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如在他離開的這半個月。
我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想他,一樣。
陳延東將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又低頭看我的腳。
因為穿了裙子,自然要穿漂亮的高跟鞋。
至於冷不冷的問題,就不重要了。
他把我帶到 VIP 休息室,自己一個人又出去了一趟。
等他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紙袋。
打開袋子,裡面是一雙毛絨絨的 UGG。
他甚至還細心地給我買了一雙羊毛襪子。
「換一下,外面很冷。」
我不肯換,「我不要,我的裙子和這雙鞋子不搭……」
陳延東蹲在我身前,耐心地哄。
「舞蹈生的腳很重要的,別凍壞了。」
「哦,原來不是心疼我啊。」我故意「陰陽怪氣」。
「許靜姝……」
他似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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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裡的靴子,起身靠近我。
我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
他的雙手就撐在沙發的扶手上。
我被他困在靠背和他胸膛之間,整個人立時都被他身上的氣息包圍。
身上還裹著他的大衣,房間裡熱。
我鼻尖都沁出了汗,人漸漸暈頭轉向。
他低頭吻我,吻得我迷迷糊糊的時候。
我聽到他說了一句:「換鞋回家,還是你想在這裡?」
「回家回家。」
我忙不迭地開口。
陳延東又吻了我好一會兒,才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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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剛進門。
我踢掉靴子就纏住了他。
「陳先生……」
他不動聲色,看著我作妖。
「要不要試一試舞蹈生?」
他靠在玄關櫃上,眼底漸漸氤氳了欲色:「怎麼試?」
我仰臉親他下巴,耳根泛著紅,言語卻大膽露骨。
「你沒見過我們舞蹈生練功嗎?」
其實這句話還沒說完,我立刻就後悔了。
但,後悔大抵也是沒用的。
陳延東這個人。
長了一張最清心寡欲的臉。
偏偏私下和我在一起時,卻又最無賴最混蛋。
我本意是勾引回去,報復他剛才在機場主動撩撥我。
但現在,好似給瞌睡的人遞了個枕頭。
到最後我隻能軟著嗓子求他。
「舞蹈生,這就不行了?」
「我忘了你出差兩星期的事兒了……」
真是讓人欲哭無淚,天底下再找不出比我更傻的人了。
這活脫脫就是一出主動把小羊羔送入虎口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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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延東出差回來的第三日。
林家那位千金林景。
忽然決定出國遊學。
據說以後準備定居國外。
而有關陳林兩家聯姻的事,就此也就再沒人提起。
我知道這不會是一件巧合。
果不其然,陳太太很快約我私下見面。
「許小姐,我也就不給你繞彎子了。」
「我隻有延東這一個兒子,對於他的終身大事,我和他爸爸都十分重視。」
「我調查過許小姐你的背景。」
「你出身幹凈,自己也很努力,很有才華。」
「我們陳家沒有門第偏見,隻要姑娘出身清白,品格好,我和延東的爸爸都不會反對。」
「至於你之前跟周家小子談過一段的事,也不算什麼。」
「畢竟現在和我們那個年代不同了,我也不是老古董,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延東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
陳太太仿佛輕嘆了一聲:「林景的事兒,你也聽說了吧。」
「和林家結親,是我們長輩的意思,但林景很喜歡延東。」
「延東這次出差回來,直接拒絕了她,那孩子挺傷心的,這一走,以後也不會回來了。」
「許小姐,如果延東非你不可的話,我和他爸爸也不會反對。」
「但我們隻有一個要求。」
「您請說。」
我其實已經想到了是什麼要求。
無疑,陳太太是個很聰明的人。
她沒有一上來就羞辱我,諷刺我,或者直接拿錢砸我逼我離開。
她把主動權給了我。
讓我自己來選擇。
想必,在她對我的調查中,已經確定了一些事。
所以她很篤定,我會怎麼選。
「如果你要和延東在一起的話,我希望你能辭掉舞劇院的工作。」
「還有,以後也不要再從事這一行。」
「畢竟跳舞需要常年保持低體脂率的身材,不利於懷孕,更不利於後續胎兒的成長發育。」
「我看過許小姐你的體檢報告,說實話,你的各項身體指標,都不太好。」
「而且,許小姐還有過抑鬱癥吧。」
我輕輕點頭:「是,但我已經停藥很久了。」
陳太太搖頭。
「許小姐,我隻有這一個兒子,希望你能體諒我們做父母的苦心。」
「我知道要你放棄夢想,挺殘忍的。」
「如果許小姐願意,我可以幫許小姐申請去國外進修,當然我也會在金錢上給許小姐滿意的補償。」
陳太太的態度很誠懇。
更重要的是,她說的這些話並沒有錯。
讓人怪責怨恨都不能。
「陳太太,不瞞您說,我之前也收到了國外幾個舞團的邀請,但我一直沒有答應。」
「現在,我會重新考慮這件事的。」
「您說得沒錯,放棄夢想,對我來說太殘忍。」
我望著她,坦誠輕笑:「除了跳舞,我什麼都不會,讓我放棄繼續跳舞,絕無可能。」
「看來,許小姐已經做出選擇了。」
我輕點頭。
「隻是,陳太太,我不需要什麼金錢補償,陳延東已經幫過我很多了。」
「許小姐,你想過沒有,如果什麼都不要的話。」
陳太太嘆了一聲:「延東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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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太太見過面之後,我的情緒就一直不大好。
因為之前確診過抑鬱癥。
所以我立刻判斷出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找之前的醫生拿了藥。
但卻好像並沒太大的用處。
接著,那天晚上的演出就出了狀況。
我們演的是舞劇《巴黎聖母院》。
我飾演女主角愛斯梅拉達。
有很多高難度的動作。
旋轉到舞臺中央時。
我的小腹忽然劇烈地抽痛了一下,腳下的節奏瞬間就變得混亂。
接著,整個人就重重地摔在了舞臺上。
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時,我的身下仍在不停地出血。
第一時間就被送進了急救室。
手術的時間並不長。
陳延東趕到的時候,我已經在病房掛水了。
他推門進來那一瞬,我的眼淚忽然就決了堤。
醫生的那些話,仍在耳邊。
「劇烈運動導致的子宮肌瘤突然破裂,所以你才會劇烈腹痛大出血。」
「並不是你認為的懷孕小產。」
「而且,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懷孕,也根本不可能懷孕。」
「許小姐,你太瘦了,還有,你從前應該是吃了不少含激素的藥吧,這讓你的身體系統很混亂。」
「當然如果你好好調養的話,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陳延東握住了我的手,「姝姝,別怕,已經沒事了。」
「陳延東。」
我虛弱地喊他的名字。
「你抱抱我,抱緊一點,好不好?」
34
我選擇離開的那一天,正是陳延東最忙的時候。
公司最大的項目到了最重要的關頭。
他根本脫不開身。
我給陳延東留了一封信。
囑咐他的秘書,這封信一定要等到公司項目落成之後再給他。
信裡我對他說。
「陳延東,從一開始,我就是在利用你。」
「利用你擺脫周頤川,擺脫他的控制和報復。」
「利用你重回舞臺,繼續跳舞。」
「我就是個很俗氣,很功利的女人。」
「在我的生命中,除了舞蹈和自己,什麼都不重要。」
「當初在學校被人霸凌,我抓住了周頤川這根救命稻草。」
「後來周頤川訂婚,我又抓住了你。」
「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但也就僅僅感謝而已了。」
「我身無長物,能回報你的也就我自己,能給你的,都已經給你。」
「所以,我們之間不虧不欠,兩清了。」
36
周頤川曾到國外找過我。
我沒有見他。
我的每一場演出,他都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他送我無數的鮮花。
但我每一次都會想起。
在北京的那一次演出,陳延東出差不在,卻送了我幾乎填滿整個劇院的鮮花。
而現在,我們已經斷聯整整一年。
周頤川回國前,託人給我遞了一封信。
「姝姝,從前我很不喜歡你一心撲在舞蹈上。」
「我嘲笑你跳舞受傷的腳很醜。」
「嘲笑你的職業不上臺面,在從前就是個取悅人的行當。」
「我私心裡隻想讓你圍著我轉,成為我的專屬。」
「我自負地認為,就算我娶妻結婚了,你也得留在我身邊。」
「我們這樣的人,養幾個女人又算什麼大事。」
「可當你真的走得頭也不回的時候,我開始害怕了。」
「姝姝,把你的夢毀掉,留不住你。」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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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這封信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我休息室的門。
「靜姝。」
是團裡一位亞裔的同事茉莉。
「有事找我?」我收好信,轉身問她。
她面上的表情極其誇張,「有一位男士找你。」
我以為又是周頤川。
搖頭嘆了一聲:「不見不見。」
「不是之前那一個!」
我的心臟驀地停了一拍。
「這個超級無敵帥,你不知道他剛才一出現,我們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應該有 188 吧?我就沒見過比他穿風衣更好看的中國男人了。」
「最重要的是那張臉!」
「東方人少有五官這樣立體的!」
「靜姝,你不知道剛才他過來,Carrie 那個綠茶立刻就過去搭訕了……」
我的手指下意識的攥緊了。
Carrie 是個特別風情萬種的金發女人。
隻要她想勾搭的男人,就沒有弄不到手的。
茉莉說到這裡賣了個關子:「靜姝你猜,那男人什麼反應?」
「我怎麼知道。」
嘴上這樣說著,我心裡卻在酸溜溜的想。
陳延東挺好勾搭的。
Carrie 又是真的美麗動人,連我都覺得她的身材無人能敵。
茉莉忽然哈哈哈笑了起來:「那男人很有風度,但卻還是直接拒絕了她!」
她抱住我肩,一臉八卦地開口:「你再猜猜,那男人怎麼拒絕的?」
「愛說不說。」
「他說……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靜姝你說,他的女朋友是誰?不會是你吧?」
「怨不得你拒絕那個周先生無數次。」
「可是,你怎麼瞞得這麼緊?難道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你來這邊都一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有這樣帥的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還說不是。」
茉莉氣鼓鼓瞪著我:「你手機屏保都是你們的合照!」
「我又不是瞎子,我又不傻!」
我不知道如何解釋。
這一切都是事實。
我自私卻又貪婪。
放不下舞蹈,也放不下他。
我不願為了他舍棄跳舞。
卻又將他偷偷放在心裡,在無數個深夜,想他想到哭。
我這樣的女人,活該最後孤寡一人到老。
可陳延東……
他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我自私,又狠心。
薄情寡義,說走就走。
陳延東從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可我最後怎麼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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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姝,你哭了?」
「所以,你其實就是還愛著他的對不對?」
「快去找他啊,下去見他!」
茉莉連聲催著我。
我擦了淚,緩緩站起身。
走下樓,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年不見。
他清瘦了些許,眉目之間卻越發沉穩疏冷。
我的視線模糊得厲害。
怎麼都看不清楚他了。
「靜姝。」
陳延東的聲音,跨越了時間長河而來。
而他聲音響起那一瞬。
我心底所有的防線,全都潰塌。
就那樣不管不顧地向他奔去。
哭得崩潰,毫無形象。
他張開手臂,如從前每一次一樣。
穩穩接住了我。
「姝姝。」
我抱緊他,用盡全力。
「陳延東,帶我回家吧。」
他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抬起我的臉。
就像那天晚上在排練室。
一模一樣。
「許靜姝,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我破涕而笑,可眼淚卻又掉得更兇。
我如他所說,一瞬不瞬看著他。
很大聲地又說了一遍:「陳延東,帶我回家吧!」
他很少笑,可笑起來的他。
是療愈了許靜姝無數創傷的靈藥。
他緩緩低了頭,額頭與我的抵在一起。
「還跑嗎?」
「不跑了……」
「之前跑的這一次,就算了?」
「那我補償你。」
「怎麼補償?」
我含著淚笑,耳根卻又開始泛紅。
「那……陳先生,今晚,要不要再試一試舞蹈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