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就是把所有事都擺到桌面上來解決。
我直接把鏈接發給了秦辭。
【我是相信你的。】
【】可以解釋嗎?我不想我們之間有誤會。】
秦辭回得很快。
像是自從新聞發出來,他就已經守在了手機前。
卻始終沒主動說出口。
【之前路透有熱度,陸煙團隊想營銷 cp。】
【昨天吃飯是在商量後續合作的事。】
【進酒店是因為我手機落在那了,回去拿。我們什麼都沒有。昨天錯過你的生日,對不起……】
我正要回什麼。
秦辭的電話就打過來。
我接通,那邊秦辭的聲音充滿疲憊:「江笙,我爸生病了……白血病。」
腦海轟然,我倏然想到那天我爸媽的反應……
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隻吐出來一句:「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你考試那段時間,怕影響到你就一直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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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紀人幫我找到黃牛才好不容易掛到號,所以他的安排我沒辦法拒絕……我也拒絕不了。」
「江笙……」 他聲音被無力感填滿了,
「A 市真的有好多人,多到……我想給他最好的治療環境,卻等不到一張病房的床位。」
17
「秦辭跟你說啦?」 我媽手裡提著水果,帶著我往病房走。
「說了,媽,你怎麼不告訴我?」
「秦辭怕影響你不讓我們說,你爸也說,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們還是少摻和,當時你爸也幫忙了……」
說話間,我們走到了病房。
秦叔就躺在裡面。
印象中他還是我和秦辭小時候的模樣。
但現在的他,頭發已經因為化療掉光,整個人瘦到脫相。
皮膚下還有生病產生的青青紫紫。
見我來,強撐著精神招呼我。
我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
我媽說,最近才有床位的,每周化療兩次,還沒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型。
就算找到,也可能會有排異反應。
秦叔年紀大了,做了一輩子體力活,身體並不好。
總之,希望渺茫。
可能沒多少時間了。
我聽了,大腦一片空白。
晚上,秦辭也過來。
他全副武裝,戴著口罩和棒球帽,捂得嚴嚴實實。
我看不清他帽檐下的眼神,隻是責難自己。
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發現。
他總說自己很忙、很忙,我就真的以為,他隻是有了工作,這是好事,未來在一切向好。
我們等到秦叔休息後,才離開。
秦辭明天還要拍戲,急匆匆地,要趕回劇組的酒店。
我爸媽陪我目送他離開。
看著遠去消失在夜幕裡的汽車尾燈,我的眼眶突然酸了起來。
再忍不住,我抱著我媽,大哭出聲。
18
那天以後,我常常在網上刷到秦辭和陸煙的視頻。
他們還有了 cp 超話。
之前秦辭在採訪中說過,自己有喜歡的女孩。
cp 粉紛紛代入了陸煙。
追星女孩們有使不完的精力,他們扒出的蛛絲馬跡,都變成了他們相愛的證據。
而確實的,炒 cp 讓秦辭的熱度越來越高。
電視劇殺青後,他甚至還接到了商務和綜藝邀約。
三月,我復試通過,同月收到了 B 大金融系研究生院的錄取通知。
而秦辭也搬家了。
搬到了私密性更好的公寓。
那些說秦辭在大學裡有女朋友的言論被默契地刪除,我們再也沒像過去那樣一起逛街、打鬧。
見面的地點在暗不見光的深夜和窗簾後。
我們對這些事閉口不提,維持著表面的風平浪靜。
但我知道,風平浪靜的表面下,早已波濤洶湧。
突破口在 4 月。
秦辭受邀去參加平臺的晚會。
而就在這個 4 月,某個平平無奇的深夜。
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江笙,你能不能聯系到秦辭?」
我心底一緊,不好的念頭一閃而過:
「他去參加活動了,怎麼了?」
「你秦叔好像不太好了……他的電話也打不通,你有沒有別的辦法能聯系到他?」
「你等下,我有他經紀人電話。」
我媽又快速叮囑兩句。
電話掛斷。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打通了張哥的手機:
「秦辭呢?他爸爸不太好了,你們快點讓他過去。」
那邊張哥的聲音為難:「現在過不去啊,秦辭還有節目呢。」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他爸爸快不行了,他還上什麼節目?!」
「說話這麼衝幹什麼?」 張哥語氣頓時凌厲,「他籤了約的,不上就得賠錢!你知道這節目多少老板投資人在底下?你覺得他現在能得罪平臺?他不上,他爸治病的錢他都拿不出來你跟我說這個……」
我已經聽不進去,扔下一句「我馬上過去。」 就匆匆掛斷電話。
說是入春,深夜的風卻依舊冷。
我打了車,直奔秦辭活動現場。
張哥生怕我被人拍到,讓我去停車場等。
我等不及,但沒有邀請函沒有入場券,我根本就進不去。
微博推送了晚上現場的情況,裡面歌舞升平,金碧輝煌。
但秦辭啊,你的爸爸在等你。
我急得要哭,停車場好像更冷,一陣陣的穿堂風過,我被凍得瑟縮。
終於,秦辭走了出來。
他在跟身邊的人說話,笑意溫潤。
而他身邊的人,是夏清清。
那個他曾經毫不猶豫讓我打回去的夏清清。
來不及在意這些,我衝到秦辭面前。
他愣住:「你怎麼……」
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他臉色瞬間變了。
活動現場車多,趕上散場和粉絲的圍堵,一時半會根本出不去。
張哥終於開始著急。
我們沒有一個人敢詢問在醫院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秦叔還好嗎?
秦辭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他把手抵在唇邊,又飛速放下。
我坐在後座,沒了力氣。
但時間並不會因為我們的緊張與彷徨而暫停。
命運之神也並不會因為人類的祈禱而放下鐮刀。
路上,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寂靜的車廂中,那四個字清清楚楚地透過空間,傳進我Ťŭ̀ₑ們耳朵:
「老秦走了。」
秦叔……走了。
秦辭……沒有爸爸了。
我不敢扭頭看他的反應。
隻聽見空氣中,傳來一絲哽咽。
19
4 年後,英國。
「你們那次就分手了?」
坐在我對面的是沈頌。
三年多前,我讀研,申請了去英國交換學習的名額。
誰知趕上一場席卷世界的病毒,交換時間結束後,我留在英國上了 3 年網課。
而沈頌不同。
他大學期間參加了唱歌比賽的海選,還闖到了總決賽。
誰知遇到潛規則,大少爺直接不幹了。
舞臺上摔了話筒,滾回學校安安靜靜讀完大學,申請了英國音樂學院的研究生。
用他的話說,內娛太髒了,配不上他。
等他學成歸來,做自己喜歡的音樂,不整什麼明星夢了。
結果趕上疫情,愣是沒出來,他在家上了一年網課。
到現在航班正常飛了,才終於過來。
我是最近才從我媽那知道他在英國,兩個人一碰,對著對方的境遇哭笑不得,幹脆約了個飯。
結果誰知道這人一來就八卦我跟如今當紅男明星秦辭那些年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算是吧。」
「算是?」 大少爺挑眉,一臉你快展開說說的表情。
那天,確實沒分手。
隻是記憶太過混亂,到如今就隻剩下醫院的消毒水味和刺眼的一片白。
秦辭還穿著晚會上的西裝,見到秦叔的那一刻脫了力,直接跪在床邊。
他那時候隻是有一些知名度,還不紅。
但面對生老病死的話題,總歸能引起媒體的注意。
第二天,秦辭爸爸去世的新聞就上了熱搜。
裡面甚至沒放過他在醫院跪倒在地的鏡頭。
很無奈,我們卻又不得不承認的。
秦辭因為至親的去世,又在大眾面前刷了一次臉。
我再見秦辭是 3 天後,秦叔的葬禮上。
他看起來很不好。
來悼念的人不多,葬禮很快結束。
把秦叔的骨灰送到墓地,回到他家,我們才真正說上話。
「我從來沒有一刻後悔過自己要去演戲這個決定,直到那天,我沒見到我爸最後一面。」
秦辭那幾天沒休息好。
眼下烏黑,眼球裡面布滿了紅血絲。
我依稀預感到,有什麼事要脫離軌道。
可我卻無力阻攔。
秦辭望向我,繼續道:「江笙,你知道嗎?活到現在短短 20 來年的人生中……這樣無力的時刻我已經經歷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高中。
「我爸生了病,那回不嚴重,就是胃裡要做個小手術。但那筆錢對於我們家很多,他還要攢錢供我上大學……
「我聽見,他在問你爸借錢。」
秦辭深吸一口氣。
他忘不了那天。
少年的自尊心在那一刻直視了。
他和江笙之間,是存在差距的。
喜歡不僅僅是喜歡而已,喜歡背後還有責任。
我不知道這件事,愣愣看著他。
「那年元旦晚會你問我為什麼會彈《倔強》,我說不出來。
「我好像不能喜歡你……我能給你什麼呢?
「所以我,一邊不敢放棄學業,一邊不敢放棄演戲……束手束腳。
「所有人都可以當賭徒但我不可以,我會輸掉我最喜歡的女孩,和僅剩的親人。
「到後來,生活好過一段時間。我以為未來是有希望的,我覺得自己好像能貪心一點……
「但好像,又搞得一團糟。」
「不是的,你沒有。」
我開口才發現。
自己哭了。
秦辭伸手摩挲我的臉,繼續道:「第二次就是我爸確診那天。
「第三次是 3 天前。」
秦辭也哭了。
他聲音哽咽,眼眶通紅。
伸手,把我緊緊抱在懷裡:
「我明明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你會很難過,我不應該去營銷什麼 cp……但該死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我不知道我還要忍受這種無能為力到什麼時候。」
我們的眼淚打湿了對方的肩膀。
「江笙,繼續下去你會很委屈。
「我不想再讓你這麼委屈。」
話音落下。
我一個對數字這麼敏感的人,在這瞬間,無法很好地計算出。
我們之間,究竟是在經歷了怎樣漫長的歲月之後,在此刻被突然畫上休止符。
我們沒有經歷任何狗血的事。
我沒受到任何傷害。
我們之間不存在一點誤會。
但是在那一剎,我卻知道,我們好像不得不分開。
少年總是將未來想得太簡單。
以為眼前看到的,就是生活全部的樣子。
但其實,哪有那樣簡單?
百味雜陳,酸甜苦辣,要有能抵御狂風暴雨的成熟鎧甲。
沒有人做錯。
隻是那時的我們,真的不足以抵御任何風雨。
我沉寂了很久。
外表看不出什麼,實則屏蔽了一切有關秦辭的消息。
小菜見我這樣就剩心疼,卻也沒有絲毫辦法。
再見到秦辭,是在拍畢業照那天。
他從劇組回來,同學們叫他大明星。
那天陽光很好,綠草如茵。
他是笑著的,隻是那抹笑跟從前好像不同了。
姜姜推我一把,說:「你們去拍個合照啊!」
我託著學士帽,最終,在秦辭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
沈頌聽得哭成了個一米八幾的孩子,揚言一定要寫首歌來講述我們的愛情,被我一巴掌 pia 飛。
而我,也買了第二天的機票。
又是一個年關。
我終於要回家過年了。
20
我的就業方向是私人理財顧問。
在英國工作半年,幫好幾戶英國家庭做過理財,總體回報可觀。
一個月前,我辭了在英國的工作。
這裡氣候潮湿,總是下雨,抬眼開,天空總是陰雲遍布。
我想,回去看看家鄉的藍天。
爸媽知道我要回國,激動得老淚縱橫,提前兩個小時就到了機場。
時隔 4 年,終於再次面對面的相見,我媽的眼淚不值錢似的掉。
我心裡難免酸澀,不斷安慰,說之後不走了,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再踏上 A 市的土地感覺屬實有點不太一樣。
畢竟剛一落地,就在機場大屏幕上看到了秦辭那張被放大無數倍的臉。
是的。
秦辭火了。
不同於之前的小打小鬧,而是真的大火。
開始接收秦辭的消息,是在去年。
住在一起的中國留學生在看秦辭演的古裝劇。
我看著那張臉,覺得恍如隔世,一時愣住。
那位留學生見我反應,打趣:「怎麼樣,很帥吧?」
我回過神,點頭:「帥。」
留學生滿意地繼續看。
我也跟著看了一會,問:「他很火嗎?」
留學生答得很認真:「老火了。」
他就是因為這部戲,一炮而紅。
由此,我開始重新關注秦辭的消息。
看他今天官宣什麼劇,明天參加什麼活動,後天宣了什麼商務。
看他被粉絲圍追堵截,還安了竊聽器。
今天跟這個女演員的 cp,明天跟那個女演員的 cp……最終幹脆直接說自己有女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