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哪知道就碰上了來王奶奶家送東西的季母。
阮母有些尷尬。
她並不想跟季母打交道,早些年她看到季母就怕,現在她女兒又是季母的兒媳婦……如非必要,她實在不想跟季母打交道。
恰好季母也是這麼想的。
要不是想到那天阮素紅了的眼眶,她看到阮母,也會當沒看到一樣。不是一路人,也聊不到一塊兒去。
阮母主動叫住了季母,她一臉局促緊張,“親家母,聽素素說你們現在搬家了是嗎?”
這話一出,季母的神情也變了。
她了解阮素,阮素既然告訴阮母搬家的事,那麼必然也將阮蔓做的那些好事都說了。
如果她猜得沒錯,阮素也是實在忍不了了才說的。
那麼,阮素在說了阮蔓做的那些事後,阮母是什麼反應呢?會是什麼反應讓阮素那天眼睛都紅了呢?答案不言而喻。
季母意味深長的說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你的好女兒做的那些好事了。”
阮母一愣,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嘴唇嗫嚅,季母豎起耳朵聽了個仔細,才聽清楚阮母說的是“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季母笑了。
“誤會倒不至於。”季母話鋒一轉,“不過,以後你還是別叫我親家母了
,我已經認素素為女兒了,她現在是我女兒,我是她媽。你再喊親家母不合適了。”
阮母一臉震驚,“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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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素素可能沒跟你說,這孩子心眼實,以前吃了不少苦,本來這件事我是不應該說出去的,隻是這心裡實在是憋得不痛快了。”季母盯著阮母,這麼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她跟阮母說這麼多話。
“素素沒跟你說,沒跟你們家裡說,我猜就隻有兩個原因了,要麼是她自己覺得過去了,沒必要說,怕你們聽了也難受,要麼是覺得你們也不會在意,幹脆就不說了。就當是我這個老婆子多嘴多舌,討嫌得很,我都想為她出一口氣,爭一口氣!”
“你們當初有認真打聽她過去二十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嗎?我猜應該沒有,你這個人我是了解一些的,不至於那樣不是東西,你說你心疼阮蔓,你有沒有想過,阮蔓佔的是你親生女兒的位置,你有沒有想過,素素過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我想了一下,要是我女兒過去過得不好,我這心啊,都得疼死,我再看看佔了我女兒位置的養女,我這心裡就更是難受!”
人們都說,感情比血緣關系更重要。
可是那個被你帶到人世間來,沒有享受過你一丁點的母愛的小家伙,從出生起,就離開了你的身邊,吃了那麼多的苦頭,差一點就踏進了地獄,說不定連二十歲都不到就有可能悄然無聲死去……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當她終於走到你的面前來時,她懷揣著不敢表露的期待,得到的又是什麼呢?
本來最應該疼愛她,最應該偏愛她的人,前面二十年沒有給過她一丁點愛,後面給予的所謂感情都像是拿尺子量過,她難道不比那個佔了她的位置、過得跟小公主一樣的人可憐嗎?
她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家裡,最漂亮的公主臥室不是她的。
她看著每年好幾本的漂亮相冊裡,穿著公主裙戴著皇冠的人不是她。
她小心怯懦的後退了一步,最應該偏愛於她的親生父母卻覺得她生性內向,不如養女活潑,不如養女貼心,難道後來還要怪她冷淡生疏嗎?最後還要為自己辯解,說養了二十多年,感情是收不回來的,二十年的相處,比
血緣關系重要。
那麼,她呢,那個可憐的小女孩怎麼辦?誰重視過她呢?
阮母在冰天雪地間,凍得仿佛渾身都沒了知覺。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時候她懷著女兒,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她覺得她肚子裡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公主,她想象著以後要給她買很漂亮的裙子,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後要跟女兒一起逛街,一起睡覺聊心事,一起聊女兒班上的那些男生,就像是姐妹一樣。
後來她也的確這樣做了,對阮蔓比對兒子精心多了,可是,她沒有想到,在她把阮蔓寵得跟公主一樣時,她的親生女兒竟然過的是那樣的日子……
“你有沒有想過,你對阮蔓好,變相的就是對素素殘忍?”季母這樣說。
兩個女孩子一出生就被無意間調包了。
素素被阮蔓的親生父母扔了,之後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阮蔓成為了阮家的大小姐,人生一帆風順。
這兩個人注定就是對立的,難道阮蔓也是受害者嗎,難道她可憐嗎?當然不,她是得益者。
阮母如遭雷擊般愣住,不一會兒淚流滿面,整個人像是置身於冰窟,在季母轉身離開時,她嘴唇發烏,聲音顫抖地問:“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季母沒有回頭,“她這樣的人,不會把日子過壞的。”
第43章
過年期間,林向東由於已經得到了林董事長的重視,這兩年都可以回老宅吃團圓飯。
當然,林向東的生母還是不能來這裡。
一頓飯,飯桌上的幾人都在賣力的表演家族情深。在吃完飯後,林向東被林董事長叫到了書房談事。
等正事談完以後,林董事長想起了林向東那所謂的未婚妻,便皺了皺眉頭道:“你跟那個阮小姐我是管不了的,不過你記著一點,凡事都要適可而止。你哥姐的婚姻可都是門當戶對,能給事業帶來助力的,你大嫂是麗星百貨的大小姐,你姐夫在新加坡那邊也有不小的公司。有些事情你自己掂量。”
林董事長以前之所以沒反對兒子跟阮蔓談戀愛,那是因為那時候他還沒想過要栽培這個兒子。既然不能算是繼承人,那兒子找個不能帶來任何助力的女朋友,反倒是一件好事。
可現在情況都不一樣了,他知道兒子有能力也有手段,那一段沒有任何利益,說不定會拖後腿的婚姻,要著有什麼益處嗎?
其實現在林董事長也很矛盾。
他是個很在乎名聲面子的人,當初背著原配妻子跟林母搞在一起,那也是背地裡悄悄地來,哪知道林母居然懷孕了……豪門裡私生子這種事並不罕見,可他這個人實在雙標得厲害,他可以算計別人,但絕不允許被人算計他,這麼多年了,雖然他在栽培林向東了,可依然不待見林母,就是還在懷疑當初是她別有用心,想要借子上位。
林向東的能力有,手段也有,可他的出身是個硬傷。
除非迫不得已,林董事長也不想把接力棒交給他。
也正是因為林董事長的心情很復雜,很矛盾,林家的爭權才這樣激烈。
從林宅出來,林向東也很鬱悶。
當初他覺得阮蔓是跟他一起吃過苦的,他肯定不能拋下她不管,所以就算當初他爸對他跟阮蔓訂婚這事頗有微詞,他也還是辦了。現在接二連三發生的種種,都令他忍不住懷疑,他真的了解,真的認識阮蔓嗎?
正在心煩意亂時,他的翻譯秘書白桃打來電話,像之前一樣匯報工作。
他知道白桃跟阮蔓的關系,當時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白桃
是阮蔓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可觀察這麼長時間了,白桃工作認真又仔細,並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他這才慢慢放下戒心,如果之前不是在意阮蔓,他早就讓白桃走了。
匯報完工作後,白桃公式化的說:“林總,沒事的話,我就不打擾您了。”
林向東想起白桃跟阮蔓認識這麼多年,竟然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白秘書,你跟蔓蔓關系很好吧?”
似乎是聽他提起了好友,白桃一開始還有些生疏客氣,後來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蔓蔓人很好,以前在學校裡就對我照顧有加……”
說著說著,林向東雖然覺得無聊,但心裡逐漸安定了一些,瞧,蔓蔓是好的,他的眼光也是準的。
也不知道圍繞著阮蔓說了多久,白桃又不經意地說道:“蔓蔓不隻是對我們朋友好,對她家裡人也特別特別在意,為了她家裡人,她都不吃花生的,但她其實最愛吃花生了。”
林向東不禁問道:“她愛吃花生?”
“對呀,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去外面吃那種酸辣粉,她讓老板給她多加了好幾份花生,她跟我說,她家裡都沒有花生,也沒有花生醬,因為她大哥,她家裡人都是吃花生就過敏。好像是祖傳的過敏問題吧……反正她從來不在家人面前吃花生。”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白桃思忖了片刻,“好像是高一吧。”
林向東掛了電話後,一臉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阮母那天回來後,就大病了一場,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幾天裡整夜整夜的發燒說胡話,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女兒,阮父送她去了醫院單獨住一間病房,第二天,阮蔓才知道這事,第一時間就去了醫院,哪知道阮母見她來了,也是背過身去,不搭理她,對她冷淡得很。
阮母開始躲著阮蔓,隻要阮蔓來醫院,她就裝睡,讓護工還有阿姨請阮蔓出去。
這幾天下來,阮蔓也就品出不對勁來了。
想了又想,認為阮母是為錢的事不高興。
阮蔓心裡厭煩得很,卻也不能不處理這件事,她也沒想到,阮母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對她有意見,不就是讓阮素晚一點拿到錢嗎,又沒要她的命……她得盡快把這筆錢還給阮母了
,不僅如此,表面功夫也要做足,隻說是投資項目賺了錢,她再多加一筆錢一起還給阮母,相信以阮母的性格,她哄騙一會兒,這事兒也就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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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之後,季明崇就開始復健了。
醫院裡給他檢查過,他恢復得很好,隻要按時復健,一切都順利的話,半年內正常走路都不是什麼問題。
坐輪椅畢竟還是沒有自己走路方便。
隻是復健也不是那麼輕松容易的事。
他有時候是一個人去醫院,有時候是阮素陪著他去,今天阮素下班比較早,就陪著他一塊來了醫院復健。
在這邊復健的,似乎隻有季明崇這一蘇醒過來的植物人。
阮素陪季明崇復健的次數相對而言並不多,但每一次她看著他,都會有類似震撼的感覺。
這人有著非凡的意志以及毅力。
她在這裡也見過一個跟季明崇差不多年紀的男人,那個男人是發生了意外事故,有半條腿都截止了,他裝上了假肢,不希望自己被人同情,也一直在努力地做著復健,這個醫生口中很勇敢的男人,阮素也曾經見過他崩潰哭過。她特別理解,因為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也不敢保證自己會比那個男人堅強。
可是,季明崇好像是這裡的一個例外。他從來都是淡定的,鎮定自若的,沒有什麼事能夠影響到他半分。
阮素心想,從他睜開眼睛醒來的那一刻直到現在,從來沒見過他崩潰失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