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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皇妃是個社交恐懼症 3225 2025-01-07 16:5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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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想起嘉茂肉嘟嘟的臉頰。


    他才剛剛能跑著撲進我懷裡,露出新長的門牙喚我「母妃」。


    我以為自己該是遍生在幽谷與山後的青苔,是蒼穹裡一隻自在的飛鳥,慵懶抿著毛的貓兒;


    是鑽在故紙堆裡的狂士,岐行世路的浪客,唯獨不該是深宮裡披羅著錦,步步驚心後妃。


    這一刻,我應該是終於得到了自己平生最想要的東西。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口依舊刺痛蝕骨?


    捫心自問,我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然而那扇高高的宮門早已在我身後合攏。


    此去山迢水遠,便將所有的牽掛,都鎖在那高高的宮牆內罷。


    春日宴


    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梁上燕


    歲歲長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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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我居無定所,遊歷四方。


    我將在深宮裡撰寫的話本子沿途賣了,得了幾百文的盤纏,才行了幾十裡路便花得精光,於是我又一路寫,一路賣。


    我在川地巧遇了離家出走闊別多年的妹妹。


    她與妹夫二人銀鞍白馬,剛剛並辔出得劍門蜀道,端的是颯踏逍遙。


    當日我為嫡姐,久湄是庶妹,幼時她嫉妒得我要發瘋,將我的衣衫首飾通通丟在井裡。


    後來父親遣她入宮,她又連夜隨著這個遊俠妹夫私奔,弄得全家驚忙,我隻得替她嫁入了宮闱,才有了後來的一番波折。


    然而這時久別乍逢,我們姐妹隻是彼此緊緊執著手,將眼淚一滴滴掉在衣襟上。


    我仔細打量我的妹妹,她從前精心呵護的雪白肌膚曬得黝黑,沒有了絆腳的羅裙釵環,她變成了一隻蒼穹裡縱橫翩飛的燕子。


    我看得出,這幾年久湄過得很自在快樂,我在宮中從未見過的錦繡江山,她早已舉足踏遍。


    「湄兒從前久居閨閣,一根珠釵、幾塊點心,便以為是天大的事,非弄出百般手段來相爭。後來又累得長姐如此。如今見過了廣闊山河,才發覺這些事多麼惹人發笑。長姐,你可怨我?」


    她話音還未落,我就把她摟過來緊緊抱在懷裡,「怨甚麼,你是我妹妹。」


    妹妹將青鋒長劍收在劍鞘:「長姐一路上若遇強人歹徒,且報上我與夫君的名號便是。」


    我辭別了妹妹妹夫。


    又一路北上。


    後來的幾年裡,我去洛陽賞過牡丹,聽罷了少林寺的暮鼓晨鍾;我北至塞外,在狼嚎聲裡縱馬草原;


    西經祁連,看黃埃散漫,駝隊遠行,聽了一夜的筚篥。


    後來我又到魯東登泰山,觀黃河入海;我去嶺南的十萬大山,在苗疆被灌了攔門酒,醉倒在吊腳樓外的十八彎山路上。


    我還遇到過西域遠道而來的色目人,頸上佩著銀十字架,與我講他們那有個查理大帝,開疆擴土甚是威武精幹,聽得我心向往之。


    沿途的人情風物被我隨手寫進了話本子,一度賣得紅火。


    我賺得了銀錢盤纏,又打點行李再次啟程。


    幾十年間,風雪吹白了我的頭發,我一人一隻行囊,山河踏遍,西北東南,卻唯獨沒有再回到過長安。


    舉目見日,不見長安啊。


    我不知李承郅現在晚睡的習慣改了沒有,可有按時用膳,是不是忙著批折子就常把些點心拿來湊合。


    他往日到了春暖花開便要犯喘疾,也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然而這些都有內監太醫,以及數不清的三宮六院每日操心,早就輪不到我惦念。


    有一點是我放心的,他如今已是一位治世明君。


    我親眼看遍了他治理的錦繡江山,物阜民豐,和樂太平,也就像日日看著他一樣。


    這便甚好。


    父親升了官,又告老還了鄉,如今時不時頭風就犯。


    我曾幾次想去看看他,又怕他向宮裡透露了我的行蹤,隻託驛館寄去幾封書信。


    反正如今有姨娘精心照料他,我放心得下。


    我也常念起嘉茂。


    在茶攤闲坐時我聽說李承郅已立了他為太子,他如今六藝皆精,日夜勤勉,也不知他長得多高了,可還記得我這位阿娘。


    我在史書上被記了寥寥一筆。


    原文是什麼我不知道,但野史中大致道我乃是妖妃降世,惑亂朝綱,最終被打入冷宮永世不得見天日。


    後來我將自己的Ťū₅襦裙日日掛在牆頭,盼望君王得見,然而直到我老死陋室,那襦裙也爛作一條條布片,仍然沒盼得聖心轉圜。


    那條李承郅用來掩人耳目的襦裙大約的確還掛在冷宮的牆頭,世人也皆以為我仍舊被囚禁在那方寸之地,直到老死都趴著窗洞翹首以盼。


    天鴻四十三年,長安傳來了李承郅病危的消息。


    聽說他在彌留之際,下令打開宮廷各處的大門,撤去所有侍衛——無論是誰入宮,也不許攔阻。


    那個清晨,我將稀疏的白發盤在腦後,駝著背挪進新僱的一乘小轎。


    小轎載著我一簸一簸,緩緩穿越幾重幾進的宮門,直入李承郅的寢殿門前。


    他的寢殿年年修繕,塗刷新漆,看上去仍是當年的模樣。隻是殿前的矮樹都已是枝繁葉茂,參天蔽日了。


    我邁動僵硬的膝蓋,緩緩登上九重臺階,鬢角散落的白發被微風吹得在眼前漂浮。


    宮娥在兩側紛紛向我行禮,緩緩替我打開殿門。


    有明亮的光自逐漸擴大的門縫間迸照出來。我看見空空蕩蕩的寢殿深處,錦繡被褥裡深陷著一個衰翁。


    他艱難地向我轉過頭來。


    隻是稍稍一錯眼,衰翁就仿佛又化作了那個記憶裡的少年。


    修眉朗目,向我展顏一笑。


    我覺得身子變得很輕盈,那數十年白駒過隙一樣的光陰哗啦啦地從眼前飛散。


    我好像仍是當年頭梳鴉髻,臂挽輕紗的少女,與他相視而笑,頰邊是一對海棠似的梨渦。


    我在他床沿輕輕坐下,他便拉過我的手,合在掌心裡。


    「怎麼才回家呀?」


    「回來得有些遲了。不過,以後就再也不會走啦。」


    他臉上露出餍足的笑意,慢慢合上眼簾,在我的膝頭沉沉睡去,就像一個乖巧的孩童。


    我用生出皺紋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他被霜染白的鬢發——這一世,我們再也不要分開。


    (完)


    我們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嗎?


    還沒有。


    那日李承郅彌留之際,禮部早已定好國喪的儀典形制,日期時辰,連長長的祭器禮單都擬訂得齊全了。


    誰知自我探了他後,到得傍晚,他氣息卻又平順起來,後來突然喊餓,竟又被內監扶著坐起來喝了半碗清粥,驚得御醫們一陣奔忙。


    本以為他是回光返照,結果到得次日,李承郅臉上漸漸紅潤起來,調養了三天後竟能下地,再過半月,又成了精神矍鑠的一個老翁。


    於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再不許我離開他半步。


    隨即就著手起草了禪位的詔書,昭告天下,將皇位傳於皇太子嘉茂。


    當嘉茂第一次看見御書房裡那堆積如山、滿滿當當,還有幾本塌落下來的奏章和案卷時,一臉的驚恐萬狀。


    他哭喪著臉跪在我倆跟前:「父皇,母後行行好罷,兒臣,兒臣資質庸碌,何以擔當得起這家國重任。」


    李承郅拍拍他的肩膀:


    「誰敢說你資質庸碌?朕年事已高,無力躬親國事,以後這萬裡江山便交到你手上。以後你須要勤政愛民,不可懈怠,可聽明白了?」


    說著深深看我一眼,「接下來的時日,朕還要多陪陪你母後。」


    我也在旁煽風點火,「是啊皇兒,你父皇說你行,你便行,日後可要加把勁啊。」


    我倆隨後就攜手揚長而去,隻留下嘉茂帶著一臉幾乎痛哭流涕的表情,跪在一屋子小山般的案牍奏章之間,其中一本跌落下來, 砸偏了他的發冠。


    新帝的繼位大典在一月後舉行,勝狀空前。


    而在這綿延不絕的喜慶氣氛裡, 我與李承郅乘著一輛青布幔子的馬車,隻帶著兩名貼身從人,在夜幕的掩映下自角門離開了宮闱。


    有許多我從前想去, 還沒來得及去的地方,他都陪我一一踏遍,而那些我去過他卻向往的地方,我也不厭煩再陪他去一次,我可以一邊和他攙著手, 一邊慢慢地給他講。


    日升日落, 朝而復暮。


    嘉茂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 江山在他的治理下一片繁榮。


    這孩子隻是謙虛, 實際上端的是個德才兼備的明君。


    如今我們又相伴了三十年, 今年李承郅是九十二歲,而我是九十一歲。


    我們約定還要一起再活十年, 當那期頤之年的人瑞。


    後來,我們的膝蓋僵了,眼也蒙上了翳, 再爬不動山,涉不動水, 看不動美景。


    我們就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了, 飲茶種花,偶爾撿那幾丈的小土山爬爬, 然後坐在小河溝邊溫暖的石頭上,攙著手曬太陽, 一起看河面上夕陽撒下的金粉。


    死老頭子牙都快掉光了,還愛搶我的糖酥吃, 嘎吱嘎吱嚼得香。但每次我要抡起拐杖來打他, 他又捂著腰連叫哎喲。我氣得半天不與他說話, 到晚上, 卻見他早給我買好了一大兜子, 都擱在我枕頭上。


    宮裡傳信出來, 嘉茂又新添了一對雙生皇孫,大赦天下。我倆一人一個竹凳坐在茅屋門口, 搖著蒲扇看星星, 猜重孫子長得像誰。


    我說定是像孫媳婦,他卻說最好是容貌像我, 性子像嘉茂,我倆爭執不休,最後都指著對方, 豁著嘴大笑不止。


    「時如逝水, 真是一去不回頭啊。」他抬頭看看不見底的蒼穹,這樣感嘆道。夜色有些涼,星星都落在他混濁的眼睛裡。


    「那便一去不回頭。」


    天上星漢燦爛, 參商交替。夜如潑墨,數不清的流螢繞著我們飛舞。我笑著把皺紋密布的手擱在他手心裡。


    他用力攥得緊緊的,再也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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