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明明已經定好了歌曲的他，卻在上臺前換了一首，那首歌他寫的是青澀的愛戀，他甚至唱漏了幾個節拍。
結束後，他在臺上說這首歌是獻給在座的一個女生。
可我忘記了，在觀眾席上，其實還有一個人。
是陪同學來的，姜禾。
他是怎麼敢一邊享受著我對他明晃晃的偏愛。
一邊又把他那份愛完完整整地交給另一個人的？
「為什麼，要躲著我？」
段榆景張了張嘴，聲音裡帶著克制又壓抑的情感，低到有些聽不見：「你寧願幫別人，也不願意看我一眼。」
他抬起腳步，甚至有想靠近我一點的想法：「沈靳嶼，他什麼都有，並不缺你的施舍。」
施舍？
原來在他眼裡，我的幫助隻是施舍？
我突然明白了。
段榆景壓根就不喜歡我，他以為我的拯救對他來說隻是無聊時的消遣。
是我高高在上，對他身世的憐憫。
是我自以為是的救贖和同情。
他以為我跟他之間是不對等的，所以近乎偏執地喜歡上了以捉弄他為樂趣，不憐憫他，把他看得極低的姜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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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忘記了一點，之前因為有我的保護，所以他並沒有受到姜禾實際的傷害。
現在呢，姜禾把他貶低到塵埃裡，在他的自尊上狠狠碾壓。
又讓他覺得姜禾這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人。
而我因為做到了袖手旁觀，沒有插手，反而讓他有一種，我和他是同類的想法。
我終於意識到了，段榆景這種人是不配有人從黑暗中給他伸出一雙手的。
他要的，是和他一樣有人格缺陷的，跟他一樣在黑暗裡的人。
而我並不是。
他的身體搖搖欲墜，聲音低不可聞：「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14
「段榆景，我糾正一點，我並沒有討厭你。」
我隻是根本就當你不存在。
我對他的愛和恨，這麼久都已經消失殆盡了。
甚至，他的話都不會讓我心裡再產生任何的漣漪。
一瞬間，他眼睛裡突然有了一絲光亮。
可我又親自幫他踩滅：「你隻是我生命裡的過客，不值得我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段榆景慌了，臉上的表情悉數崩塌。
「不該是這樣的。」
他急切地想要從我眼中看到一絲愛他的證明。
很不幸，什麼都沒有。
所以，他開始打感情牌了：「你明明那麼喜歡我，甚至為了我放棄了你想學的專業。」
那是因為高考發生意外，我最後一科作文沒寫，沒去成我想去的學校。
而人生又有了其他選擇，他隻是剛好在那個選擇裡。
如今，我也不想跟他演戲了。
看著他，緩緩說道：「我當初喜歡你時，不帶任何目的。我從來沒想過這是在救贖你。」
我的愛炙熱又無畏。
對他的偏愛最是明顯。
我深深地知道，他缺愛。
如今看來，他缺心眼吧。
聽到我嘴裡說出的喜歡，眼底間流露出一些得意和欣慰：「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我打斷他：「那是以前了。現在你對我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他一愣，眼眶慢慢變紅了：「我跟姜禾並沒有什麼……」
想到他像個變態一樣存過她那麼多照片，我有些煩躁，打斷他：「不用跟我說這些。」
段榆景沉下了臉，帶著些不可思議：「可是這次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並沒有犯錯，為什麼你還要這樣？」
我冷笑。
他居然還有臉問我為什麼。
在一起十多年的男朋友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心裡想著另外一個女生。
置我這個正牌女友於不顧，我難道還要感恩戴德地告訴他謝謝你考慮我的情緒，沒實質出軌嗎？
他讓全網看我的笑話時，就沒想後果？
可能是看我的表情太過冷漠，段榆景想要伸手拉我，並道歉：
「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那些都沒有發生啊......
「為什麼你不能多看我一眼？
「哪怕一眼。」
我退後一步，躲開他：「因為啊，段榆景，你不配。」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半晌又突兀地笑了：「是因為沈靳嶼嗎？你救了他，那我去廢了他。」
他就是個瘋子。
我早該知道的。
上一次，我是他情緒穩定的藥。
這一次，他沒有我這顆藥，病得更嚴重了。
我叫住了他：「段榆景，英語考試前，你給我的那瓶水，是放了東西的，是吧？」
15
雨已經停了。
我以前不是沒想過，我成績一向穩定，也沒亂吃東西。
為什麼偏偏最後一刻考試，肚子會突然絞痛。
痛到讓我放棄了英語作文。
最後痛失心儀的大學。
從段榆景剛才的話，我突然想到，或許那並不是意外。
他的臉因為我話，一寸寸變白。
最後的聲音小到可憐：「我隻是......太想你能陪在我身邊了。」
我走過去，用盡所有力氣扇了他一巴掌：「你真卑鄙，你就是陰溝裡的老鼠！」
他許久沒說話，最後那個身影，消失在雨幕裡。
我伸手摸了摸臉，一片冰涼。
這是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哭。
不是為了段榆景。
是為了我自己，以及那錯付的愛意。
直到一雙球鞋出現在我眼前。
抬頭，沈靳嶼遞過來紙巾。
昏暗的路燈下，讓他的臉龐都有些模糊不清。
我接過來。
他撐著傘在我頭頂，其實雨已經停了。
「周熙禾，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物理嗎？」
他沒等我回答，自顧自說著：「因為它啊有穿越時空的魔力。」
「你聽過量子糾纏嗎？」
他輕輕笑了：「量子糾纏是沒有時空限制的，兩個原本沒有任何關系粒子，無論距離有多遙遠，也可以產生各種牽絆而糾纏在一起。」
我一愣，上輩子，我點進去過那份關於平行時空的研究。
下面有一個郵箱，說歡迎各行各業人士交流。
在被段榆景的事折磨得睡不著時，我嘗試發了郵件過去。
很快收到了回復。
我還記得那句話：【周熙禾女士，你想試驗一下嗎？】
也是這封信，把我送到了這裡，發郵件的人會是沈靳嶼嗎？
我注視著他。
他伸出手來：「不用管為什麼你會來到這裡，你要管的是，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在茫茫的恆河沙數的平行宇宙裡，總有一個你，終身幸福。」
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我嘗試著把手伸過去。
他一把拉了我起來：「周熙禾，你放心大膽地往前飛。」
16
那個雨夜後，段榆景生病沒來學校。
我心裡想著沈靳嶼那天的話，去查了很多關於平行時空的文章。
不過都沒有被證實罷了。
直到，我去圖書館借閱書籍的時候，突然看到霍金的《時間簡史》裡有借閱記錄。
時間顯示不久前我就借閱過了。
而那本書的後面，還有沈靳嶼的名字。
可這是我第一次看這本書。
一瞬間。
一個清晰又大膽的想法從我腦海裡浮現。
震驚了半晌，我隻是默默把書放回了書架。
然後繼續沉迷於我的學業。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姜禾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甚至還號召全班去看段榆景，自己還在醫院裡照顧他。
我在寫作業累的時候，偶爾聽到她喃喃自語說著。
「別死。
「我補償你。
「原諒我。」
類似這些話。
我不懂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這樣不是挺好嗎？
段榆景上輩子沒有實現的夢，就要實現了。
女神唾手可得。
回來後，他不再出現找我。
依舊獨來獨往，依舊沉默寡言，在班級裡沒有存在感。
但高三開學卻出現了一個驚天新聞。
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暑假段榆景去參加歌唱比賽後一炮而紅了。
他上輩子很火的那些歌，這輩子提前發布了。
他一下子成為了學校裡的名人。
他在採訪裡說道：「我要站在最高處，和喜歡的人並肩同行，為她的夢想保駕護航。」
而姜禾也跟他越走越近，甚至屢次翹課陪他參加比賽，參加綜藝節目。
他們來學校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但並不妨礙他們變成校園裡的一段佳話。
無非是說，他們郎才女貌，同桌情緣，是命中注定。
我不想理會。
偶爾我會收到陌生號碼的消息。
隻零星幾段歌詞，或者是沒有上下文的句子。
我全部刪除。
但我隱隱有些不安。
感覺他似乎在醞釀著什麼其他的大招。
我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時。
姜禾來找我了。
17
上一次，我因為幫助段榆景，算是得罪了她。
她明裡暗裡也捉弄過我，但我成績好，家庭不錯，人又比較硬氣。
最後她也不了了之。
這一次，我沒有跟她多說過幾句話。
想不明白，她找我的理由。
「所以，段榆景念念不忘的是你？」
她看著我，露出一個不算友好的譏笑：「不過，不成什麼氣候，陪伴過又怎麼樣，他死的時候還不是隻想著我？」
確認了，她也有了之前的記憶。
她以為我聽不懂她的話，更加肆無忌憚，甚至想伸手來打我的臉。
「不過，勸你不要動什麼歪心思，我現在的地位，不是你能覬覦的。」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甩到一邊。
她吃痛，開始罵我：「周熙禾，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我比她高，身高優勢下，垂眼看她：「少來惹我。」
「你特麼！」
她作勢要上前來，但卻被半路出現的人攔住了。
是許久沒出現過的段榆景。
姜禾馬上變了一張臉，小鳥依人靠在他身上：「你怎麼來了？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嗎？」
段榆景的眼神看著她，但並沒有說話。
我懶得看他們你儂我儂，收起書包要走。
卻又被姜禾擋住：「書呆子一個，你不會以為你這次真的可以考得很好吧？」
我的手一頓。
她繼續說道：「收起你那聖母的樣子，真讓人作嘔啊。」
很奇怪，她在發什麼神經？
我正要說話，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某些人隻能考個專科，到底是哪兒來的臉跟年級第一叫囂的？家裡沒有鏡子，總有尿吧。」
是沈靳嶼。
18
他走到我身邊來。
看著眼前的兩人，嘖嘖了兩聲。
「原來是咱們班的倒數啊，那沒事了，本來智商就不在一個水平上。」
姜禾伸手就要過來打沈靳嶼。
沈靳嶼平時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此刻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不要惹我的氣質。
那雙眼睛不帶任何感情地看過去：「滾。」
「你真以為我沈家小少爺是你可以得罪的？」
他走過來，幫我收拾書包。
一旁的段榆景隻是默默看著，眼底雖然沒有什麼波瀾，但我明明看到他攥緊的手，青筋暴起。
但終究什麼都沒說。
他拉著姜禾走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
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但我根本不在意。
回家的路上，沈靳嶼跟我說：「這些事，放著我來，別影響你政審。」
我點了點頭。
又馬上問道：「查我政審，關你什麼事兒？」
他臉頰悄悄泛紅：「我就是提醒你，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不過，他怎麼知道我要考科大？
19
要高考的最後幾個月，段榆景和姜禾也回到學校備考。
沈靳嶼卻如臨大敵，天天跟個護花使者一樣守在我身邊。
生怕再出什麼幺蛾子。
但意料之外的是，姜禾並沒有來找我的麻煩。
尤其是到了那兩天，沈靳嶼真的是一步都不離我身邊，巴不得吃飯睡覺都跟我在一起。
甚至還找了他們家裡的保鏢守在我周圍。
也堅決不讓我吃別人遞過來的任何東西，隻吃自己自帶的。
於是那兩天，在他的重重保護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結束的時候，我知道這次自己會踏上那條沒走過的路了。
晚上，舉辦了同學聚會。
沈靳嶼悄悄拉著我告白了：「我家世清白，也沒打架鬥毆，沒有處分，政審三代都沒汙點，學的是物理，還可以幫你。考慮一下我嗎？」
我才明白過來第一次他被段榆景舉報後給我發那條短信的意思。
不過，有這麼告白的？
見我沉思，沈靳嶼又繼續道：「如果你不選擇我也沒關系，我知道你一心想搞科研，你放心，我也不會拖你後腿，哪怕你後悔了，我依舊會為你創造更多選擇。」
我問他：「沈靳嶼，另一個時空的人，是你嗎？」
他一愣。
「我看到了那本《時間簡史》，我猜兩個時空中應該是會有交叉的，所以那本上一個時空我借閱過的書，才會出現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