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午在民宿幫忙時，朋友匆匆找過來。
「小沐！你家乖寶受傷了，你快去看看。」
等我趕到出事的地方時，桃桃的膝蓋破了好大一塊皮。
「怎麼會這樣？媽媽帶你去醫院。」
我顧不上其他。
但突然冒出的一聲「媽媽」打亂了我的節奏。
我僵硬地接住朝我撲來的孩子。
周臨星哭喪的小表情，可憐巴巴地抬頭看我：「媽媽，你怎麼可以扔下我？」
我不動聲色將周臨星推開一些距離：「小朋友，你認錯人了。」
我的抗拒卻成了導火索。
「是你！都是你！」
周臨星揚起拳頭砸向桃桃。
他根本不知輕重，發狠了打下去。
見我立刻將人護在身後，他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他肉眼可見的驚慌：「媽媽，我不是要打你，我是要……」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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姍姍來遲的周景安摁住他。
他面色難看，別扭地朝我解釋：「沐沐，他隻是太想你了，所以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任由自家孩子在外面打人，周景安，這也是你們周家的家教嗎？」
「是我的錯，我們談談好嗎？」
我冷靜下來。
「我先去醫院，這件事等會兒再聊，還有……」話鋒一轉，「這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許你們隨便欺負她。」
他們現在隻能眼睜睜看著我離開。
「爸爸，媽媽為什麼有了新的孩子，她不是最愛我們嗎？」
周景安煩躁地看向別處，他本想先讓我和周臨星相見，等我思念孩子心軟後，他再出現將我帶回來。
一切計劃全被打亂了。
我怎麼可以有新的孩子？
怎麼可以厭煩他們？
周景安抓住周臨星的肩膀：「媽媽她隻是在騙你，你聽話，不許再像剛才惹媽媽不開心，知道嗎？」
「可是。」周臨星嘴一撇，「我討厭她和我搶媽媽。」
12
總是遲到的系統再次上線，機械電子音能聽出一些無可奈何。
「宿主你走後，他們的情緒波動對世界造成了影響，我也是才接到通知。」
「所以你就把他們帶過來了？」
「沒辦法，他們求了好幾次。不過您放心，他們待不了多久。」
我漫不經心聽著，注意力全在桃桃身上。
哪怕是擦碘伏消毒，她硬是咬著嘴巴一聲不吭。
醫生誇她是個堅強的好孩子。
她期待地偷偷瞄我。
我當然也不會吝嗇我的誇獎。
「不過下次遇見這種事，先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媽心疼壞了她的寶貝孫女，說什麼也要抓隻雞燉了，給她補一補。
我開玩笑說我從前可沒有這待遇。
「你和桃桃，雞腿一人一個，今天記得早點回來，不然沒你份了。」
眼睛發酸。
或許是今天的風有點大。
13
照著原路返回，意料中，周景安和周臨星站在岸邊。
他們無處可去，就像當初我穿進那個世界時一樣。
「就在這兒談吧。」
湖邊有很多方便遊客的桌椅，我想隻要把話說清楚，然後讓他們回去就好。
可周景安做出了我難以置信的動作。
他單膝跪地，舉起一枚草編的指環朝我求婚：
「沐沐，我知道曾經讓你受到了太多委屈，隻要你願意和我回去，我會為你補辦最盛大的婚禮，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周太太的身份。」
幸虧是工作日，周邊隻有零零散散的人。
周臨星著急地等我表態：「媽媽，快點呀，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嗎？」
粗糙的草環上還有星星點點的泥土。
「周景安，我不願意。」
他們父子的笑臉瞬間垮下。
周景安緩緩起身，他皺眉不悅道：「沐沐，在這裡我拿不出鑽戒，等我們。」
挺可笑的。
他居然覺得我是因為這個才選擇拒絕他。
「周景安，我不需要任何戒指，我也不會跟你回去。」
「為什麼？」
「是你親手把我們的戒指扔掉的。」
其實我是完全被蒙在鼓裡的那一方。
周景安和我說是他不小心弄丟的。
我向來不舍得和他發脾氣。
在他的哄聲中選擇了原諒。
系統告訴我那次是周景安去參加他們圈子的酒局時，忘把戒指摘了下來。
好兄弟都是富二代，一眼就發現了端倪。
「周哥你怎麼戴了個那麼廉價的戒指，跟個塑料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結婚了。」
「你放屁，誰配得上我們周哥啊！」
周景安隨手將戒指摘了下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丟進了垃圾桶。
他滿不在乎道：「隨便在家裡拿的。」
我攢了很久的工資，跑了很多家店，選中我覺得最合適的一對婚戒。
輕飄飄地就被扔了。
14
周臨星不明白什麼戒指，他隻知道媽媽不想和他回去。
他開始哭，質問我為什麼那麼狠心。
說是哭，但他隻是單純地在嚎。
過去他這樣，我就會無條件選擇妥協。
就算我不松口，周景安也會借父母這套話逼我妥協。
周臨星很聰明，他知道自己一哭一鬧後我會產生的情緒反應，所以如此肆無忌憚。
說到底，他對我也沒太多的想念。
不過是後悔的情緒在作祟。
我冷淡地沒有理會，讓哭聲漸漸小下去。
周臨星終於明白，我從頭到尾都是認真的。
我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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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麼吵過一場後，我覺得今天也沒必要再聊下去。
我把他們安排在了附近的民宿。
不是我工作的地方，也省得傳出什麼流言蜚語。
等哪日他們耐心耗盡了，總歸是要走的。
等我回家時，也已接近天黑。
門口蹲著個小黑影。
桃桃倏地站起來：「媽媽！」
「怎麼還在外面？」
「在等媽媽。」
「媽媽，你會離開嗎？」
周臨星的出現帶給了桃桃危機感。
但她不想媽媽為難。
如果媽媽真的哪一天要離開的話，她會陪著外婆，也會更加努力學習。
「媽媽，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的。」
我被她認真的表情逗笑了：「放心吧，我可舍不得你和外婆。」
「媽媽，我今天還和外婆學了怎麼殺雞。」
「你居然不害怕。」
桃桃搖晃著腦袋：「我學會的東西越多，這樣你和外婆以後就可以依靠我了。」
雖然做過一次錯誤的選擇，好在不影響最終的目的地。
「親愛的沈女士，我回來了，還有雞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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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連著兩三日沒見到周景安。
就當我以為他要放棄時，他又出現了。
沒了總裁的意氣風發，看上去有些狼狽。
「周景安，你早點回去，對我們大家都好。」
放著太子爺不做非要揪著我不放。
「沐沐，你還在生氣我騙了你，對不對？最初我隻是擔心……」
他頓住，剩下的話難以啟齒。
既然他不想留個體面。
那就我替他說：
「你擔心我知道你身份後，為了錢不擇手段上位。
「就算有了周臨星，你也不希望所有人知道你娶了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孤女當老婆，但你又不舍不得一個全心全意在你身上的傻瓜。」
周景安的臉上失去了血色，他嘗試找漏洞去反駁。
找不到，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遇到我的那一刻，他就從未想過我們的未來。
他抱著玩樂的心態，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想等我受不了甩了他後，該有多後悔多傷心。
可我沒有。
我每天很拼命地賺錢打工，會認真布置他們住的狹小出租屋。
永遠展示著樂觀陽光的那面。
他淪陷，他沉醉。
可身份差距帶來的羞恥感總會吞掉所有理智。
養尊處優的太子爺不允許有被恥笑的汙點。
「玩玩而已。」
他借此逃避，又害怕我知道真相。
哪怕是結婚，他考慮的都是能更好地困住我。
關於周臨星的身世，他甚至動用周家的權勢，偽造出他有個出國治病的母親的假象。
周家的小少爺可以沒有母親，但不能有個上不得臺面的母親。
「周景安，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對我費盡了心思。」
他猛地站起來，雙手死死扣住桌面，用力到指關節泛白。
無數種復雜的情緒匯聚到一起。
隻變成了三個字：
「對不起。」
周景安失魂落魄地逃走了。
系統說留給他們的時間所剩不多，如果他們選擇留在我這裡，這個方法卻是可行的。
我篤定告訴系統，是不可能的。
「他們不是很愛你嗎？愛到萬分後悔。
「隻是換了個地方，又不是換了個人。」
周景安從始至終都是勸我回去，而不是和我留下。
因為留下的話，他就真的成了一個窮光蛋。
從高處主動跳下來，是要勇氣的。
我猜周景安沒有。
系統消失前還在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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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桃桃放學的時間，今天不能忘記給她帶小蛋糕。
是約定好的一百分獎勵。
「媽媽，周叔叔家有很多錢嗎？」
我拿紙巾擦去桃桃鼻子上沾到的奶油：「怎麼問這個問題？」
「他今天帶著弟弟來學校找我了。
「他說他可以給我買最漂亮的公主裙，給我住超級超級大的房子，讓所有小朋友都羨慕我。」
桃桃咬著叉子努力回憶：「周叔叔還說想要當我的爸爸，我們會成為幸福的一家四口。」
周景安居然連小孩子的主意都打。
「放心吧，媽媽，我肯定不會答應。
「如果真的會幸福，那媽媽為什麼要離開他們呢？
「大人也好奇怪，周叔叔聽完後就像木頭人一動不動，他還捂住弟弟的嘴，不讓他哭。」
桃桃都明白的道理，周景安卻還要在這個死胡同裡撞得頭破血流。
曾經我想兩個無依靠的人抱團取暖，我付出多一點，得到的溫暖是不是會更多一點？
九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完全清醒。
但也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退路。
我像個 NPC 一樣，循規蹈矩地上班下班，還要聽他們父子的抱怨。
我時常盯著鏡子想，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直到系統出現，我驚覺這是逃離大海的唯一浮木。
好在我抓住了。
番外 1
周景安在周家見到沈沐時，其實希望她會生氣地大鬧一場。
這樣他就可以借這個機會去哄好她，將從前種種一筆帶過。
但沈沐表現得很平靜。
不吵不鬧，直接提了離婚。
甚至她非常聰明，知道自己肯定不同意，直接找到了他爸。
不要兒子, 隻要錢。
周景安氣瘋了, 憑什麼沈沐可以那麼狠心地拋棄他們？
既然離了，沈沐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他要求沈沐的公司立刻辭退她，並且所有行業都不許和她有任何關系。
可通知一下去，周景安才知道沈沐已經主動辭職。
走時非常瀟灑。
他似乎蠢得離譜。
沈沐得到的補償款足夠她兩輩子不工作。
他們三人的家還是原貌, 沈沐沒有帶走任何一樣東西。
周臨星還在怨恨沈沐不經過他同意就出現在周家。
他故意賴在了喬洛身邊好久。
直到今日才回家。
回來沒多久, 周臨星就不高興地在問他的飛機模型在哪裡。
「媽媽為什麼還不回家？喬洛姐姐才不會像她那樣。」
沈沐的失蹤本就讓周景安煩躁不已, 但聽到喬洛，他有了瘋狂的想法。
他宣布要和喬洛訂婚。
他買了很多熱搜，掛在很多 APP 的熱門上。
他要沈沐一打開手機就能看見他訂婚的消息。
就算如此, 關於沈沐的回應仍是空白。
她像憑空消失了般, 查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周景安忽然收了性子，拒絕了所有的應酬，每天下班了就回他們的小房子。
可周臨星很吵。
他吵著要見媽媽。
周景安不想管他，隻扔給他一個手機說：「自己打電話，去周家, 去喬洛那兒, 隨便你。」
或許是積攢的情緒爆發, 周臨星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大哭：
「都怪爸爸, 為什麼要和別人結婚？媽媽才會不要我的。」
周景安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周父有很多情人, 她們總是掛著虛偽的笑容朝他套近乎，讓他厭煩至極。
他發誓自己一定不會成為父親那樣的爛人。
可身受環境的燻陶, 逐漸偏航。
周景安覺得沈沐離開他是正確的，他也是個爛到骨子裡的人。
番外 2
周景安千盼萬盼, 隻盼來一份死亡通知。
沈沐把相關事宜都安排得很明確，連骨灰都沒給周景安留, 全撒進了大海。
他幾乎接近崩潰。
當天就進了醫院。
或許是求死的欲望太過強烈, 吸引了系統。
他如願找到了真正的沈沐。
可是周景安無論用哪種方法，沈沐都拒絕跟他回去。
他懦弱至極，他無法面對沈沐話裡的自己。
帶著殘留的僥幸，他去找了那個叫沈桃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清明, 看著就很聰明。
周景安想如果他再和沈沐有個女兒，一定也會是個小棉袄。
可他連留下都不敢。
經此一事，周臨星回去就生了場病。
他喊媽媽，喊我錯了, 喊得亂七八糟。
遇見沈桃的那次，聽到她嘴裡說這是我媽媽時，他快嫉妒死了。
憑什麼霸佔他的媽媽？
他動手推了她。
很得意, 亂說話的人就活該這個下場。
突然，腦海出現奇怪的電流音。
「（透」他和周景安不再親近, 被養在了周家, 開始接受繼承人的教育。
周父覺得周景安已經無藥可救，幹脆就打算放棄他這個兒子。
他把周家全壓在了周臨星身上。
禁止一切娛樂，犯錯就挨打。
「跟你爸一樣沒用, 這可是多少代的心血啊。」
財經報，金融課……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周景安和周臨星隻會在沈沐生日那天一起吃頓飯。
沉默，沒有話題。
周景安的手腕上有很多新添的傷疤, 他總在嘗試用不同的方法召喚出系統。
希冀的聲音從未再響起。
一定是還不夠。
於是他挑了一個沈沐喜歡的晴朗天氣，從大橋上跳了下去。
透過朦朧模糊的水面，似乎願望成真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