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君出徵三年，回來時，身邊跟了一個清冷美人。
他說，女子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想接她入府。
我大手一揮：「沒問題，小妾 44 號，拿好你的號碼牌。」
夫君傻眼了：「44 號？」
我笑：「是呀，這 43 個姐妹，都是你不在的這三年我替你納的。來呀好妹妹們，把小 44 帶下去休息。」
1
我那夫君蕭晏，本是南朝的貴族後裔。那年大周的軍隊攻破了南朝都城，以蕭氏為首的南朝士族紛紛歸附，父皇為了安撫人心，便賜了蕭晏與我成婚。
畢竟，我是大周最尊貴的長公主，李绾绾。
三年前，我和蕭晏剛成婚，屁股還沒坐熱，他就被派去了南方平定叛亂。
我耐著性子等了他三年，沒想到，他剛一回京城，還沒進公主府，就先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大軍歸朝，他騎著一匹高大的西域白馬走在軍隊的最前面，懷中就抱著那個女子。
他們從宣武門進城，走中城大道，一路穿過東市、西市，浩浩蕩蕩，耀武揚威，引發了無數平民百姓的圍觀議論。
他們說，那女子美如天仙，蕭將軍又年少風流，兩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他們說，那女子有勇有謀，於危難之中救了蕭將軍的性命，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他們還說，長公主無德悍妒，不配為將軍之妻，早該自請下堂。
小雙跟我學這些話的時候，氣得嘴唇都發抖了，她恨恨地說：「這群不開眼的愚民！他們也不想想，若不是長公主垂青，那姓蕭的怎麼會有今天的風光！若不是長公主，他還是一介白衣呢，怎麼可能當上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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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她的頭：「沒事沒事，咱們就當看戲了。不花錢就能看一場好戲，你不喜歡嗎？」
2
果然，第二天一早，蕭晏和那新來的小 44 就給我演了一出好戲。
當時，我坐在正廳中央，身邊環繞著 43 位姹紫嫣紅、環肥燕瘦的美人，一邊喝茶一邊聊著闲話。就看到蕭晏陪著小 44 進來了。
那女子果真是個美人，脫去了昨日的白衣，穿上了刺繡的綾羅綢緞，戴上了滿頭珠翠，又塗了淡淡的脂粉，便如盛放的牡丹花一般，明豔不可方物。
反觀我，隻是穿了件家常的衣服，沒戴首飾，也沒化妝，倒顯得平庸了。
身邊的小 6 最是機敏，立刻出去端了杯茶進來，塞進了小 44 的手裡：「來，44 妹妹，快給主母敬茶。」
小 44 端著茶，楚楚可憐地看了蕭晏一眼，眼眶都紅了。
什麼意思？我欺負她了嗎？我可連話都沒說呢。
我向來善解人意，立刻說道：「不願意敬茶就算了，將軍把她領出去，在外面置個宅子安置，就當個外室養著吧。」
小 44 看著蕭晏，眼淚都出來了：「將軍，你答應過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蕭晏也憐愛地看著她：「嫣然，我發過的誓就一定會算數，我定不負你。」
我的雞皮疙瘩都快下來了，一邊的小 8 更是忍不住了：「將軍，你的正妻在堂，卻當眾與別的女子山盟海誓，成何體統！」
小 9 比較毒舌，隻見她慢悠悠地說道：「你有所不知啊，姐姐，那怡紅院裡的姑娘們夜夜都與恩客山盟海誓，可是第二天天一亮，被子一掀，就不作數啦。」
小 12 更是火上澆油：「是啦，44 姑娘不願意給主母敬茶，許是舍不得其他的恩客吧。」
小 6 故作天真：「真看不出來，44 姑娘外表文靜端莊，竟是從那種腌臜地方出來的。」
小 9 接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這 44 姑娘在南方的時候，每日拋頭露面，行走在軍營之中，可是比青樓女子還要不知羞恥呢。」
眼見著幾個姑娘越說越離譜，小 44 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蕭晏更是怒吼道：「放肆！都給我閉嘴！」
我輕輕一抬手，姑娘們果真都安靜了下來。
我說：「到底想怎麼樣，將軍給個話吧！44 姑娘若是想進府，就給我敬上這一杯茶。若是不願敬茶，跟在將軍身邊，無論是做外室還是做通房丫鬟，我也都是同意的。」
蕭晏冷冷地瞪著我，而我保持著完美的貴女風範：面帶微笑，無動於衷。
他終於敗下陣來，轉向小 44：「嫣然，為了我，你就委屈一下吧。」
小 44 咬著嘴唇，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
她端著茶Ţû₍碗，邁著小碎步走到我的面前，不情不願地跪下了：「姐姐，請用茶。」
我接過茶碗，微微一笑，倒在了地上。
小 44 臉色一變，楚楚可憐地喊道：「姐姐……」
蕭晏更是忍不住了：「李绾绾！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仍保持著完美的笑容：「剛才說了那麼半天，這茶都涼了。夫君不會是要我喝涼茶吧。小 18，再去給小 44 倒一杯熱的來。」
小 18 腿腳快，很快就端了滿滿的一壺熱茶上來，又給小 44 斟了一杯：「來，44 妹妹，這杯給你。」
小 44 又望向蕭晏，哭哭啼啼，妝都要花了。
蕭晏內疚地別過了頭去。
小 44 隻好又端著茶，跪在地上，向我敬茶：「姐姐，請喝茶。」
這一回，我接過茶碗，淺淺飲了一口。
「44 妹妹，從今以後，你就算是進了我蕭家的門啦。」我說，「這裡是你的 43 位姐姐，我現在就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雙，這是小 3，這是小 4，這是小 5，這是小 6……」
我一口氣介紹到小 28 的時候，44 已經跪得快要暈死過去了。
蕭晏又忍不住了：「行了行了，改日再介紹吧，嫣然身體不好，先讓她下去休息吧。」
我微微一笑：「行啊，夫君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小 44 先下去休息吧，明早過來請安的時候，我再慢慢介紹。」
蕭晏臉色很不好，他抱起小 44，一言不發地走了。
望著他們倆離去的身影，身邊的小雙狠狠地說：「不成體統！」
「沒事。」我淺笑道，「他也就是鬧鬧別扭，他還真以為他能翻得出我的手掌心嗎。」
3
我真沒想到，這個小 44 的脾氣還挺大。
第二天一早，丫鬟前來報信，說是 44 姑娘昨日感染了風寒，臥病在床，不能來請安了。
「行吧，那就明日再來。」我說罷，笑了笑，繼續與 43 位美人妹妹飲酒作樂。
第三天，小 44 還是病著。
第四天，小 44 還是病著。
她雖然病著，可卻也沒耽誤蕭晏在她屋裡過夜。
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了，新來的妹妹總是生病，豈不是在暗示我對她關心不夠，我這個主母當得不稱職嗎！
我吩咐小 5 和ƭū́³小 7，帶上幾個手腳靈便的妹妹，去小 44 那裡看一看。
生病了，就得治啊，不是嗎？
過了一個時辰，小 5 和小 7 回來了，小 5 嘴快，給我講了她們去看小 44 的經過：
她們過去的時候，小 44 躺在床上，身上隻披了一件薄薄的小衣，如墨的長發披散著，更顯得楚楚動人。
小 7 懂醫理，二話不說就給小 44 診了脈。據她說：「那個小蹄子屁事沒有，裝的。」
盡管如此，小 7 卻還是皺起了眉，裝作一副擔憂的樣子：「妹妹這病應是多年的頑疾了，如此深入骨髓，實在是難以醫治。不過你不要擔心，姐姐這就給你開一副藥，你每日服用三次，積年累月，總會好起來的。」
她當場開了一副黃蓮養身湯，讓小丫鬟們去抓藥，現煎現熬，搞了一大碗黑了吧唧的帶藥渣的濃湯，就要往小 44 的嘴裡灌。
小 44 柔柔弱弱地想要推辭，又哪裡推辭得了。幾個妹妹當場一個按手一個按腿一個按頭，還有一個掰嘴，全都給她灌了下去。直給她喝得生不如死。
臨走前，小 5 還撂下了一句話：「妹妹好好休息，等中午了，姐姐們再來喂你喝藥。」
我聽著她們幾個七嘴八舌的敘述，直笑得花枝亂顫。
小 7 還告訴我，那黃蓮養身湯要說藥效也沒什麼藥效，唯一的特點，就是苦。
藥到病除。第二天早晨，小 44 果然乖乖來請安了。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小 44 穿著一件素白的錦緞長裙，頭發簡單地挽起，鬢角插著一支珠釵，垂下三三兩兩的珠串隨著腳步搖擺，真是風姿綽約，我見猶憐。
她柔柔弱弱地給我請安：「姐姐，我之前身子不適，沒能來給你請安，還請你見諒。」
我笑：「沒事，你可千萬不要勉強，要是沒好利索，就回去多喝幾副藥。」
她一臉驚惶：「好了！我真的已經好了！」
「好了就好。」我說，「上次你還沒認全的幾位姐姐，現下我再給你介紹一遍。哦對了，上次是到誰了？」
沒人搭話。我說：「算了，那就從頭開始吧，這位是小雙，這位是小 3，這位是小 4，這位是小 5……」
我花了一個時辰，從 2 號一直介紹到 43 號，直說得我喉嚨都幹了，肚子也有些咕咕直叫。幸好我是讓妹妹們今天都吃飽了飯再來的，不然，真得餓壞了幾個。
至於小 44，她餓不餓就不關我的事了。
全部介紹完畢，我說：「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小 44 記得明天繼續來請安。」
小 44 顯然是還不夠餓，她滿臉委屈地說道：「姐姐，我不叫 44，我叫榮嫣然。」
我揮了揮手：「你願意叫啥都行Ṭṻₐ，反正我記不住的。」
4
我知道，小 44 一回去就去跟蕭晏告狀了。
因為，當天下午，蕭晏氣勢洶洶地來找我，說是要遣散了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
「那怎麼能行呢？」我說，「我這些妹妹都是好人家的女兒，都是過了明路的，我也喝了人家的茶，怎麼能說休就休了。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無德善妒呢？」
蕭晏狠狠地瞪著我：「這是我自己的家，難道我還做不得主嗎！」
我微微一笑：「夫君，你們男人的事在朝堂上，而這裡是後宅，是女人家的地方，這裡的事，本來就輪不到你做主。」
「我……我休了你！」他狠狠道。
我無動於衷：「夫君可以試試。」
蕭晏氣極了，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也不知道蕭晏是怎麼跟外面的人編排我的，第二天一早，宮裡就傳來了聖旨，召我入宮面聖。
我進了宮，見到了皇兄，幾個月不見，他仿佛又瘦了，鬢角也多了幾絲白發。
皇兄握著我的手，久久不肯松開。他說：「绾绾，委屈你了。」
當初我嫁給蕭晏，是父皇親自賜的婚，為的是安撫南朝歸順士族的人心。然而人心不足，父皇的寬厚反倒是助長了那些南朝士族的野心。短短三年裡，南方叛亂頻出，許多南朝遺老暗地裡打著舊主慕容氏的旗號，招兵買馬，企圖復闢。起義更是如野火般連綿不絕，撲掉了這頭，又燒起了那一頭。
我的婚姻也成了一個笑話。
我李绾绾，當初隨父皇起兵的時候，也曾領數萬精兵，行兵布陣，上陣殺敵。如今，卻困在後宅之中，每日被家長裡短、婦人瑣事所擾，我怎能不委屈，怎能不恨！
可我也知道，一切應以家國大事為重。
所以，我隻是搖搖頭，答道：「沒關系的，都是些小事。」
皇兄又說：「绾绾，那姓蕭的如此放肆，枉顧皇家顏面。隻要你開口，朕現在就可以下旨賜你們和離。」
「不急。」我說，「還沒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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