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語氣認真:「糯米能驅他身上的邪嗎?」
我也認真想了想,回復:
「可能效果還不夠,要不你試試搭配黑狗血?」
傅子岸一愣,然後笑得很大聲。
可笑著笑著,這人眼眶又紅了起來。
他偏頭看我說:「我以為你會罵我不尊重他。」
「尊重是相互的。」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如果你覺得你沒得到應有的尊重,那麼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是沒有關系的。」
「什麼是應有的尊重?」
「大概就是你的某些想法和信念得到了認可。別人或許覺得那很愚蠢,但是他們不會多加幹涉,更不會強行要求你去改變。不過這些很大程度上得你自己感受,你有判斷自己有沒有得到尊重的權利。」
傅子岸沉默了好一會,端起牛奶喝個幹凈。
甕聲甕氣:「老頭子就從來都沒尊重過我。」
但到底底氣有些不足。
那天傅璟到了最後還是沒能和傅子岸道歉。
可他和傅子岸解釋,他並沒有和喬安然結婚的打算,謠言的事情他也會調查清楚。
那天也是喬安然主動聯系,說要和他討論下有關傅子岸學習的事情。
為此傅璟還推掉了一個很重要的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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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他原本是沒打算和傅子岸說的,因為覺得沒必要。
一個做了好事也不會主動澄清;
一個明明是為了兒子卻什麼都不說出來。
這對父子在當啞巴這一方面,簡直是一模一樣。
於是我伸了個懶腰,笑:「是嗎?那我替你去罵罵他。」
傅子岸沒吭聲,但眼睛卻明顯亮了幾分。
他極為樂意看到傅璟吃癟。
上樓時,我看到傅璟站在拐角的地方,臉上有著一絲不贊同。
「你在溺愛。」
對於向來家風嚴謹的傅家來說,我剛剛和傅子岸的對話的確算得上是溺愛孩子。
我歪頭看他:「所以呢?」
傅璟皺眉。
於是我笑了笑:「傅子岸其實很不愛喝牛奶的。」
他動作一頓,目光詫異。
「那是你第一次給他倒牛奶吧?他嘴上說著不尊重你,可還是把那杯牛奶喝得幹幹凈凈。因為那是他父親第一次為了改變而做出的嘗試,他在尊重並且也在嘗試接受。」
我想起傅子岸捏著鼻子喝牛奶時的一臉痛苦樣,眼底漾開笑意。
傅璟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
長到我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準備進房睡覺時,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的父母就是這麼教育我的。」
他頓了頓,難得遲疑:「……也沒人教過我。」
「我知道。」
我踮起腳想要拍傅璟的腦袋,就像是對傅子岸一樣。
可他實在太高了。
我有些猶豫地收回手,卻看到傅璟面色平靜地彎下腰,微微低頭。
我一愣,轉而笑得更燦爛了:
「我都知道啊,所以我才回來教你們的。」
要救贖的,或許並不止傅子岸一個人。
傅璟低著頭,我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隻能感受到他似乎輕輕蹭了下我的手。
而後悶悶地嗯了聲。
10
傅璟替傅子岸請了一周的假。
而等到假期結束,傅子岸才反應過來自己親媽變小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我成了他的新同桌。
傅子岸深吸氣,聲音顫抖:「您要陪讀?」
「你也可以認為我是要打算重溫青澀的學生時代。」
我好奇地打量著學校裡的一切。
看到有少男少女走在一起,隻是因為不小心碰了下手就害羞避開時,沒忍住感慨了一句「年輕真好啊。」
但這些興奮和躍躍欲試止步於我上完第一節數學課後。
傅子岸照舊是睡了一節課。
我也沒叫醒他。
隻是在他睡醒後習慣性準備逃課時面無表情地抓住了他。
傅子岸:「?」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原本兇神惡煞的臉色瞬間變得討好:
「我就是想去上廁——」
「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我。」我拽著傅子岸坐下,輕聲細語:「我這人比較爭強好勝,到哪都想當第一名。」
「……所以?」
傅子岸身體一僵。
我羞澀一笑:「但我畢竟脫離學生時代太久,很多東西都不太記得了。還有,你們這數學老師怎麼講課還有口音啊?」
我咬死不承認是自己聽不懂。
直到傅子岸眼神復雜:「我們數學老師普通話甲等。」
我假裝沒聽到,隻是默默把筆記本遞了過去。
傅子岸低頭瞥了眼,隨口就說出了答案。
然後抬頭不敢置信得十分真誠:
「要不您老先回初中重修下?」
大概是終於在某個地方找回了場子,傅子岸的語氣還帶著一絲不甚明顯的得意。
我沒說話。
隻是默默把政治和地理書疊在一起,然後卷了起來。
傅子岸看著新鮮出爐的大寶貝,瞬間花容失色。
11
一開始傅子岸是被我逼著教題的。
可後來他開始慢慢減少上課睡覺的頻率。
就連那些小弟過來找傅子岸時,他也隻是揮了揮手說等他把這道題解完再說。
傅子岸開始主動湊到我面前問我需不需要他講題。
尤其是在看到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做錯的作業,最後一臉仇恨時。
問這話時候的傅子岸眼睛亮晶晶的。
就和當初我帶他贏得了遊戲比賽一樣。
但明顯要比之前更滿足了。
他逐漸不再隻是從漫無目的地帶著小弟逃課亂逛中找到存在感。
「他變了很多。」蘇小小看著和我講完題才心滿意足出去的傅子岸,沒忍住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上次那件事後,蘇小小開始逐漸對傅子岸改觀。
她說認真想想,傅子岸除了上課不聽經常翹課以外,好像也沒有做過太過分的事情。
他甚至還為民除害,雖然手段方式極端了一點。
我並不抗拒蘇小小主動向傅子岸遞出的善意。
哪怕在原本的劇情裡,就是這些善意讓傅子岸走向了不歸路。
但這一次,我會拉住他。
不愧是救贖文女主。
有著蘇小小的帶頭,班級裡不少人對傅子岸的態度也稍微緩和了一些。
至少沒有先前那麼冷漠了。
不過目前傅子岸還沒有感受到這一點。
因為他覺得他並不需要這些人,所以也不在乎這些人的態度。
我低頭收拾著試卷,卻發現藏在試卷下的一塊糖。
於是我眼底笑意更濃:「大概是因為,人活著是需要被需要的。我需要他,他也樂於被我需要。」
我有些貧血,但今天忘記帶糖了。
傅子岸發現了。
蘇小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可眼底卻快速閃過一絲黯淡的情緒。
12
蘇小小和傅子岸吵架了。
起因是傅子岸不小心摔碎了蘇小小的玻璃娃娃。
向來好脾氣的蘇小小第一次發了火。
而傅子岸又總是被人慣著捧著的。
於是原本到嘴的道歉變成了一句不耐煩的「不就是一個破爛玩意嗎?你要是喜歡,我買十個八個賠你不就行了」
。
尤其是在所有人都指責傅子岸不對的時候,他更是氣得直接踹翻了桌子。
「關你們屁事,滾!」
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沒有人敢吱聲。
我那幾天生病請了假,等回去的時候才知道這兩個人冷戰好幾天了。
傅子岸朋友不多,蘇小小勉強算是一個。
可現在連蘇小小也不理他了。
班級裡的那群人在見到傅子岸暴躁的一面時,先前被淡化的恐懼又重新出現。
他似乎又陷入了之前被邊緣化、被孤立的困境。
但還是有些不同的。
我看著傅子岸習慣性戳前桌背想問作業,卻在看到對方眼底的慌張和害怕時陡然僵硬的模樣,心想還是有不同的。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開始在意起別人對他的看法。
但我沒有提醒,也沒有問他和蘇小小的事情。
直到傅子岸實在忍不住:「你為什麼不說我?」
「說你什麼?」
「他們都說我做得不對。」
傅子岸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冷靜。
「那你覺得你自己做得不對嗎?」我反問。
傅子岸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後,他才開口:「那個娃娃被磕壞了一個角。我之前看到蘇小小很寶貴這個娃娃,每次拿出來時都是很小心翼翼的。她那麼愛哭,看到娃娃被弄壞了肯定又要哭的。我本來是想去找一個同款,然後悄悄換了的——」
但誰也沒想到傅子岸在拿起娃娃時被人狠狠撞了下。
他沒拿住,又正巧被剛回來的蘇小小看到。
說這話時的傅子岸小聲又委屈。
我問他:「那你有和蘇小小說過這些嗎?」
傅子岸不吭聲。
「和你爸一個性子!」
他還不服氣,卻被我戳著腦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和你說要開口。人長著嘴不是光用來吃東西的,那些藏在心裡又自以為對別人好的好往往更傷人傷己。
你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呢?等到誤會產生了再去解釋,可傷疤已經造成了。傅子岸,你不是啞巴,你能開口說話的。」
傅子岸抿了抿唇,看著桌上的筆記本不說話。
那是之前蘇小小借給他的。
在得知傅子岸想好好學習後,這個小姑娘很熱情地貢獻出了自己的筆記。
我拍了拍傅子岸的頭:「低頭又不難的。你看你現在不就低著頭嗎?」
傅子岸哼了聲,最後扭扭捏捏地說他會去找蘇小小解釋清楚的。
但蘇小小請假了,說是家裡出了事。
傅子岸急著要去說清楚,於是從老師那問到了蘇小小的家庭地址後就找了過去。
我沒有陪他。
系統沒忍住:「你明知道——」
「我會教他如何開口,如何尊重別人,如何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如何變得更加堅強……我可以把我會的都教給他。」
我打斷了系統的話,笑了笑:「但我不會永遠保護他。我可以幫他避開這一次的危險,那下一次呢?如果還有我和你都未知的危險存在呢?」
我想改變的,從來都不止是那個結局。
希望也從來都不是別人給的。
別人的救贖隻是一時的。
唯有自救,方能得救。
系統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