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3.
合同是當場就簽的,方瑾昱生怕我跑了一樣。
秦宵冷冰冰地看著,等我簽完字,再抬頭他已經不見了。
走到地下車庫,突然一股力量把我拉到角落。
秦宵低頭吻了過來,我甩包砸在他頭上,罵他:「你有病就去治,別來我這兒發瘋!」
他瞪著我,咬牙忍著脾氣。
「餘滿滿,我這輩子沒挨過的打,全讓你給我補上了。」
他笑得很冷,帶著輕蔑問我:「不讓親?」
「怎麼,方瑾昱的吻技,比我好?」
我也笑:「等離婚了,我找他體驗體驗,到時候給你答復。」
我很少見他這麼不順心。
秦宵,被資本打敗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早該知道,沒人能一手遮天。
秦宵陰沉沉地打斷我:「你鬧夠了沒有!」
「就因為我掛斷你的電話,非要離婚?」
「你不能發短信再告訴我一聲?餘滿滿,說到底你隻是在報復我,你就是想讓我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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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愧疚,我跟你道歉,我也保證以後不再掛你電話,你還要怎麼樣?」
我看著他的臉,突然覺得,秦宵演了那麼段愛情,但他根本不懂愛情。
他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混蛋,他不懂懺悔,更不會反思。
他隻想要別人一步步退讓,來裝點他所謂的太平盛世。
「說到底,你還是因為蘇躍。」
「那些緋聞,是我的工作,你不會不懂。」
他還在喋喋不休,他絕不會承認,他在愛情裡分心了。
他糾纏的樣子,真難看啊。
我愛了五年的人,在這一刻灰飛煙滅,留下的,隻有一副醜陋的殼。
我咂咂嘴,真替自己不值。
「秦宵,不如我們玩個遊戲。」
「一個月內,如果你沒掛斷我的任何電話,我就不再提離婚的事。」
他的表情舒緩下來,眼裡帶上一點笑意。
「滿滿,這不是什麼難事。」
我扯扯嘴角,沒吭聲。
這確實不是件難事。
可是秦宵,你做不到。
14.
我跟劇組簽約後,網上突然出現很多關於我的黑料。
說我找金主,靠方瑾昱進組。
方瑾昱直接轉發評論:「餘滿滿,國家級演員,多次獲得演技大賞,她需要找金主才能拍電影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聰明,讓人沒法回答。
是啊,有實力的人靠實力進組不是應該的嗎?
如果有實力的人需要找金主才能有戲拍,那是誰的問題?
認識久了就知道,方瑾昱很擅長四兩撥千斤。
有家世、有學識、有情商、有手腕,是那種,在哪裡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的人。
《畫境》安排得緊鑼密鼓,簽約沒幾天,所有演員開始試妝拍照。
蘇躍如願以償,拿到女一號的角色。
她梳著兩個麻花辮,穿著學生裝,倒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隻是眼睛裡時不時露出一點精明,很違和。
今天要拍定妝照,幾個女角色加上方瑾昱,湊在一起拍全家福。
蘇躍一看見我,臉色就變了。
她經紀人嚷嚷著去找妝造的負責人。
「餘滿滿太花哨了,不行!」
「她一個女配,還想搶女主的風頭?」
「趕緊給我把她戴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給摘了!」
我在戲裡是最受寵的小姨娘,妝造確實比其他人華麗。
造型師翻了個白眼,表示有問題找導演。
他領工資辦事兒,拿誰的錢,辦誰的事兒。
蘇躍打圓場:「滿滿姐妝造挺合適的,風塵多情,跟她挺搭的。」
「但是我是不是有點太素了?」
她指著一對精致的白玉耳墜,說:「它跟女主角清冷出塵的氣質還挺搭的,能不能……」
那對耳墜,是方瑾昱從家裡帶進組的。
蘇躍看著他,討好地眨眨眼。
方瑾昱冷冰冰地開口:「你是來拍戲的,不是來比美的。」
「能拍就拍,不能拍,滾蛋。」
他手下翻著劇本,從頭到尾,連眼皮都沒抬。
蘇躍當眾丟了臉,氣不過,真的扭頭走了。
15.
那天,方瑾昱讓我見識到什麼叫雷厲風行。
他讓律師團隊起訴蘇躍違約賠錢,一個電話,叫來剛剛拿了影後的周明宜,讓她頂上女一的空。
蘇躍大概還等著人去哄,結果,方瑾昱連後悔的機會都沒留給她。
周明宜一見我就笑,她轉身跟方瑾昱嘀咕:「你小子追星成功啊!」
我專心拍照,當沒聽見。
其實我早就發現,方瑾昱是我的粉絲。
我剛出道那會兒,也算是一炮而紅。
當時參加一檔節目,是抽取一位幸運粉絲,當一年的筆友。
那時候我們每個月都有書信往來,最後一封信寄出的時候,我附上自己親手做的平安扣,祝福他一生順遂。
那枚平安扣,掛在方瑾昱的脖子上,我看見過。
16.
工作到六點,準時下班。
手機裡有秦宵的短信:「滿滿,你一個電話都沒打給我。」
我沒回復。
從前我每天等著,生怕漏接他一個電話。
我等了五年,熬了五年。
秦宵,這才幾天,你就等急了?
我扔下手機發動汽車,方瑾昱叩響我的車窗,奶呼呼地說:「姐姐,搭車行不行?」
我想說不行來著,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載著他,開出五裡地了。
我以為,他會跟我扯些有的沒的,結果我們一路都在聊電影。
我偶爾瞄兩眼他勾勾畫畫的劇本,再看看他那張寫滿玩世不恭的臉。
原來骨子裡是那麼認真的人啊。
倒是出乎意料的反差萌。
方瑾昱晚上有飯局,我把他送到地方。
快到家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劇本落在我車上。
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這段時間,他肯定要研讀劇本。
我想了想,調轉車頭,又給他送了一趟。
17.
方瑾昱告訴我包廂號,讓我直接上樓。
推開門,蘇躍的聲音從縫裡漏出來:
「弟弟,做人不能把路走絕了,咱們都在一個圈裡,低頭不見抬頭見,彼此照應不好嗎?幹嗎非要給自己樹敵呢?」
方瑾昱笑了:「你搞錯一件事,我弄你,不能叫樹敵,頂多是消遣。」
「你覺得你算老幾,在這兒跟我指手畫腳?」
蘇躍氣得手都在發抖。
秦宵也在,似笑非笑地接過話:「你爸知道你在我面前這麼囂張嗎?」
他回頭看見我,剩下的話,都卡在嗓子裡。
我沒理他,沖著方瑾昱晃晃手裡的劇本,放在門口的椅子上,轉身就走。
秦宵也不知道想到什麼,一把拽住我,把我摁在墻上,磕得我生疼。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字:「你不打我電話,不回我短信,就是因為,跟他在一起?」
我笑著,用他以往搪塞我的話回答他:「隻是工作,我想,你應該懂。」
我就是故意進來,給秦宵找不痛快的。
我嘗過的苦,不叫他嘗嘗味兒,我怎麼能舒服。
他眼底藏著一點眼淚,苦笑著說我:「滿滿,你真挺狠的。」
「你要玩,可以。」
「……但是,別忘了打電話給我,我在等你。」
秦宵,卑微的滋味,好受嗎?
18.
我在秦宵那兒結結實實地爽了一把。
付出的代價是,後來見到方瑾昱,有點尷尬。
他記住了那句「隻是工作」,冷不丁就要調侃我。
湊在一起順臺詞,偶爾我演起來,跟他勾肩搭背很親密。
演完了有點不好意思,他說:「我懂,隻是工作關系。」
我給他捎了杯咖啡,是他最愛的焦糖瑪奇朵,他接過去喝了一口。
明明很高興,也要撇嘴嘟囔:「我懂,隻是工作關系。」
……方瑾昱,你是魔鬼嗎?
新戲開拍,第一場戲就是姨娘在月牙湖玩水的戲。
導演說,再過一段時間天更冷了,這場戲就不好拍了。
湖水很涼,我身上貼著厚厚的保鮮膜保暖。
第一次下水失敗,我被撈上來,凍得直發抖。
方瑾昱遞給我一塊厚厚的毯子,毯子上還貼著暖寶寶,他助理多嘴:「我就說夏天還沒過,昱哥買那麼多暖寶寶幹什麼。」
方瑾昱瞪了他一眼。
我有點尷尬,剛想打岔,方瑾昱就湊到我耳邊,悄悄笑說:「姐姐,你不會又想說,隻是工作吧?」
「可是怎麼辦,我不想隻是工作。」
我愣了一下,碰巧導演過來問我好點沒有,準備第二次下水了。
謝天謝地,救我狗命。
19.
第二次下水以後,按理說,我應該比第一次更適應。
可是五分鐘後,我的下腹卻突然疼起來,連帶著手腳,都有點抽筋。
我以為是該來姨媽了,還想著,這個月得遭罪了。
岸邊的人看我不對勁,問我:「滿滿姐,你還行嗎?」
我剛想伸手示意,肚子突然就疼得我蜷縮在一起,直直地往水下沉去。
有人一把抓住我,將我帶上岸。
「滿滿姐、滿滿姐,你還好嗎?」
一群人圍著我,手忙腳亂。
「流血了,滿滿姐的……下面流血了!」
「滿滿,你懷孕了嗎?」
懷孕?懷孕?怎麼可能。
我和秦宵已經……
我疼得說不出話,意識卻突然回到乳腺檢查前不久。
有一晚我睡不著,吃了點安眠藥。
半夜感覺有人在親我,我睜開眼,模模糊糊好像看見秦宵了。
可是我實在太困了,扭頭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上也隻有我一個人。
難道是那晚……
經紀人把我送到最近的醫院。
她拿我的手機,給秦宵打了無數遍的電話,都被掛斷。
旁邊有人正在看青鼎獎的頒獎直播。
我聽見蘇躍的聲音:「感謝我的伯樂,我的導師,我的初戀,我的摯愛。」
「感謝他為我頒發的獎章。」
「秦宵,我的榮譽與你共享,我愛你,字面意思。」
幾個小年輕激動得都快抱在一起了,嘰嘰喳喳地八卦:「聽見了嗎聽見了嗎?她說她愛他她愛他她愛他!!!」
「我就知道他們肯定是真的!」
「結婚!我隨一桶油!」
……
經紀人氣得眼都紅了。
我蜷成一團,在所有人的歡呼聲裡,送走了我身體裡的,小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