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人推他,有人拉我,說怎麼都得喝一杯。
許嬌勸我:「好啦,一人退一步,這事兒就過去了。你看,臺階我們都給你們放好了。你先舉杯,他肯定就過來了。」
我怔了下,突然明白,大概我所謂的已經分手在他們看來隻是一時氣話。
他們經常說:「真是服了你們倆,每次鬧得要死要活,我們都跟著操心死了。結果第二天,你們倒成了沒事人。」
就像狼來了的故事,聽的次數多了,就沒人信了。
我不禁看向另一頭的陳穩。
他垂著眼眸,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
有人拉他,被他躲開。
輕「嘖」一聲,滿是煩躁。
他偏頭,那一邊是蘇淺淺。
隻見蘇淺淺抬了抬下巴,從嘴型看,她說的是「去」。
靜默兩秒,陳穩拿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站起身。
他向我走來,看著我,目光壓抑。
就好像這是杯斷頭酒。
我笑了。
突然覺得特別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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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錯開陳穩伸來的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你們玩兒,我先走了!」
陳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兇狠地看著我。
我轉身,推門而去。
大門關上的瞬間,我聽到了玻璃酒杯砸碎在地上的刺耳聲。
6
以我對陳穩的了解,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去。
我決定去新房一趟。
那房子是陳穩買的,為了結婚。
從十八歲到二十七歲,九年,我們終於要結婚了。
卻又卡在了最後一步。
當時走得匆忙,我帶的東西並不多。
很多衣服、畫稿,都沒拿。
我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收拾出了滿滿兩大行李箱。
叫了車,樓下等我。
可剛走到門口,門突然開了。
我首先聽到的是蘇淺淺的聲音。
「慢點兒,就說讓你少喝一點,你喝得太急了!」
然後我看到了陳穩。
他的手搭在蘇淺淺肩上,蘇淺淺摟著他的腰。
兩個人幾乎是貼在一起。
這個距離不發生點什麼都對不起彼此了。
「漫漫!」
抬眼看到我,蘇淺淺的腳步頓住,目光下意識地躲閃。
「我……陳穩喝多了,我送他回來。你在家就好了,把他交到你手上,我就放心了。」
「別,你照顧著吧,我得走了!」
「可是……」
「你手上拿著什麼?」
陳穩突然開口。
「行李箱,我的東西,我先搬一部分,剩下的過兩天來拿!」
「漫漫,你別這樣,陳穩已經知道錯了!」
蘇淺淺想上前,卻被陳穩抓住手腕。
「讓她走!」
蘇淺淺扯著陳穩,滿臉著急。
「陳穩,你別鬧了,你快跟漫漫道歉!」
「我說了,讓她走!」
「陳穩!」
我淡淡地看著他們拉扯,真的特別沒意思。
走到門口,我停住腳步。
「你說我跟蘇淺淺不一樣,陳穩,我挺好奇的,你說的是哪裡不一樣?」
「她就不會像你這樣無理取鬧!」
陳穩低吼:「淺淺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你呢?沈漫,你累不累?天天疑神疑鬼、胡思亂想、作天作地。要吵要鬧的是你,跑來求和的是你,轉頭就跟個沒事人一樣的也是你。這次你最好說到做到,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7
我轉頭看著陳穩。
很突兀地笑出了聲。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蘇淺淺。
「你喜歡她呀!」
陳穩變了臉色。
「你胡說八道什麼?」
今晚一直處於情緒激蕩的我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我一步步靠近陳穩。
「你喜歡她,是不是?」
「沈漫,你閉嘴!」
我恍然。
曾經那些被我忽視的細節一個個串聯了起來。
8
我們圈子裡玩得比較好的朋友,都是多年的老友。
唯有蘇淺淺不同。
她是陳穩相親相來的。
當初因為這件事我還跟陳穩大吵了一架。
之所以隻是吵架,沒有分手。
是因為他是幫老賀相的親。
那天相親雙方時間已經定好,女方已經在等了,老賀卻突然接到了緊急會議的通知。
「第一次見面就放人家鴿子,我媽得打死我。再說了,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人家女孩兒白等。所以,咱陳總替我跑一趟?」
陳穩向來不愛多管闲事,可那天他卻去了。
請那女孩兒吃了頓飯。
結束後給的評語是:「還不錯,可以處處看!」
這事兒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的。
是老賀第一次帶蘇淺淺跟我們吃飯,點菜的時候陳穩突然說:「那邊的芒果慕斯換成巧克力的。」
「怎麼了?」
「她芒果過敏!」
陳穩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完,我們兩個都沉默了。
當晚回去就幹了一架。
替人相親,這種情節我隻在小說裡看到過。
這件事太過荒唐,以至於我淡忘了,隻一次吃飯他就記住了蘇淺淺芒果過敏。
還有去年冬天。
朋友空運來半扇羊。
陳穩興致勃勃,親自下廚。
那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
唯獨陳穩心不在焉地往我這邊看了兩眼。
第一眼我以為他要跟我說什麼,抬頭卻發現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
第二眼我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
他說:「沒什麼。」
那時候我並沒有在意。
即使我順著他的視線,把目光落到了我身旁的蘇淺淺身上,我也沒有在意。
原來,他是真的在看蘇淺淺。
9
「陳穩,你找了我半年的茬。
「這半年你對我越來越不耐煩,總是說我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對。
「我忍了!
「為了這九年的感情,我忍了。因為我們馬上就要結婚,我忍了!
「原來不是我這不好那不好,是在你心裡,她更好!」
陳穩好似氣狠了。
緊握拳頭,全身緊繃到顫抖。
蘇淺淺白了臉,上前拉住我的手。
「漫漫,不是你想的這樣。我跟陳穩,我們……」
我竭力地推開她。
「別碰我,算我求你了!」
蘇淺淺紅了眼眶。
我失望地看著她。
「即使因為你的一句,你聽話,陳穩就真的聽了話,我都沒想往你身上扯。但是蘇淺淺,你知道的吧。陳穩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我是真拿蘇淺淺當過朋友。
她性格溫和,不疾不徐,跟她待在一起挺舒服的。
有一次我跟陳穩吵架,所有人都來勸我,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應該怎麼化解矛盾。
隻有蘇淺淺。
她耐心地陪著我哭了一個小時。
安慰我:「你沒錯,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錯。是陳穩不對,我讓他來跟你道歉,好不好?」
原來她說的不是大話。
她是真的能讓陳穩來跟我道歉!
10
我所有的鎮定隻撐到我懟完他們離開。
我知道這件事傷害到了我。
卻沒想到殺傷力這麼大。
直接讓我在凌晨的時候高燒到了 39 度。
我渾渾噩噩地給 120 打了電話,裹上衣服蹭到門邊,打開門,在玄關處坐下。
外面的自動感應燈亮了一瞬。
幾秒鍾後又熄了。
我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但我沒哭。
沒哭出聲就不算哭。
救護車來的時候,我已經把自己整理好了,除了眼眶幹澀微疼,應該看不出任何異常。
去醫院的路上我就開始昏睡,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下午。
全身疼,從骨子裡泛出來的疼。
又過了一天,Ţűₚ燒終於退了,人才慢慢有了精神。
這兩天很多人聯系我,都是奔著說和來的。
其中就包括蘇淺淺。
她說:【漫漫,那天老賀就在下面,他喝多了我才送陳穩上樓。如果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那我跟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跟陳穩見面。】
我回復:【這些你可以跟他的下一任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從來不是好脾氣的人。
這些年,我確實會在和陳穩出現問題後主動求和,主動解決問題。
但在矛盾發生的時候,幹架我也從未怯過場。
於是從醫院出來,我直接在五金店買了把錘子,殺到了陳穩家。
這房子是他買的,沒錯。
但有很多東西卻是我添置的。
比如門外的鞋架。
我一錘子下去,鞋架應聲而倒。
第二錘子剛落下,房門突然從裡面打開。
朋友著急忙慌地探出頭,看到我,一臉驚悚。
「漫漫?你在幹嘛?」
「都在?」
「啊,我們在喝茶!」
「那挺好!」
我提著錘子往裡走。
朋友倒吸一口涼氣,連連後退。
然後我就看到了陳穩。
他還穿著家居服,頭發亂糟糟的,眼下青黑,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他看著我,目光很沉。
我滑過他,徑直走到客廳,在朋友們的驚呼聲中,一錘子砸在了電視機上。
有人想攔我。
陳穩低喝:「讓她砸!
「你們都走,我和她的事兒,跟你們沒關系!」
屋子裡一片狼藉,就剩了我和陳穩。
他開口:「鬧夠了嗎?要是沒發泄好,你可以繼續砸!」
「脫下來。」
「什麼?」
「你身上的衣服,我買的,脫下來!」
陳穩沉默良久,一聲冷笑。
他單手脫掉上衣,又把褲子蹬掉。
「滿意了嗎?」
我沒說話,徑直去了臥室。
等我拖著行李箱出來,外面滿是煙味。
陳Ṱù²穩已經換了衣服。
他叼著煙靠在牆上。
在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還要怎麼樣?」
我看向他。
「銀貨兩訖,再無關系!」
陳穩的手猛地收緊,攥得我生疼。
「沈漫你夠了,家你也砸了,臉我也丟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嗤笑一聲。
「這話應該問你吧。你嫌棄也嫌棄夠了,現在我主動退場,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沒有!」
陳穩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我掙開他的手,點了點他心髒的位置。
「問問你自己的心吧。別這麼慫,不就是移情別戀嘛,承認的膽量都沒有?」
11
和陳穩徹底決裂後,我跟團去了外地,採風。
一開始我的心情並不像我表現得那麼平靜。
白天,我能與人說笑。
可等到夜深人靜,卻總會流淚。
我控制不住地去回憶和陳穩的點點滴滴,以及他和蘇淺淺的各種細節。
陳穩挺招人的。
長得好,加上那一副浪蕩子的樣子。
總有大膽地上前撩撥。
可都會被陳穩不鹹不淡地擋回去。
這麼多年,我和陳穩因為很多事吵過架,但從來沒有男女關系。
我沒想過他會喜歡別人。
即使他對我各種挑剔的時候,我都沒想過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別人。
那麼溫柔,那麼聽話。
和在我面前的強勢,霸道完全不同。
那才是他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樣子嗎?
那我的九年算什麼?
他甚至沒有真正喜歡過我嗎?
這種情緒上的反復磋磨讓我寢食難安。
隻要一想到他拿著我跟蘇淺淺比較,然後覺得我比不上蘇淺淺,就讓我窒息。
又一次睡不著後,我出了酒店去了酒吧,準備買醉。
可還沒等我到酒吧,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他們明顯喝多了,搖搖晃晃地朝我圍攏過來。
瞬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邊哆哆嗦嗦地往後退,一邊拿出手機撥打 110。
「美女,這麼晚一個人,陪哥兒幾個喝一杯?」
他們身上的酒氣直往我臉上撲,我屏住呼吸猛地轉身,拔腿就跑!
可卻被人抓住了頭發。
我慘叫一聲,語速極快地對電話那頭說:「我在鴻興路,被人騷擾,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