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1
隻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下一次見我,竟然是開車來的。
雖然我對汽車一竅不通,但寶馬的車標還是認識的。
我忍不住問他:「陳槐序,你家很有錢嗎?」
他卻無所謂回:「也沒有了,我媽前兩天來我們學校,非說有輛車方便一些。」
「正好以後來找你也比較方便。」
我想,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才發現自己與陳槐序的差距的吧。
我的家庭算不上貧窮,但我從未享受過多好的物質條件。
我是我媽當年冒著超生的風險要的,本以為是個男孩,卻沒有遂她的願,後來總算如願生下了弟弟。
所以,我一直像個夾心餅幹,小時候穿的一直都是姐姐的舊衣服,燒雞的雞腿,一個給姐姐,一個給弟弟。
上學時,我的生活費一個月 800,弟弟一個月三千。我媽美其名曰:男孩子就是花費高。
我爸是出了名的妻管嚴,我媽經常罵他窩囊,他知道我媽偏心弟弟,偶爾會偷偷塞給我幾百塊錢:「安安,錢不夠花就跟爸爸說。」
我既感動又心酸,我知道那也是他的私房錢,總推脫說夠花的。
十年前,其實節約一些,八百塊還是夠的。
大學空閑時間多,我去做一些兼職,也能有一部分收入。
我喜歡自食其力的感覺,手裡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錢,也終於可以買自己喜歡的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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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穿姐姐的舊衣服長大,青春歲月都是灰頭土臉的樣子。
許是童年報復性補償行為,很多年後,也依然瘋狂喜歡買漂亮衣服。
隻是當年,穿的也不過是網上淘的幾十塊的衣服。
有一次,陳槐序帶我參加了個同學的聚會,電影學院的學生,個個都是打扮精致的俊男靚女。
中途有個女生問我:「你這衣服挺好看的,是香奈兒的新款嗎?」
我窘迫解釋:「我是淘寶買的……」
那女生一時神色裡既有吃驚又有些輕蔑,並打趣陳槐序:「這麼小氣,都舍不得給女朋友買件正品?」
他不是沒有給我買過昂貴的衣服,是我不肯要。
那段時間,陳槐序對於我兼職的事情多有怨言。
他給我錢,我不肯要,他送我禮物,我不肯收。
自尊心作祟,哪怕日常的一杯奶茶錢,都要 A 給他。
後來,他氣急了沖我吼道:「祁安,你到底把我當沒當男朋友?」
「還有,你一天掙多少錢,我給你還不行,就不能花時間陪陪我!」
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我不知道怎麼辦,躲在宿舍樓上不肯理他,一個人偷偷哭。
他站在我們宿舍樓下,叉著腰大喊:「祁安,你給我下來!」
陳槐序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閨蜜徐夏提醒我:「祁安你還是下去吧,照他這麼喊下去,一會你就全校聞名了。」
我慢吞吞下了樓,走到他身前,他皺著眉,瞥我一眼,滿臉不滿。
我沉默了幾秒,跟他說:「陳槐序,我們分手吧。」
他眼裡染上一絲危險的光,一步步靠近我:
「祁安,你再說一遍。」
「我們分……」
話未說出口,整個人被他攬進懷裡,他親得又急又兇,帶著怒氣,像是發泄一般。
嘴唇被咬得生疼,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喘著粗氣,眼裡餘怒未消,盯著我,聲音沙啞:
「你想都別想。」
他抬手擦掉我眼角的淚,氣哼哼問:
「誰教你一吵架就冷戰分手的?」
我低著頭,小聲道:「我們不合適。」
他緩了緩情緒:「怎麼不合適?以後你想兼職就兼職,不想要的東西我就不送你,我還有什麼錯,你說出來,我都能改。」
我問他:「陳槐序,你為什麼喜歡我啊?」
自卑的人總是會繞在思想怪圈裡走不出。
他說:「我也說不上為什麼,我看到你,心裡就特別開心。」
他說:「祁安同學,你很好,沒有人比得上你。」
那次爭吵後,他要我向他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提「分手」
二字。
有問題就溝通,永遠不要冷戰。
他不再送我昂貴的禮物,但仍執拗地定了一個「每月買一身新衣服」的約定,但就隻是平價的衣服。
他說喜歡看我穿著漂亮的新衣服,後來這個約定一直保持到了 25 歲。
那時,我兼職家教,每天下課後三個小時的時間。
他開車送我到達後,就在車裡等著我下班,帶我去吃他們學校的咖喱雞。
連學生家長都打趣我:「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
是啊,從小缺愛的孩子,遇到那樣好的男生,真的感覺是命運對自己的偏愛。
陳槐序就像一束光,照在我平平無奇的人生裡,他牽著我的手走在陽光下。
我漸漸不再自卑,漸漸被他感染得愛說愛笑。
12
二十歲那年的跨年,我們看了一場午夜電影,電影散場,零點的鐘聲響起。
城市飄起了雪,他拉著我的手,在雪夜相擁相吻。
「祁安同學,新年快樂。」
他指著夜空的白雪,
「你看,我們一起白頭了。」
他將我的手放進他外套口袋,我跟著他的腳步走著。
他停在了一個酒店門口,我一下子慌了。
「帶身份證了嗎?」
他捏了捏我的手:「學校關門了,我們在外面湊合一宿吧。」
我瞪著他:「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選那麼晚的電影,故意讓我回不去學校。
他卻一臉委屈解釋:「我就是想跟你一起跨年嘛……」
我將身份證遞給他:「那開兩間房。」
他接過身份證,快速去前臺辦了入住。
返回時卻隻拿了一張房卡,無奈解釋:「節假日,隻剩一間房了。」
躺在酒店柔軟的床上後,氣氛明顯奇怪得不像話。
四目相對時,他呼吸粗重,連聲音都啞了幾分。
手指爬上我的腰,打趣我:「穿這麼多衣服睡覺不熱嗎?」
我咬著唇,躲避著他的視線,向外挪動幾分:「不熱。」
他啞聲道:「我有點熱。」
接著便脫掉了自己的上衣,我紅著臉蒙上了頭:
「陳槐序,你穿上……」
他扯掉了我頭上的被子,將我整個人抱在懷裡。
他胸膛火熱,我心又慌又亂:
「陳槐序,你……你幹嘛?」
「我就抱抱,什麼都不做……」
沒多久,他吻上了我的唇,我紅著臉抵著他的胸。
「我就親親,什麼都不做……」
我信了他的鬼話,直到看他從口袋掏出的小盒子,我氣得捶他胸口:
「陳槐序,你個混蛋,你就是故意的!」
他討好地胡亂親著我,眼神無辜又委屈:
「寶寶,我都忍了兩年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第一次嘗試,並不算愉快,我們兩個新手上路,加之我不自覺的緊張。
總是喊疼,隻得放棄,最後他抱著我哄著:
「好了好了,不試了不試了。」
「都怪我,不應該打壞主意。」
他將我緊緊抱在懷裡,下巴抵著我的額頭,
「以後有的是時間,反正早晚是我的人。」
那晚,他抱著我,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
「祁安同學,你說為什麼男生結婚年齡要 22 歲呢?要是 20 歲的話我們現在就能領證了。」
「再等兩年,畢業就結婚好不好?」
「畢業前我們去見一見父母吧。」
「結婚後我們去全世界旅遊,30 歲之前再要個寶寶。」
「等我把我們的故事拍成電影,我要告訴全世界,這是我從 18 歲就愛的人。」
我窩在他懷裡迷迷糊糊要睡著之際,他又忍不住開口:
「祁安同學,還記得高中的時候,你不理我,上課前我在你座位後故意說進不去。」
他嘆了口氣。
「果然說謊容易遭報應,寶寶,你說怎麼就進不去……」
「陳槐序,你閉嘴……」
當然,後來某人化身學霸,做全攻略後,一切,總算是水到渠成了。
我們一起經歷了人生很多第一次,從陌生到熟悉再到親密無間。
畢業那天,他抱著大束的鮮花出現在我的畢業典禮,單膝跪地,向我求了婚。
那天,我在一眾羨慕的目光中,哭得像個傻子。
說好了,畢業就結婚的。
隻是,年少的承諾太輕,有時候,風一吹,便散了。
12
咖啡館離家不過十分鐘的路程,一路沉默後,到達樓下。
我剛要開口,準備再見。
沒想到睿睿卻搶先一步:「幹爸叔叔,幹媽家的團團特別可愛,你要和我們一起去玩嗎?」
我的好大兒,還真是自來熟……
陳槐序斂著眸光望向我:「好久沒見團團了,能去看看它嗎?」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人也是孩子的爸。
一進門,睿睿獻寶似的抱來了團團,指著陳槐序跟貓貓介紹:
「團團,這是幹爸。」
陳槐序輕笑一聲,接過團團,糾正道:
「不是幹爸,是親的。」
他摸了摸團團的頭:「團團,還記得爸爸嗎?」
「媽媽給你養的越來越圓了。」
聽到「爸爸媽媽」的稱呼,心裡忍不住泛起陣陣酸澀。
而他懷裡的團團卻反抗著他的觸摸,掙扎著從他身上跳了下去。
陳槐序抬頭望著我,一臉的委屈:
「祁安,它怎麼不認識我了?」
他看著團團一瘸一拐的樣子,忍不住問我:「團團腿怎麼了?」
一時,心裡又忍不住情緒翻湧:「意外……」
他察覺到我情緒異樣,眼眸微垂,出聲道:
「祁安,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我緩了緩情緒,扯起笑:「挺好的。」
他沉默了幾秒,視線望向我:「為什麼離婚?」
我佯裝無所謂,笑了笑:「就,不合適唄……」
那晚,我們誰都閉口不提當年。
他沒有問我當年為何不告而別,二人隻是靜靜相顧無言。
過了許久,他問我:「《槐安》看了嗎?」
我點了點頭,他說他也看完了《一枕槐安》,沒想到我竟然成了網絡作家。
我笑笑:「不算是作家,就是一網文作者,幾年前書荒了,無聊就自己嘗試寫故事。」
那些年,喜歡讀小說,也總是為別人的愛情流淚。
送他至樓下,夜風吹來,他低聲說:
「祁安,我們的故事還沒有結局……」
我靠在陽臺,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點了一根煙,尼古丁的氣息漾開,咽下心尖的千頭萬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