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有沒有,你也說出口了。」
太監擊鼓,比賽開始,陸寅騎馬衝在前頭。
太子哥哥緊隨其後,其餘王公貴族都跟在太子哥哥身後。
我心中嗤笑陸寅果然是個草包,為了討我歡心,竟也忘了君臣有別的道理。
他若是在這馬場贏了太子,不給太子面子,便是拂了東宮的面子。
我拍了拍春陽的頭,摩挲著它的鬃毛:「春陽,快。」
春陽加快速度,我握著韁繩,衝到了前頭去。
陸寅被我甩在身後,我給太子哥哥使了眼色,他加了速度越過我,得了第一。
太子哥哥拿著彎弓送給了我。
他小聲說:「多謝皇妹,全了哥哥的面子。」
而陸寅有些發呆,他似乎不信我能贏了他。
其餘公子都紛紛恭賀太子,阿諛奉承之話聽得我耳朵就要起繭子,陸寅這才反應過來,隻跪下請罪:「臣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太子殿下降罪。」
太子哥哥扶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頭:「陸小將軍不必見怪。」
先君臣後父子,更遑論是真君臣?
6
馬場散去,到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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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寅牽著馬跟在我身後。
「你跟著我幹什麼?」
陸寅怔了怔,他似乎不明白為何我陡然之間像是變了個人。
「公主,你從前不是這般疾聲厲色,可是微臣惹惱了公主?」
我瞧著不遠處淑妃的營帳外,她那貼身婢女始終朝我這裡張望,我走近了陸寅在他耳邊冷笑:「陸寅,本公主對一個人如何,難道還要向你解釋?」
陸寅惶恐,他瞪大了眼睛看我:「微臣,微臣隻是不明白,微臣與公主從前不是很好嗎?」
「好啊,甚好,你瞧,淑妃正在看你呢。」
陸寅扭頭,卻並沒有人看他。
他愣在原地:「公主,微臣心悅公主,一片真心天地可鑑。」
我抬眼望他笑出聲來。
「好啊,你若能一步一磕頭地從慈恩寺的山腳磕到佛堂正殿,我便信你的真心。」
他握緊了拳頭,臉色難看。
過了片刻,他才下定決心點頭。
我擺了擺手:「還需要權衡利弊的真心,本公主不稀罕。」
回到營帳,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世,我和淑妃一同去慈恩寺叩拜,陸寅表面上借口護衛我的安全,非要跟著一起去。
他跟著我們在蒲團上跪拜許願。
燃香祝禱,他雙手合十,三叩三拜,認真極了。
我問他:「你許的什麼願?」
他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縱使有磨難,陸寅也不怕的。」
當時我以為他的祝願皆是為我,甚至紅了一張臉,卻不料三人之中的確有兩個人心意相通,我像是被玩弄的傻子,竟也看不透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
7
凝香從外頭回來,隻說她偷偷看見淑妃一身宮女裝束,正在往不遠處的草坡去。
我拿起馬鞭笑:「果真是有趣,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便以為周遭人都是死的嗎?」
我騎著馬兒飛馳在夜空之中,遠遠地看見了一身宮女裝束的人。
隻越過她,借著月光看清了她的臉。
她有些驚訝,也有些害怕:「公主殿下。」
我從馬上下來,將馬鞭握在手裡:「淑妃娘娘,這是去哪?」
「我隻是想看看星星。」
「穿上宮女的衣服,跑到沒人的地方,一個人看星星?」
我騎在馬上,將她也拉到馬上,揮舞起馬鞭,朝著草坡過去。
她語氣慌亂:「公主,我不看了,我不看了的。」
我笑:「淑妃娘娘,如今宮裡風光無匹,父皇對你也是恩寵有加,若是論起來,你還算是我的母妃呢,還是長輩,長輩的心願,做晚輩的自然要滿足。」
我不顧她的言語,隻帶著她穿梭在風裡。
草坡之下,陸寅躺在草上,望著星空。
淑妃的聲音顫顫巍巍:「將軍,也在?」
陸寅抬眼望著月光下,身騎馬兒的我,我的懷裡還有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不自覺臉色微變,卻還是行禮。
「參見公主殿下,參見淑妃娘娘。」
我不出聲,抬手示意他起來。
倒是淑妃軟言:「將軍請起。」
我的聲音帶著戲謔:「娘娘想來看星星,倒是湊巧,將軍也在,你們覺得我信嗎?」
淑妃從馬上躍下:「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真的是湊巧。」
我笑:「若是想讓我信,那就對著這天發個誓吧,若是騙人,就天誅地滅,九族全部都死絕了,怎麼樣?敢發嗎?」
淑妃眼裡似氤氲著淚水,她泫然欲泣:「我來立誓。」
陸寅此刻卻冷笑:「九族?淑妃娘娘如今是宮裡人,九族是不是也包括公主殿下你呢?」
我的馬鞭打在他的臉上。
「才當了兩天妃子,就忘了自己是怎麼下作地進宮的。要我講出來嗎?先前梁府的幾位嫡女倒是與我有過幾面之緣……」
淑妃瞪大了眼,她舉手發誓:「若我騙了公主,便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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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不大不小:「梁府大姐說,她是和你一起在二樓,不慎從樓上摔下來的。三姐更是說,喝了你給的酒便忘了一切,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小廝床上。至於二姐,明明是跟你一同去城郊拜佛,偏偏隻有二姐被擄走。」
淑妃面色發白。
我騎著馬離開,臨走前看著她:「淑妃娘娘,你的巧合可真多。」
回到營地,我找了太子,讓他派人去草坡附近接人。
太子笑:「你這小丫頭,葫蘆裡賣著什麼藥?」
我並不準備隱瞞:「皇兄,若是有別有用心之人,想娶了我達成自己的目的,最後卻隻是利用我一場,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太子溫言:「你說的是陸寅?」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皇兄的眼睛。」
「無雙,你向來是機靈的,不必和皇兄兜圈子,有話便直說,我隻有你一個妹妹,難不成我能偏幫了旁人。」
我看著太子那雙溫柔的眼緩緩開口:「這人若是從我這裡達不到目的,放眼整個宮中,能讓他達到目的的隻有皇兄一人,借口去東宮議事,照樣也能在宮裡自由通行。」
太子蹙眉:「你是在說陸寅和淑妃?」
我點頭:「皇兄,整個後宮便隻有我與你兩個孩子,父皇疼愛母後,並不擴充後宮,但梁府還是送了淑妃進宮,至於淑妃在梁府怕也是用了手段,才能讓梁相送她入宮,若是淑妃誕下皇子,你覺得梁府會如何?陸府又會如何?若是那皇子並不是皇家血脈,又該如何?」
太子怔了怔。
「無雙,為何你會思慮這般多?」
「哥,前朝後宮牽扯頗多,我隻是不想你也被算計。」
太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無雙,哥哥隻希望你能一直無憂,不想你也懂這些腌臜的事。」
話畢,太子的人已經將淑妃送回她的營帳。
至於陸寅,也來太子處謝罪,見我也在,他目光沉沉。
「太子殿下,還請降罪,我闲來無事在草坡看夜空,不料公主帶著淑妃駕到,若是傳出我和淑妃有什麼事情,恐壞了淑妃娘娘的清譽,一切都是臣的罪責,還請殿下降罪,公主對微臣頗有意見,不知是否在太子面前……」
太子扶起他:「無雙什麼都沒說,你倒是車轱轆的話翻來覆去,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從沒人說你和淑妃有什麼,你若是心裡無愧,何必要處處與人解釋。」
陸寅:「還請殿下降罪。」
太子瞥了他一眼:「陸將軍軍功無數,孤以後還要仰仗陸將軍,莫要因為些闲言碎語就放在心上,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如此扭捏。」
我從太子的營帳出去,陸寅緊隨其後。
他突然跑到我面前,從懷中拿出一錦盒,打開說:「公主,我不知你為何如此,明明先前你也是中意我的,這是我們陸家的傳家寶,是我母親給未來兒媳的東西……我是真的心悅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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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地瞧著他。
「陸寅,你莫不是昏了頭?」
他非要將那錦盒之中的玉镯套在我手腕上:「公主,你先前也說過你心悅於我的,陛下不是要你自個兒挑一個好兒郎嗎?莫要鬧小脾氣了,我們還有很長很遠的一生。」
我將那玉镯扔得很遠:「一個破爛镯子,你指望能彰顯多大的情意?」
他漲紅了臉:「你若是不喜,大可還給我,何必這般羞辱於我。」
我笑:「聽聞淑妃的珠寶匣子裡有一個和那镯子一模一樣的镯子,你方才送我的成色比那個稍顯不足,想來是費了許多工夫,去找到那隻。你隻以為我是整日拘在宮裡沒見過世面的公主,但你也不好好想想,我出生皇家,什麼珍寶沒見過,還想瞞天過海,用一個赝品來搪塞給我?怎麼,在陸將軍眼裡,我堂堂大魏公主,隻配得上一個徒有虛名的赝品?」
他說不出話來,隻是瞪大了眼,我懶得和他理論。
但他不依不饒地抓著我的手腕:「公主,你為何這樣?」
凝香撿回了那镯子,我摩挲著那镯子卻不正眼看陸寅,隻緩緩開口:「你們男人似乎總是用一些莫須有的東西來給女子強加一些東西,你說這镯子能代表你的真心,還說是代代相傳的寶物,在我看來不過是一代又一代的女子被這镯子給拴在陸府的府邸,用一個镯子來騙一個女子的真心,倒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镯子就是镯子,賦予的意義再多,也隻是一個镯子。」
我將镯子塞進陸寅的手裡,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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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我這裡處處碰壁之後,陸寅將努力的方向放在了太子身上。
他常常去東宮與太子議事。
但他不知道我和太子早早地便和父皇說過其中的利害。
我不提他與淑妃的私情,隻提手握軍權者日日去東宮報到,卻不常來父皇的御書房,到底是何用意?
父皇隻有太子一個兒子,雖沒有奪嫡的風險,但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隻怕大魏江山都會被動搖。
我知道父皇和皇兄聽進了心裡。
東宮之中,皇嫂向來脾氣溫和,淑妃與皇嫂走得越來越近。
淑妃常常到東宮與皇嫂小聚。
而陸寅也會在那些時日,常登東宮的門。
他們兩人常常遙遙相望,就如同話本子裡被人隔開的一對野鴛鴦。
那日秋風微涼,皇嫂來我寢宮裡和我一起下棋,她佯裝無意開口:「妹妹似乎對淑妃頗有成見?」
我執黑子落在皇嫂剛落下的棋子旁,溫言:「淑妃是父皇的妃子,皇嫂,若是有人利用你和皇兄,在東宮的掩蓋下,暗度陳倉,隻怕是要給東宮抹黑,皇嫂莫要忘了,你的夫君是未來大魏的君主,你的孩子也會是,但若是淑妃誕下孩子,情況境遇大不相同。皇嫂性子溫和,但我不得不為皇嫂考慮。」
她捂著嘴:「皇妹的意思是……嫂嫂懂了,先前是嫂嫂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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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人買通梁府的小廝,在淑妃小娘住的院子,放了一把火。
小娘被我命人支開,沒有被大火傷及,隻是那屋子盡數被毀,這消息傳到了淑妃耳朵裡。
她果真像是被魚餌誘惑,一口咬住了我為她而設的鉤子。
她先前常常抱病不肯侍寢,想來是想為陸寅留住自己的清白之身,但如今她等不及了,比起年少的愛人誇下的海口,她選擇盡早依附一個權勢滔天的男人,這樣她才能護住自己想要護住的人。
她侍寢那日,我讓太子哥哥召陸寅進宮小敘,並特地給了令牌,令他今日能宿在東宮。
我故意讓婢女在東宮附近的廊檐下私語。
「淑妃娘娘入宮這些時日,今日才是第一次侍寢。」
「陛下一直鍾愛皇後娘娘,這宮裡多少年都沒有其他妃子,如今梁府送她入宮,定是有本事的。」
陸寅氣急,卻被拘在東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