是你的錯。」
「而且你看，我是不是最近的經歷還挺不錯的？」虞晚意指著眼前的屏幕。
確實，裡面的她雖有失敗，但臉上是無法言語的滿足與快樂。
她隨手一揮，房間便出現沙發，緊接著拉著我懶散一躺。
「老頭最近還好嗎？」
我愣了好半天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咱爸。
「他很好，身子也不錯，能吃能喝，還能坑人。」
然後將從小到大的趣事一一說給她聽，逗得她哈哈大笑。
等平靜下來，虞晚意轉頭看我：「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
我連忙接話：「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我信你，畢竟也是你爸。」虞晚意笑著。
那天我和虞晚意躺在沙發上聊了好久。
聊到最後，我們又聊起了男人。
我對她說了我與陸深的事，說覺得虧欠。
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一份心意。
她前一秒還悠閑地躺著，後一秒便驚起了身：
「你覺得虧欠男人？」
我懵懵懂懂點頭。
我一直以來都欺負他，不應該覺得虧欠嗎？
虞晚意搖了搖頭，說她在各個小世界和很多個男人打過交道。「我會因為任務而對他們很壞，甚至會殺了他們，但是他們還是趨之若鶩地愛我。」
「我從不感覺虧欠。」
「晚意，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搖搖頭。
「因為我知道我值得，我值得所有人的愛。」
「人永遠不會愛上一樣一無是處的東西。」
「因為你有值得他愛的地方，陸深才愛你。」
「你去欺負他是你的不對，但是他在這個過程中愛上你，也是你的錯嗎？」
「你為什麼要因為他的愛感到沉重與虧欠？你又沒有要求他要愛你。」
「你覺得對不起他，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加倍對他好，給他賠罪，給他錢，幹什麼都行，難道隻有愛情這一條路嗎？」
連續的發問讓我愣在原地，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還能這樣……
最後迷迷糊糊之際，虞晚意在我耳旁說道：「虞晚意隻能因為愛一個人，接受一個人的心意。
不能因為虧欠。」
「你可是虞晚意，誰得到你都算福氣。」
「希望你能好好過好你我共同的人生，否則下一次見面我可是會怪你的喲，虞晚意。」
23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窗外的陽光淌了進來，落在被子上。
我摸了摸被子上的陽光。
溫熱得剛好。
「謝謝你，晚意。」
「也謝謝你，系統。」
氣氛烘託得剛好，隻等系統說一句沒關系。
溫情救贖風拉滿。
但比這話先出口的是：【對二。】
鬥地主的歡快配樂剎那傳遍我腦海的各個角落。
再接著系統的聲音傳來：【我靠，他居然還有對二，我這把完了啊！】
【啊？意兒，你剛說啥？】
我：「……」
滾，溫情。
滾，傻逼。
24
對於虞晚意的話，我思考了很多。
吃完午飯就約了陸深，準備講清楚。
他剛坐下，我便開門見山說道：「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說對不起的。」
「因為一些不可說原因，我從小便一直欺負你。真的實在對不起。」
我站起來鞠了一躬。
陸深有些手足無措, 將我扶起：「我不在乎的, 沒關系。」
我搖頭：「可是我在乎。」
「我做錯了事情是事實，我必須道歉。」
我斟酌片刻, 又道：
「無論你之後提出什麼，我都會盡力滿足以此來補償你。」
「要錢, 要項目，還是其他的，我都可以做到。」
陸深看起來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無奈：「這些我都有，我隻要你愛我。」
「可是我現在不愛你, 你知道的吧？」
他愣了幾秒, 半晌後才悶聲回復：
「我知道。」
我走到他旁邊。認真說道：「但我承認我對你有好感, 後面也可能會愛上你。」
陸深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但我現在對你的感情，更多的是愧疚, 我如今做不到將愧疚轉換為愛意, 我需要時間。」
「因為在我的前 26 年人生中, 我從來沒有回過頭看你。」
「這對你很不公平，你也可以……」
陸深直接打斷了我：「確實對我不公平, 但我不在乎。」
「晚意, 隻要你能把我放在優先考慮位，我便什麼不在乎。」
陸深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上去就很高興。
我：「……」
有一種順利又心累的感覺。
系統默默出聲：【這就是人和舔狗的對話吧。】
【我真是見識到了。】
我：「……」
你也少說話吧。
沒一句好話的。
25
自從那日聊天, 陸深知道我對他有好感後, 做事便越發大膽和騷氣。
好家伙，其他話是一點也沒聽進去。
我給他取了個新穎的名字，騷大。
系統哈哈大笑，說很襯他。
我們在一起那日，陸深找出了高中時期的校服，央著我換上。
然後將我帶到了高中的學校。
我們倆並肩走在了那些年走過的街道, 吃著那些曾吃過的老味道。
最後陸深停著不動, 示意我往前走。
「晚意，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想我討厭你，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為了待在你身邊，我在面對你時從來不笑, 總是皺著眉, 裝作討厭你。」
「你那天說你從來沒有回頭看過我，但你不知道, 我很慶幸你沒有回頭, 因為隻有在背後, 我才能毫不掩飾地喜歡你。」
「所以，在多年後的今天, 在不用我討厭你的今天，你願意回頭看一眼我嗎？」
「或者換一個問法, 你願意愛我嗎？」
身後的聲音顫抖, 哽咽。
我定在原地半晌，才如夢方醒地轉過身，看著穿著校服的陸深。
記憶清晰。
我想起來跟在我背後陸深的模樣了。
那時陽光透過樹梢灑在他的身上，微風吹起他的衣角, 而他神色倦倦，仿佛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但隻有他的眼睛知道，那裡裝著他感興趣的一切。
「我願意。」
「我愛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