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8

我的成績斷崖式下跌，連趙曉梨都來問我怎麼了。

如果說我被盯上會連累到陸文，那麼我情願不參加這一年的高考。

我不想隻有我一個人，走到有光的未來。

過去 7 年裡，午夜夢回時，陸文臨死前的臉總會出現在我眼前。

出事的那天是高考開考第一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按照往常的時間出發去考場，卻被一群陌生人堵在巷子裡。

見到他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來者不善。

「你就是一中的沈照？」

路過的人行色匆匆，沒有人願意在這個重要的日子多管閑事。

隻有陸文這個跟著我一路的傻小子沖了出來，他的手上，甚至還拎著一個老式小蛋糕。

他隨手抄起路邊一根木棍，站在我身前，對著身後的我低聲囑咐：「等會打起來，你趁亂跑，先去考試。」

「那你呢？」

這麼多人，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陸文像往日一樣玩世不恭地邪邪一笑，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我這成績考不考都一樣，隻要你能考出去就行。」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陸文為什麼會幫我，也不知道會讓他丟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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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丟下他一個人，即使幫不上忙。

起初陸文還能佔據上風，但隨著體力耗盡，陸文漸漸支撐不住。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快走。」

等我報了警，盡快回到那裡的時候，隻有陸文一個人倒在血泊裡。

蛋糕也被踩爛，靜靜地躺在地上，和陸文的血混在一起。

我站在那裡渾渾噩噩地看著醫生搶救陸文，可是他卻一動不動。

跟著警察做完筆錄，我錯過了第一場考試。

那一年的高考，陸文死了。

而我，缺考一門，剩下的幾門也是渾渾噩噩地考完，最終隻勉強上了一個大專。

往後幾年裡，我發了瘋地學習，專轉本，考研，再直博。

空閑的時候我去學習散打，每一拳揮出去時，都像打在我的心上。

我一刻都不敢停下來，這是陸文用命換來的。

我的未來。

9

晚上九點。

我打開門見到奶奶時，有些驚訝。

天黑了，老人家腿腳不利索，從家裡過來一趟很麻煩：

「小沈，陸文在你這嗎？」

我搖了搖頭，將奶奶扶進門。

今天是陸文值日，放學後他讓我先回去不要等他。

這個點了還沒回家，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奶奶，你別急，我出去找找。」

我披起外套，摸著黑出門了。

這片棚戶區人口雜亂，天黑之後沒什麼正經人在外面逗留。

陸文要是遇見什麼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越想越擔心，我邊跑邊喊著陸文的名字。

聽見我的叫喊，那人抬起了頭。

果然是陸文。

我走到跟前：「你不回家在這蹲著幹嗎？」

走到近處我才發現，陸文臉上鼻青臉腫，身上的衣服也像是泥裡滾過一樣。

一看就是打架了。

「你又去跟那幫人鬼混了？

「不是說好離他們遠點嗎？」

日子好不容易走上正軌。

看他這副樣子，我實在生氣。

陸文懨懨的，看起來有些疲憊：

「別告訴奶奶。」

他默認了。

我突然覺得有些無力，是不是有些事情注定無法改變？

陸文起身，遠遠地跟在我後面走著。

我留意著他的動靜，等著他開口跟我解釋。

可他一路一句話也沒說。

奶奶打著手電筒站在門口等，看見陸文的傷心疼得不行。

臨走前，我冷冷丟下一句話：「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沒過幾日，課間的時候班主任找上了陸文。

我還在生陸文的氣，本來不想多管閑事。

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辦公室裡，一對夫婦帶著個女生，似乎在跟班主任說些什麼。

陸文站在一邊靜靜地聽著。

一旁聚了幾個看熱鬧的，風涼話不斷傳進我的耳朵。

「陸文怕是又打架了吧，這次看起來不好惹哦。」

「人家家長都找到學校裡來了。」

我眉頭皺了起來，難道是陸文那天打架的事情？

可陸文絕對不是欺負女生的人。

這點我很確信。

話音未落，那對夫婦突然向陸文鞠了一躬。

拉著他的手不停地道謝。

陸文站在那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身邊幾人見狀，「切」了一聲，興致缺缺地走了。

陸文出來時，我等在門口：

「你做好事，為什麼不說？」

害得我像個傻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了他。

「又不是多大的事。

「你也多信任我一點啊。」

他撇了撇嘴，話堵得我一愣。

「對不起。」

我確實應該更加信任他一點。

陸文的為人，兩輩子足夠我看清了：

「神經，誰怪你了。

「走了。」

我在校門口看見那幾張臉的時候，心裡一驚。

是上輩子打死陸文的人。

他們的臉，我永遠也不會忘。

見我走神，陸文也注意到了他們：

「怎麼了？你認識？」

「不認識。」

我拉著陸文避開了那群人的視線。

學校裡排名靠前的學生，有好幾個突然休了病假。

聽說都是骨折。

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我卻很清楚。

如果不是我前段時間控分，讓自己的排名掉了下來。

恐怕現在在家裡躺著的人就是我。

他們借由宣傳提前招生，吸引那些成績不錯的學生。

下手也不用太狠。

畢竟離高考沒多久了，哪怕是小病小痛也足以影響學生的狀態。

我不想多管閑事，帶著陸文悄悄從邊緣離開。

「站住。」

我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兩位同學，提前招生了解一下？」

陸文單純，手快接過了傳單看了起來。

我一把抽出傳單，塞回男人手裡：

「不用了，我們的分數不夠。」

男人饒有興味地看了我一眼：「你是沈照。」

陸文這時候反應過來，表情嚴肅。

「前段時間的榜首，沒想到啊，可惜。」

說完倒是沒有再糾纏。

我松了口氣，拉著陸文快速離開。

「那群人是不是跟最近的學生受傷有關？

「我那天救下的那個女生，也是被一群人拿著傳單糾纏。」

我有些驚訝，原來陸文已經跟他們打過照面了。

還挨了頓揍。

「你不是說沒把握保護自己，就不要逞能嗎？你跟他們鬥什麼。」

雖說是做好事，可我氣陸文不顧自己的安危。

我有些後怕，還好沒出大事。

陸文停下腳步，語氣有些沉重：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那些學生你真的能見死不救嗎？

「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無辜的。

「沈照，你根本不是那麼冷漠的人。」

我冷笑一聲：

「陸文，你了解我多少。我就是這麼冷漠的人。」

我千辛萬苦重回十八歲，不是為了重蹈覆轍的。

我這次回來，隻為了陸文一個人。

也沒能力管。

我不想再聽陸文絮絮叨叨，可他鄭重其事地拉住我。

不讓我走。

「沈照，你對著路邊的花花草草，小貓小狗，都能愛心泛濫。

「那些都是我們的同學，你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陸文認定了我是外冷內熱的人，這家伙認死理。

我沒了法子，隻好停下來：「我想想辦法。」

幾日後，有警察到學校來對那幾個受傷的學生做調查。

據說是涉及到詐騙傳銷的事。

有一封匿名信投進了市長信箱，揭發學校門口有不法分子利用虛假招生信息詐騙學生。

加上幾位家長聯合報警。

證據確鑿，順利地抓了不少人。

學校內和周邊也加強了保安的巡邏強度。

短時間內，這群人掀不起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