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軟淵 3724 2025-01-06 17:07:50

我確實是挺喜歡他的,可是愛情在生命面前,算個毛線球啊。


我毫無目的地一路狂飛,二師兄則在後面一路狂追。


大概飛了十幾個山頭,他終於一把揪住了我的後領。


「你……」他喘著粗氣,「怎麼這麼能飛啊……」


於是,我被縛仙繩捆著,被他們帶回了仙門。


「軟軟,仙門這 200 年待你如何?」瑞皓仙君坐在上頭,沉聲道。


「吃喝管夠……」我想了想,誠實道。


「你作為一條小尾魚仙子,本是無資格進入我仙門的,你因阿綿而受到仙門恩澤,世道輪回,也到了該報恩的時候了,可你卻臨陣逃脫,妄圖逃跑。」


他指著依舊狂喘不止的二師兄,「你二師兄為了追你,多年未犯的哮喘都犯了,你可知錯?」


「不是,」我朗聲理論,「第一,是你們把我撿回來的,如果你們不撿我回來,也許我就被別人撿走了,也許人家不光給我吃給我喝,還給我穿漂亮小衣服呢!」


眾人應該沒料到我居然會反駁,集體愣了一愣。


連二師兄的喘息聲,都暫停了那麼一瞬。


「第二,我來了以後,是你們主動給我各種吃的,又不是我要的,我們小尾魚族,有水就能活,如果不是你們給我塞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吃的,佔用了我的練功時間,我也許現在早就成了我們小尾魚一族的領頭魚了呢!」


四下安靜,我感覺二師兄再不喘氣,應該就被自己憋死了。


「第三,仙門的仙法,我從來就沒好好練過!說到底,我也就吃了你們兩百年的糧食,還是你們非要給我的。」


我雖然被捆著,但還是直直地挺起了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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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信了,有理我還不能走遍天下了。


瑞皓仙君目瞪口呆地看了我半晌,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師父!」眾仙君一擁而上。


「你,你個逆徒……」瑞皓仙君捂著胸口,「滿嘴胡言亂語,把,把她給我扔到苦淵去……」


我:「……」


我忘了一點。


再有理的人,也比不過不要臉的。


所有人立馬下來,叫囂著準備將我抬起,一鼓作氣扔到後方已幻化出的苦淵入口。


「夠了!」


眾人安靜,回頭看向離漠。


「軟軟是我撿回來的,要怎麼處置,也要由我說了算。」


眾人自覺讓開一條道,離漠緩緩地向我走來。


我眼角突然就有點發酸。


我還記得,兩百年前,我被巨浪衝上巖壁,受傷流了血。


他將我抱在懷裡,小心翼翼用仙氣為我療傷,問我叫什麼名字。


「軟軟。」我蜷縮在他懷中,「我叫軟軟。」


「軟軟……」他似是走了神,半晌,低頭問我,「軟軟,我喜歡你,我帶你回仙門吧,好不好?」


我眨了眨眼睛,「好。」


他將我帶離那片溪流,帶著我到了仙門,那無數個日夜,陪我聊天,教我仙法。


鹿瑤告訴我,離漠和綿仙子,曾經是一對戀人。


那時綿仙子被眾人排擠欺凌,隻有離漠一直護著她,若是沒有離漠,綿仙子早被那魔族小魚精弄死不知多少次了。


綿仙子羽化後,他曾經兩百年不與仙門眾人說話。


直到他發現了我。


鹿瑤曾在一次茶話會上與我分析:「我覺得,你這張臉,估計成了他的一個精神寄託吧。」


其實,無論什麼都好,我不在意。


我隻是想陪著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圖什麼。


「軟軟,」離漠緩緩走過來,「你剛才說的,都有道理。」


我雙眼通紅,定定地看著他。


「你確實不欠他們什麼,他們也沒有資格要求你做什麼。」


「離漠!」大師兄不禁著急喊道,「你在做什麼啊?苦淵已經異動,一旦壓不住,整個仙界都要完蛋的!」


「軟軟,」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道,「當年,我是不是救過你一條命?」


我愣愣地看著他。


「在苦淵待 200 年,這份救命之恩,你就算還清我了。」


一時無聲。


他施了個訣,取出自己體內的仙玉,「這塊仙玉,會護著你的仙心,足以助你撐過這 200 年,200 年後,我會去接你的。」


「離漠!仙玉不離身,這是仙祖說過的話,你將仙玉給了她,你會仙心不穩的!」


「都退後。」離漠淡聲,施了個訣將眾人攔在十步以外。


我低著頭,看著他離我越來越近。


「離漠,」我輕聲說,「你應該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吧?」


他腳步頓了下,沒有回答,隻是緩緩走近,要將仙玉放入我的體內。


我一把攔住了他。


「我承你仙玉恩澤,不就又欠了你新的恩情?」


離漠怔了下,「軟軟。」


我後退一步,「既然要兩不相欠,當然要做得幹脆一些。」


「我願用 200 年的苦淵,還你之前的救命之恩,還有這 200 年,一並還個幹淨。」


「別胡鬧。」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如今你還在修行期,沒有我仙玉護著,你在苦淵會受不住的。」


「離漠,你還記得前些時日,你教了我什麼嗎?」


他愣了愣。


我反手拉住他,借力捏訣,炸了我身上的縛仙繩。


離漠身後的眾人瞬間炸了鍋。


「快抓住她!」


「快!」


眾仙亂作一團,而我又借著離漠仙力,對他自己施了定身訣。


「軟軟!」他死死盯著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後退幾步,擦幹眼角溢出的眼淚。


我知道啊。


我知道自己跑不掉的。


既然跑不掉,則不如做個幹脆利落的了結。


我轉身,自己跳入了苦淵。


身子急速墜落,我微微睜眼,看到了上面的離漠。


他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表情。


他或許從來不知,那天被衝上巖壁受傷,並非偶然,而是我精心策劃的苦肉計。


那是我一直想給他講的一個故事。


3


兩百年前,我剛剛能化成人形。


有一天,茗溪旁來了一位仙君修行。


小魚姐妹們都爭相去看,說那仙君長得頂頂好看。


可他的眉間總有愁緒,白日無事,總不見練功,而是對著一張畫像發呆。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小翠觀察數日,得出結論。


「何以見得?」


「茗溪這兒仙澤厚重,連咱們小尾魚族都能因著這仙氣,不用修煉便可獲得仙身。這麼多年來了這麼多仙君仙子,哪個來了不是抓緊時間大口吸仙氣,巴不得連覺都舍不得睡,可你看看這位在幹啥?」


「這人來了,就沒幹過正事啊!」她掰著手指頭數,「發呆,做飯,睡覺,看畫像,看著畫像發呆,發呆著做飯,發呆到忘了睡覺……」


「可我覺得他長得很好看诶。」


「妹子!男人可不能隻看臉啊!」小翠一臉驚恐,「你這種想法很危險,很容易被渣男騙的。」


她指了指岸上的灰色小松鼠,「我跟你說,就這位,還不如小灰呢,人家起碼上進啊,每天太陽還沒升起,就跑到岸邊修煉,晚上咱們睡了,他還在岸邊修煉,不過就是笨了點,這麼多年了,也沒修出個仙身,真是白瞎了茗溪這好地方……」


我嘴角抽了抽,「你確定小灰是在修煉?他明明白天是在曬太陽,晚上是在看遠處鮫人族夜舞吧。」


還看得鼻血橫流的那種。


我不信小翠的話。


不知為何,每次我看到那位仙君,心都會控制不住地怦怦跳個不停。


我總覺得,這是一種天命。


一見鍾情的那種天命。


我整日正事不幹,隻知道躲在水裡偷偷看他,終於有一天,被奶奶發現了。


三堂會審,家中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


三姑姑站在上方主持會議,我耷拉著腦袋站在中間。


會議第一項,是由四姑姑聲情並茂地進行典型案例分享。


也不知道她們從哪個民間話本子裡看的故事,講的是從前有一條小魚,救了一個公子,然後就喜歡上了那人,後來她為了和那公子在一起,犧牲了自己美妙的嗓音,變成啞巴去找了那個公子。


誰知那公子隻當她做妹妹,還誤以為救他的另有其人,最後要和另一個姑娘成親。


那小魚想回到水裡,就必須滅了那個公子,她又不忍心這樣做,於是便自願化為了美麗的泡沫。


故事講完,幾個姑姑都在抹眼淚,奶奶沉聲道:「軟軟,你來談談感想吧。」


我想了想,斟酌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小魚族應該努力學習文化知識?」


全場安靜。


我估摸是說得太簡單了,長輩們聽不大懂,於是貼心解釋道:「就是嘛,若是故事裡的小魚會寫字,他倆就可以交流啊,公子就不會認錯人了。」


「當然了,我覺得這個公子也有問題,」我掐著下巴認真思索,「他找老婆就是為了報恩嗎?報恩有很多種形式啊,幹嗎非得娶別人呢?是不是那姑娘家很有錢啊……」


姑姑們抹眼淚的手集體抽了一抽。


自那以後,她們再沒有管過我。


我依然我行我素,天天去看他。


我知道了他叫離漠。


離漠,離漠,不知為何,總感覺叫得孤苦。


一天,小翠大驚失色地來尋我。


「你和離漠仙君成了?」


我愣了下,「啊?」


「你自己去看看吧。」


我隨著她浮上水面,許是因著昨日大雨澆湿了那幅畫,離漠他使了仙法,將畫晾在半空。


這是茗溪所有人第一次看到畫中人的真容。


那人,和我長得,居然有十分相像。


我的心跳得快要出來,我想,天命,這就是天命啊。


那晚,我控制不住溜上岸去尋他,卻不承想,看到了那一幕。


離漠背對著我,輕輕地撫著畫卷,背影蕭瑟挺拔。


「阿綿……」


他聲音沙啞,「為何我之前明明在茗溪感覺到了你的仙澤,來了卻又什麼都感覺不到了,阿綿,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他閉上眼,淚順著眼角緩緩流了下來。


我看著那樣的他,不知為何,覺得心口很是難受。


我去問了奶奶。


「綿?可是那位綿仙子?哎喲喲,了不得,那位綿仙子是幾百年前仙魔大戰的功臣啊!應該是當時便灰飛煙滅,魂飛魄散了啊……」 


原來,他喜歡的,是一個逝去的人。


他喜歡她,而我,長著一張和她一樣的臉。


假裝被浪衝上巖壁之前,我很清楚,他可能永遠不會真正喜歡我。


他看著我這張臉,隻能看到她。


但我不在意。


若是我這張臉,能給他帶來一點點慰藉,能讓他慢慢從傷痛裡走出,也是好的。


我就是想讓他開心。


但 200 年的相處,我終究還是生出了私心。


離漠曾說,我除了這張臉,一點都不像阿綿。


但他仍然對我很好。


我開始有了奢望,妄想著終有一日,他看到這張臉,想到的再不是阿綿,而是軟軟。


我不該有這份貪念的。


所以,我終是受到了懲罰。


4


我快速下落時,突然看到上方出現了一個光點。


不是,是個灰點。


小灰張著被疾風吹歪的嘴,滿臉驚恐地飛了下來。


嘴裡似乎還在念叨著什麼,隻是風聲太大,我聽不清。


我心生感動,眼淚蓄勢待發。


嗚嗚嗚,他一定是來陪我的。


真是沒白喂養他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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