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邊有一個社交牛逼症是什麼體驗?
謝邀,人在相府,剛下馬車。
大概是從冷面殺手變成了瓊瑤作品十級學者。
1
夫人她有社交牛逼症。
大街上兩個人在吵架。
夫人突然腳步虛浮,搖頭晃腦,口中還振振有詞。
「住手!你們住手!不要再打了啦!」
那邊的動作更加激烈。
夫人突然扯住我的衣角,「雨好大!雨真的好大!」
我抬頭看天,萬裡無雲,曬都曬死了。
我叫葉翡玉。
是賢王派來監視宰相一家的奸細。
特意培訓了一個月當僕人的規章制度。
終於成功上崗。
那天天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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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走到我面前問我的名字。
我瞞了姓氏,隻說了名字。
她恍然大悟。
「原來是翠翠!」
行吧。
來到相府的第一天。
我傳話回去告訴同行,「兩個月之後肯定能打聽到重要情報。」
來到相府的第二天。
我傳話回去告訴同行,「快跑!這家人有病!」
事情的起因要從我伺候夫人的第二天中午說起。
夫人晚上不睡,早上日上三竿才起來。
做起身子先是發了回呆。
緊接著眼睛都失去聚焦。
撲騰著手臂四處亂抓,「爾康……我好害怕,我看不見……你點了蠟燭嗎?為什麼不多點幾根呢?我什麼都看不到……」
我端著熱水,仿佛被人釘在了原地。
下一刻宰相衝進來,坐在床邊抱住夫人,「紫薇!紫薇我在這裡紫薇!紫薇你睜大眼睛看看我!」
「……」
爾康是誰。
紫薇又是誰。
誰能來救救我!
我要奪門而出時,被管家攔下。
他叫我不要大驚小怪。
習慣就好。
果然。
到了中午兩個人又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從房間裡走出來。
旁若無人的親熱。
2
相府的伙食也格外不同。
都是我沒見過的。
廚房的小劉端出來一個小銅鍋,中間還凸起一塊。
桌子上是各色各樣的菜碼。
不過都是生肉。
夫人和相爺落座以後,小劉和管家也一同坐下。
連我都迷迷糊糊的坐到座位上。
居然還被分到了一雙筷子!
外面太陽正大,我居然有了一種這個世界不真實的感覺。
上天啊,打個雷把我劈醒吧。
入夜,我按照學到的知識調測夫人洗澡的水溫。
卻又聽見夫人口出狂言。
夫人:「我們來玩土匪強搶民女吧!」
相爺:「怎麼個玩法?」
我默默攪動著水,一邊好奇接下來的劇情發展,一邊又覺得接下來的畫面可能會非禮勿視。
夫人:「我來當土匪,你來當民女。」
相爺:「好耶!」
夫人:「嘿嘿嘿,小娘子……」
相爺:「快來啊官人!」
夫人:「你不應該這麼期待,你要喊救命!」
相爺:「救命啊!」
夫人:「你叫啊!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
相爺:「破喉嚨!破喉嚨!」
我:「……」
賢王飛鴿傳書進來,讓我把最近看到的事情寫下來傳回去。
身為一個專業的奸細。
我居然無法描繪出來……
進府這半個月,除了看夫人和相爺各種角色ŧū́ₗ扮演,就是陪著夫人角色扮演。
今天月初,陪夫人去取月俸。
她在管家面前指著自己的頭發說,「再給點,我要把這玩意染成綠的。」
3
夫人領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帶著我出去逛街。
和她逛街真是一件有點丟臉的事情。
賣簪子的商販和她說,一根簪子五十文。
她問人家五文賣不賣。
拉扯半天,終於三十文能拿到。
因為包裝盒兩文她就不買了。
走的時候簡直要被商家的目光扎穿後背。
但其實夫人不是領了錢就出去逛街。
沒錢她也去。
說是身為朝廷命官的家屬一定要對民情十分了解。
其實她就是出去看熱鬧的。
青樓對面的茶攤是她最愛去的地方。
要一壺白水,然後偷偷把自己帶來的糕點鋪開。
然後裝作自己進行了高消費的樣子。
青樓門口時常會出現來捉奸的。
不過今天這對尤其精彩。
女方似乎是琴師,男方來消遣,兩人撞個正著。
男:「你是來做什麼的!」
女:「奇怪,我還沒問你來做什麼,你反倒問我來做什麼。」
男:「我們是來消遣的,你是來做什麼的!」
還沒等姑娘說話,夫人一個箭步衝上去。
「她可比你高貴!她是來賺錢的!」
緊接著從青樓裡面走出來個人,同樣過來勸架。
我定睛一看。
是相爺。
喲,這兩口子。
相爺和夫人互相不理彼此。
馬車裡。
夫人說:「翠翠,你告訴他,今晚別來我屋裡睡!」
沒等我說話,相爺又出聲:「翠翠,你和她說,我真的是被同僚拉過去的,什麼都沒幹!」
夫人:「翠翠,你問他,還想幹什麼!」
相爺:「翠翠,你問她,是不是無理取鬧!」
我:「……」
夫人:「你才無情才冷酷才無理取鬧。」
相爺:「你無情冷酷無理取鬧還說我無情我冷酷我無理取鬧?」
夫人:「你最無情最冷酷最無理取鬧!」
相爺:「如果我無情我冷酷我無理取鬧,那你就更無情更冷酷更無理取鬧!」
……
Ṱũ̂³最後兩個人不吵了。
也和好了。
因為他們一直吵到了半夜。
嗓子喊啞了。
需要分喝一鍋梨湯。
我管家和小劉站在一起看著甜甜蜜蜜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兩個人。
深深的嘆一口氣。
這哪裡是伺候主子。
這簡直是養了兩個孩子。
4
夫人最近特別喜歡廢話文學。
早上起來看見我,沉吟道:「我上一次見到你還是上一次。」
管家過來問夫人那塊黃花梨的木料放在了哪裡。
夫人沉吟道:「據我所知,我一無所知。」
小劉說夫人今天的胃口不錯。
夫人沉吟道:「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啊!」
我們三個十分無語。
決定誰都不要和夫人講話。
結果夫人把我們三個叫到一起。
沉吟道:「我有一席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啊!」
「我有一席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重復了幾次,還是我第一個反應過來。
原來那句當講不當講的話就是當講不當講。
在家還好。
起碼丟人也隻有我們幾個知道。
但在夫人熱衷廢話文學的這段時間。
宮裡的娘娘邀請夫人去喝下午茶。
臨行前小劉負責給夫人喂的飽飽,防止她去了宮裡像餓死鬼投胎一樣。
我露出懷疑神色。
「上一次夫人去宮宴,打包了……」
管家負責給夫人撥款置辦衣服首飾。
夫人說昨天的衣服已經配不上她今天的氣質了,必須買新的。
相爺負責在夫人換了新造型以後用十種手法八個角度誇贊她的美。
我負責跟著一起去,減少廢話文學產出量。
當然,我還有秘密任務。
從談話中打聽到有用信息傳回賢王府。
進宮的路上相爺被叫走去下棋。
隻剩夫人和我,與前面引路的小廝。
夫人偏過頭和我咬耳朵。
「翠翠,你說皇宮房頂上鋪的琉璃瓦怎麼沒人偷?」
「翠翠,你說宮裡這麼多人,上廁所要不要排隊?」
「翠翠,你說今晚回去咱們吃什麼?」
我默默低頭看路。
夫人,你聲音再大一點,我們今天就不用吃晚飯了。
這輩子都不用吃了。
宮裡的娘娘可真好看,從妝容到服飾,好像閃著金光一樣。
她似乎和夫人很熟,熱情的招手叫夫人過去坐。
我陪在身邊,立志今天要打探到有用情報。
娘娘:「好久都沒見,最近在忙些什麼啊?」
夫人:「忙啊,人當然得忙,不忙就闲出病了。」
娘娘:「前陣子聽皇上說你和相爺吵架了?」
夫人:「吵架啊,人嘛都長嘴的,說著說著就吵架了。」
娘娘:「你長得可愛,相爺也長得俊朗,什麼時候要個孩子啊?」
夫人:「是,我和相爺也是從孩子長起來的,都見過孩子。」
娘娘:「我這最近新來了個廚子,桂花糕做的特別好吃,走的時候給你帶點。」
夫人:「好。」
這個時候就能聽得懂話了。
娘娘身邊的宮女用眼神表達了同情和不解。
我沒空理她。
我也在同情我自己。
小劉和管家拉著我聽了整個過程。
不由分說的沉默了。
我們從彼此臉上都看見這樣一句話:夫人的廢話文學,練成了。
當晚,夫人和相爺在院子裡角色扮演。
據說他們演的是閏土和猹。
夫人叮當槌輸了,被迫演猹。
此刻正在討價還價做一個精通廢話文學的猹。
一滴墨落到宣紙上,變成一團黑色。
賢王在催了。
今晚飛來了兩隻鴿子。
似乎是急著把握住相爺和夫人的把柄。
我嘆口氣。
實在不知如何下筆。
猶豫再三,寫道:「相爺在鍛煉身體,夫人在聯系書面用語表達。」
窗外一片熱鬧。
是相爺把夫人惹生氣了。
猹反手拿起魚叉開始扎閏土,小劉和管家在後面攔架。
5
當我為夫人放棄廢話文學而開心的時候。
她又拓展新的愛好。
我應該知道的。
夫人哪是什麼老實人啊。
事情來源於別人送給了相爺佛光寺的素齋。
她嘗了半碗,驚為天人。
第二天一早拽著我去了佛光寺。
高高的臺階,氤氲的霧氣,散發著清新氣息的草木。
還有走了四十個臺階就坐到一邊耍賴不走的夫人。ƭū́₃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來寺廟的人都有所求。
有求自家孩子高中狀元的,有求自己早生貴子的,有求家人身體健康的。
夫人也混雜在其中,抱著香、虔誠的、念念有詞的,
許願相府的五個人長生不老和自己發大財。
還帶著我,不錯不錯。
下一秒,夫人趁人不注意把香都插在一個香爐裡。
「你們自己分一下。」
我:「……」
下一秒夫人過來拉著我急匆匆的往外走。
「快點,到齋飯時間了!」
下午,相爺趕過來接夫人。
回去的路上經過念經堂。
她四下瞧了一圈,確保沒什麼人。
然後雙手抱頭,開始表演。
「啊!我的頭!師傅不要念了師傅!徒兒知錯了!啊師傅!」
相爺很有眼力見的上前扶住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師傅!你就饒了大師兄這一回吧師傅!」
也不知道向誰勸。
從背後的竹林走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和尚。
我拼了命的咳嗽。
兩個人依舊演的十分忘我。
直到年邁的聲音響起,「二位施主,不知所求何物?」
然後我們三個人坐在住持師傅的房間裡喝茶。
主持品了口茶,說他夜觀星象,知道今天有貴客要來。
夫人眼睛亮了,「師傅,我是巨蟹座!」
相爺放下杯子,慢悠悠的說:「我是天蠍座。」
三個人的目光同時挪到我身上。
我默默咽了口口水,「我是女娲捏土而做……」
臨走前住持師傅給了臨別贈言。
他說相爺要避山。
說我要擇一。
說夫人要保持理智。
別的我不清楚,但是聽懂了擇一。
回去的馬車上,夫人蹭到我身邊說。
「翠翠要專一,」她不會發現什麼了吧,我心裡一顫,「不可以一下子和八個男人在一起哦!」
「……」
算來算去我來相府也已經一個半月了。
偌大的地方就五口人。
不過今天相爺給夫人帶了隻小狗回來。
說是主持託他送給夫人的。
我大概能明白其中的深層含義。
「有狗了就別來折磨我們了。」
夫人最近天天去佛光寺給小和尚們講鬼故事。
聽說他們現在上廁所都結伴。
6
說回這隻狗。
夫人給他取名叫辛巴,相爺異常激動。
我實在不明白這個名字的含義。
每天晚上睡覺前,夫人都要把辛巴舉的高高的。
然後格外虔誠的說一句,「哈庫那瑪塔塔!」
相爺右手放在胸前,目光同樣落在辛巴身上,「哈庫那瑪塔塔!」
甚至有的時候還會眼泛淚光。
……真是太奇怪了吧!
更奇怪的是每次他們進行這套流程時,我腦子裡就自動播放一段很有異域風情的音樂。
完了。
被同化了。
辛巴抱回來的時候小小一隻。
在夫人日日夜夜的投喂下,越來越圓。
她還特地找人做了個小花被。
把辛巴抱起來拿出去炫耀。
我跟在後面看著夫人在莊國公夫人誇耀辛巴。
國公夫人本月喜得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
也想要懸崖回去,根本插不進嘴。
去了幾個世家府邸還不夠。
夫人又抱著辛巴來到看面相的攤位,甩了三十文前讓人家給辛巴看面相。
連價都沒講。
養狗並不能耗費夫人全部的精力。
她腦子裡的想法簡直多到離譜。
某日相爺下朝,給夫人帶了禮物。
可她隻顧著叫辛巴無敵大擺錘,理都沒理。
相爺氣的跳腳,「你可別後悔!」
夫人緩緩轉過身,唱出了她接下來的發言,「沒~後~悔~,你會騰雲我會飛~,黃蜂歇在烏龜背~你敢伸頭~我敢錘!」
相爺毫不示弱,「小小黃雀才出窩~,諒你山歌~有幾多?那天我從橋上過~,開口一唱歌成河~」
我,小劉,管家還有辛巴並排坐在臺階上看這夫妻倆一唱一和。
夫人:「你歌哪有我歌多嘞~,我有十萬八千籮~,八千籮~,隻因那年漲大水,山歌那個賽斷九條河!」
相爺:「不知羞!井底青蛙想出頭~,見過幾多~天和地?見過幾多~大水流?」
夫人:「你住口!我是江心大石頭~,見過幾多風浪卷~,撞破幾多~大船頭喲大船頭~」
我靠著牆,困的睜不開眼睛。
辛巴早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了。
「小劉,他們還在唱嗎?」
耳邊斷斷續續傳來夫人和相爺跑調的聲音。
待睜開眼睛一看,身邊那兩個沒良心的早就回去睡覺了。
那晚,月上柳梢頭。
我以為是結束,沒想到卻是開始。
夫人開啟了無限唱歌模式。
突然看見從草坪裡起身的辛巴,她唱:「什麼妖魔鬼怪什麼美女畫皮~」
碰見和小劉眉來眼去保持曖昧的賣菜姐姐,她唱:「她隻是我的妹妹~妹妹說紫色很有韻味~」
相爺在書房工作到深夜,她唱:「開了燈眼前的模樣~偌大的房~寂寞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