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
可我確實沒想到，我父王竟然會對即墨妤出手。
但也確實是我父王的風格。
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在他眼裡，一文不值。
會妨礙他的人，更是無論用什麼手段也要鏟除。
若不是我父王對即墨妤出手，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幾個月在我身邊的，並不是即墨妤，而是我七叔口中已經故去的墨柔。
當我知道這個消息，趕到西苑，看見我父王四個暗衛對她出手的時候。
我幾乎是下意識便想起了當年墨柔在囚車裡被押送她的人險些一刀了結的情況，也是下意識便喊了聲“阿柔”。
而我知道她是阿柔，是在府上大夫為她看傷時。
她身上那一身在刑部時受過的傷，即使過去了三年，依舊可怖。
縱橫交錯的燙傷痕跡嚇得大夫倒抽了口涼氣後一聲驚呼喚我：“殿下……”
我以為大夫是說她救不回來了，顧不上男女有別，過去看了。
隻一眼，我便知道了，她不是即墨妤，是墨柔。
那傷，我幾年前去找我七叔的時候，我七叔跟我說過。
他說：“你知道你喜歡的姑娘在死之前受過什麼樣的折磨嗎？肋骨斷了三根，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全是燙傷的痕跡。我連替她收屍時，都還能覺得疼啊。”
我七叔對我失望，讓我回去做個孫子，也是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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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阿柔受過的傷明明都跟我說了，我卻依舊用沉默回答了他要替墨家翻案的事。
想來，也是因為我當時沉默了，所以，我七叔也不願意告訴我，墨柔還活著。
……
大夫治完她的傷，我整宿守在她身邊，想去撕開她臉上的易容，最終忍下了。
她應該不想再以墨柔的身份面對我了。
翌日，她醒來。
我跟她說：“你放心，這次我一定會護下你的。”
我清楚地從她眼裡看見一絲嘲諷。
三年前，我就沒有護住她，三年後，她不會再信我了。
她連夜從太子府離開的時候，我就遠遠跟在她身後。我父王礙於我昨晚一直守著她，沒動她。但我父王要殺的人，又豈會給她真活著離開太子府，她不過剛出了太子府門口，我父王的暗衛便追過去了。
我尚未來得及動手，她身後我七叔的暗衛已經替她清理了我父王的暗衛。
我不得不承認，我七叔才是那個能護著她的人。
6
我父王卻以為是我再次護了即墨妤，在我回府後，怒不可揭地再次甩了我一巴掌：“你以為她單純，你知道當年墨柔在北疆的事，是誰拱出來的嗎？”
我至此，才終於知道，當年那些真相。
我確實蠢啊。
蠢到這麼多年都沒有想過，墨柔偷偷去了北疆的事，隻有我跟即墨妤知道。
當時整個國子監，墨柔就跟我跟即墨妤玩得好，她走之前還答應幫好友即墨妤帶北疆特產回來。
……
即墨妤死於刑部門口時，我便知道，我父王做太子的日子到頭了。
他被幽禁在太子府，成日酗酒。
見到我，更不爽了，他以為是我放走了“即墨妤”，喝罵：“你以為孤失勢了，你七叔就能容下你嗎？別天真了，你是皇太孫，孤被廢，按照大周律例，你也有可能坐上那皇位。你七叔為了皇位，會連你一起除掉。”
我想告訴他，指認他殺即墨妤的下人，正是我指示的。
他欠別人的公道是時候還給別人了。
可最終，我什麼也沒說，我道：“父王，為今之計隻有在皇爺爺廢黜你之前逼宮了，不然，我們都得死。”
他養的那批私兵是時候告訴皇爺爺了。
他當年為了鏟除三叔的那些陰謀也是時候告訴皇爺爺了。
也是時候告訴他，皇權之下，還有公理，還有人心。
他為了那皇位，自是早就想逼宮的。我這一提議，他連酒都不喝了，拉著我開始謀劃。
7
兵敗是理所當然的。
我謀劃的從頭到尾都是讓他送人頭。
我將他私兵的數量，何時逼宮，全著人告訴了我七叔。
兵敗入獄之後，我七叔來獄中看我，問：“為什麼要跟你父王一起？你明明知道，隻要你不出現，爺爺會保下你的。”
為什麼呢？
因為我父王腦子被權力沖昏了頭不清醒，但他幾個側妃腦子清醒啊，知道沒有勝算。且，就算勝了，史官記載也是一筆汙名。
便時不時在他耳邊吹枕邊風。
讓他放棄。
我要讓他沒有退路。
我要他勢必，務必，一定還墨家公道。
那是我心愛的姑娘所想要的，我不允許出任何一點意外。
我看著我七叔答：“我怕有一天，我清醒過來，為父報仇。”
墨柔來找我那天，我知道，她想問跟我七叔一樣的問題。
我們已經沒有可能了，那我便幹脆斷了我們所有的牽連。
讓她徹底安心嫁給我七叔。
8
在我入宗人府的第七個月，我七叔立後。
三日後，他來了宗人府看我，問我：“你知道阿柔喜歡什麼嗎？我那些年凈顧著跟她互相傷害了，沒關注過她喜歡的東西，好像我賜她什麼，她都沒有特別開心。”
我深吸了口氣，忍下了罵他的沖動。
他那些年常年在將軍府晃悠，在將軍府的日子比待在宮裡的日子還多。
他能不了解阿柔喜歡什麼？！
狗東西來我這裡秀恩愛呢！
但我依舊微笑著回他：“她喜歡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不喜歡自己的夫君納妾，她說，喜歡了她，就不能喜歡別人了，她可是很兇的。”
我七叔點頭，跟我聊了會兒天，臨走突然一本正經道：“阿城，活著。你若是死了，她會難受的。”
我才反應過來，我七叔不是來我這裡秀的。
他是怕我忍受不了宗人府的囚禁，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是怕我死了，阿柔會愧疚，會難受。
他多了解她啊。
9
眼下，我望著院子裡的桃花出神。
忽而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
須臾，院子的門被推開，我七叔一身便服出現在了門口。
我朝著他一笑，喚：“七叔。”
他撩了撩袍子，坐到我身邊，道：“阿城，外面的桃花開得更好，別畫地為牢了。大周的江山，山清水秀，去看看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