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試圖勸說：「大家都是玩家，目的都隻有一個，都是為了通關。
「你把它給我，這個副本就通關成功了，剩下我們需要做的就隻有逃出古宅。」
江和澤沒動，他手裡握著那張藥方，語氣不屑：
「誰要和你們一起通關，之前的話都是騙你們新玩家的，你還真信了。
「實話告訴你吧，每個副本通關的人越少，幸存者獎勵越豐厚。
「玩家之間根本不是協作的關系，而是競爭關系。
「你以為我會將勝利的果實拱手讓人嗎？別這麼天真了，林聽瀾。」
彈幕裡一片罵聲：
【江和澤這個狗賊！為了霸佔通關獎勵，居然這麼自私！】
【我靠，我服了，這老玩家格局怎麼這麼小！】
【果然啊，人性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根本經不起考驗。】
聽完江和澤這一番話，我和秦瑤瑤都沉默了。
在絕對的利益面前，江和澤的選擇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作為被拋下的一方，我們甚至沒有理由去指責他。
也許，恐怖遊戲裡，人性就是這麼不堪。
「你們的死活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就在這裡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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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和澤的話沒有說完。
一把巨斧破空而來，將他整個人從中間劈成了兩半。
血肉綻開的聲音格外刺耳。
下一秒，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我和秦瑤瑤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
剛才還站在這裡對我們惡言惡語的人，幾秒鐘不到的工夫就變成了一攤爛肉。
我率先反應過來，飛快撲過去，拿回了藥方。
手指觸碰到藥方的那一刻，電子音準時而來：
【線索「古宅秘辛」解鎖程度：100%，本線索已成功收錄到背包。
【恭喜玩家林聽瀾獲得線索「聞也的成長經歷」、線索「古宅大火」。
【副本「詭異古宅」所有線索均已集齊。】
16
整個副本的故事脈絡在我腦海裡重構：
聞家古宅的男女主人是青梅竹馬，在他們長大後，家中長輩為他們定下了婚約。
婚後不久，他們誕下了一個可愛的男孩，也就是鬼宅主人聞也。
聞也十歲那年，女主人的突然患病讓本該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
隨著聞也越長越大，她卻越來越虛弱。
醫生都對她下了死亡通告。
但男主人沒有放棄。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找到了民間的偏方。
藥方裡說用童子的血液可以治療這種病。
男主人瘋魔般收養了許多孩子，他們以為自己找到了家，卻不知道自己隻是藥引。
一碗一碗新鮮的血液喂給女主人，男主人哄騙她，她喝下的隻是動物的血液。
女主人漸漸好轉，可是好景不長，她發現了自己丈夫的秘密。
善良的女主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她拒絕喝下那些新鮮的血液，並覺得自身罪孽多得根本洗不幹凈。
於是，她自殺了。
男主人悲痛欲絕，脾氣漸漸變得暴虐，他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聞也離開他半步。
發現這個秘密的家庭教師和管家準備偷偷帶聞也離開這個魔鬼，可卻在逃跑前被發現了。
家庭教師的臉被刀刮花，管家的頭顱被斧頭砍下。
整個古宅隻剩下聞也和他佔有欲極強的父親。
聞也在瘋狂的父親照顧下長大，花園裡的屍體卻越來越多。
直到，白玫瑰變成了紅玫瑰。
十年後，長大的聞也放了一把火，將充滿罪惡的聞家古宅燒得一幹二凈。
燒死了他那個嗜殺成性的父親，連他自己也葬身在那場大火中。
……
這就是「詭異古宅」副本的全部故事。
17
接下來的任務隻剩下成功逃離了。
我拉著秦瑤瑤的手，目光冷冷地看著站在房間門口的年輕男人。
他踏過腳底那灘爛肉，向我們走來。
「在想怎麼才能逃出去嗎？可惜注定要讓你們失望了。」
隨著他的靠近，我們不斷後退。
「你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有想過你的妻子嗎？」
我冷聲質問他。
年輕男人突然暴怒：「不準你提她！你怎麼敢？」
我並不害怕他，反而繼續說道：
「一開始，也許你是想救她的，可是她死後你的那些舉動，到底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欲望，還是為了她？
「可笑，就連你自己也分不清了吧。」
腳下的這座古宅屍骨累累，可那些無辜的人又做錯了什麼？
就因為他的一己私欲，難道就要拉上所有人為他深愛的妻子陪葬嗎？
這樣的人深情得令人作嘔。
「你的妻子一定很後悔自己的丈夫是這樣一個惡魔。
「你所謂的愛是她往生路上最大的枷鎖。」
年輕男人徹底被我激怒了：「夠了，閉嘴！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斧頭急速劃過，我拉著秦瑤瑤及時彎腰，避過它。
窗戶被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紅玫瑰在外不停蠕動，像是一隻隻嗜血的怪物。
抓住這個機會，我和秦瑤瑤往前縱身一躍，跳了下去，丟下身後因為暴怒而痛苦嘶吼的男人。
同時，久違的電子音又在耳邊響起：
【恭喜玩家林聽瀾成功通關副本「詭異古宅」。】
穩穩落在草坪上時，面前的鬼宅大門緩緩打開，光照了進去。
肆意生長的紅玫瑰終於停下。
我抹了把臉上的被濺上的汁水，腥臭的紅色液體粘在白皙的指尖上，怎麼看怎麼刺眼。
身旁的秦瑤瑤驚魂未定：「我們居然就這樣逃出來了，太不可思議了。」
象徵通關的光門開了。
但是我沒有著急離開，而是朝反方向的古宅內跑去。
我哥還在那裡，我得回去找他。
秦瑤瑤焦急的呼喊聲被我甩在身後。
我重新回到了那座古宅。
視線所及之處，林清也站在大廳處，身上仍是那身黑色西裝。
「林聽瀾，你怎麼又跑回來了，你是笨蛋嗎？通關了也不知道離開。」
看見我，林清也的眸光閃過一絲詫異而後是惱怒。
他明明是在批評我，可我卻高興得不行。
我跑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哥，和我一起離開吧，我帶你走！
「我們回家。」
在我期待的目光裡，林清也緩慢而沉重地搖頭。
「抱歉。」
我忍住喉嚨裡的酸澀，不死心地問道：「哥，抱歉是什麼意思？為什麼……」
林清也深吸一口氣，聲音又沉又啞，帶著難以察覺的隱忍：「林聽瀾，我們會再見的。
「但是現在你該走了。」
我隻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幾乎快要透不過來氣。
下一秒，眼前場景極速變化。
林清也的嘴唇在我面前一張一合，直到他的身影化為光點消散。
他說：
「林聽瀾。
「下個副本見。」
隨之而來的是系統的電子音：
【下一副本「末日侵襲」即將開啟，請玩家提前做好準備。】
【祝您——】
【遊戲愉快。】
番外
18
破敗的福利院大門、長滿青苔的樓梯、狹窄擁擠的房間、餿掉的飯菜、兇神惡煞的院長……
這些構成了我和林清也的童年。
福利院的孩子沒有家。
所以，我們成了彼此唯一的家人。
林清也是我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我是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
在這個被恐怖遊戲入侵的世界裡，我們相依為命。
我從小心臟不好，是林清也護著我，也是他拼了命一般賺錢，隻為了給我買昂貴的可以治療心臟病的進口藥。
福利院的夜晚安靜得可怕，又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我總覺得那些黑暗的角落會滋生出什麼未知的怪物。
每當這個時候，林清也會將我抱在懷裡哄我入睡。
我們擠在狹窄的單人床上，我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聽他給我講今天遇見的有趣的事情。
在那一個個依偎在一起的夜晚，我幼小的心臟第一次真正跳動。
福利院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人性在這裡經不起考驗，這裡的孩子也並不天真，對我而言，他們是魔鬼。
被福利院其他孩子欺負時，我躲在幾乎沒有人去的閣樓，偷偷掉眼淚。
是林清也推開了閣樓的門。
他找到了蜷縮在墻角的我，彎下腰，用手指輕輕抹去我臉上的淚水，聲音溫柔：「別哭呀，有哥在呢。
「哥會保護你。」
我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睛，頭一次在大開的閣樓門內窺見了光。
於是，我伸出手，擁抱這道光。
每個福利院的孩子都會在十八歲之後，被趕出去。
林清也離開的那天是個大陰天，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庭院的泥土，連空氣中都是潮濕的味道。
他站在福利院的大門處，臉上是一向溫和的笑容。
我從房間裡追了出去，顧不上腳下飛濺的泥土，也顧不上被雨淋濕的衣服。
終於在他登上長途汽車的最後一刻，追上了他。
我死死抱住了他的腿不讓他離開，以為這樣就能阻止他。
被我抱住的林清也哭笑不得，最後無奈地彎下腰摸了摸我的頭：「乖，我會回來接你的。」
我頭一次沒聽他的話，固執地不放手。
林清也試圖掰開我的手，可對上我紅通通的眼睛，他一下就心軟了，隻能柔聲哄道：「哥保證會回來接你，相信我好嗎？再說了，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還是沒有撒開手。
最後，林清也實在沒有辦法了。
他伸手擦去了我臉上的淚痕，連目光都溫柔至極：「我沒有拋下你，隻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等你成年我就來接你，好嗎？
「所以親愛的林聽瀾小朋友可以放手了嗎？再晚我就趕不上最後一班車了。」
我終於撒開了手。
看著他朝我揮手，然後背著包，踏上了前去遠方的汽車。
汽車越開越遠，最終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我手裡握著林清也遞給我的傘，第一次哭得不成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