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哪裡怪他，他是那麼好的徐亦馳。
「那個，我哥，其實不是我親哥……」我終於把我是被收養的秘密說了出來。
他像是震驚，又像是恍然大悟，臉上一陣發白。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他的聲音很低，很低。
「對不起。」我都沒有勇氣看他。
「沒事，沒事啦！反正我們本來也隻是朋友，你也沒承諾過我什麼……」他僵了僵，語氣又歡快起來，無所謂般地安慰我。
可是，這樣我更難受了。
「好了啦！」他笑，「你就當我跟別人打賭好了，我才不是真心喜歡你，別有心理負擔哦！」
「對不起。」我哽咽道。
「沒事啦，我可是徐亦馳哎！追我的女生，少說十個手指頭也數不過來，我會好好的，別擔心！」
我抬頭看他，卻被他捂住了眼睛。
他把我翻過去，站在我身後，低低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也很酷的，所以蘇妍，不要看我現在的樣子。不然，就不酷了……」
「等我數一二三的時候，你就往前走，別回頭。知道嗎？」
我輕輕點頭。
等數到三的時候，徐亦馳松開手。
我聽他的，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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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過了段日子，蘇羨要出院了。
衣服什麼的都洗得香噴噴的，就等他回家。
我坐在他床邊幫他疊衣服，捧著他的上衣，不自覺地輕嗅了一口。然後，臉上浮現自己也意識不到的羞赧的笑。
媽媽突然走進來，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我慌張低頭，她卻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妍妍，你？你喜歡的那個人，難道是阿羨嗎？」
我連忙反駁，「不是啦媽，不是。」
我媽笑了，在我額頭點了一下，「你呀！害羞了？看你這樣子，媽媽會看不出來？好歹，媽也是看著你長大的。」
「這有什麼害羞的呢，你們倆互相喜歡再好不過了，知根知底的，多好呀。」
我羞得要死，「媽，別說了……」
我媽笑開了花，「阿羨怎麼說？噢——怪不得他非要跟你去旅遊呢。」
「媽，他才不是呢……」
「好了，媽帶你去說他！」我媽拉過我的手，「這小子要是敢欺負你，我第一個揍他！」
她拉著我往外走，一副要去找蘇羨說親的架勢。
弄得我臉紅心跳，好慌……
到了客廳，碰到了蘇羨爸爸。
「老蘇，咱們家要有喜事了。」媽媽眉開眼笑。
蘇羨爸爸有點蒙，「什麼？」
「阿羨和妍妍啊，這兩個孩子是互相喜歡的。多好的事呀，兩個孩子都已經長大了，等畢業就可以定親了！」
我不敢說話。
隻見蘇羨爸爸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並沒有想象中聽到消息後的欣喜。
他突然打斷了媽媽：「不行，他們倆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媽媽皺眉。
「因為，因為……」一瞬間他的臉上劃過無數遲疑，最終咬牙開口，「妍妍是我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
「蘇業成，你在跟我說笑話嗎？妍妍不是我們一起從孤兒院領回來的嗎？！」媽媽臉色煞白。
「是啊，是在孤兒院。我早就跟她斷了聯系，可是有天她突然聯系我，說跟我有個孩子，她沒錢養，放在了孤兒院。」
「她得了重病快死了，臨死前的願望就是讓我把孩子帶回家，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媽媽一下子就哭了，淚流不止，「蘇業成，你什麼時候在外面亂來的？妍妍小阿羨三歲，我放棄工作在家裡帶孩子的時候，你就在外面找其他女人？！」
媽媽在哭，我也在哭。
他們在吵什麼，我什麼也聽不見，隻是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蘇羨，是我哥哥？
怎麼會是我哥哥呢？
我鼓起勇氣去追逐他，經歷了那麼多，我以為自己就要和他修成正果了，結果卻是這麼荒誕。
我邊走，淚如泉湧。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雨滴。雨勢變大，變成夏季的瓢潑大雨。
路人們有的打傘，有的在屋檐下擋雨。
而我沉默地走在雨中，淋得像個落湯雞，絲毫不介意別人驚奇的眼光。
為什麼雨這麼大，卻不及內心痛苦的萬分之一。
27
最後我靠在一家沒人的屋檐下，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頭埋在膝蓋裡哭。
我不知道怎麼辦，真的不知道了。
我感覺我什麼都沒有了，蘇羨、家庭……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崩塌。我好像又變成從前那個被拋棄的小女孩，無助地等待可能永遠也不會到來的溫暖。
這次，還會出現嗎？
好久，眼淚停了。我抬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人影，黑色的雨傘豎著，雨水連線般墜落。
關切地看著我的，是蘇羨。
他左胳膊的石膏還沒拆，甚至還穿著醫院的病號服。
「哥，哥……」我哽咽喊他。
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間奔湧而出，好像隻要看到他，就看到了足以依賴的大樹。
他找到了我，他再一次找到了我。
在我每次陷入絕望的時候，他總是會找到我，告訴我：他不會不要我。
可是這一次，我不敢撲過去。我隻能縮在原地，心如刀絞。
我們對視，眼裡像是有無數東西，還有無數的距離。
他沒說什麼，放下傘，並排坐在我身邊。
「妍妍，要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我不懂，但還是點點頭。
「我要說貓咪一家的故事。從前，在這個城市生活著貓咪一家三口……」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要說貓咪一家的故事？不過，隻要是他說的，我都願意聽。
開始，我以為他隻是想說個故事分散我的注意力。
不過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起來。
「小白貓一眼就看到了那隻無助的小花貓，她身上全是傷口，看人的眼神也很警惕。但小白貓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無助，她隻是想有個家，想有人愛她。
「剛到家，小花貓對一切都很害怕，小白貓好心疼，就天天照顧她。
「最好吃的東西讓給她吃，睡覺前給她講故事。小花貓去上學，他會去接她。如果學校有其他貓欺負小花Ťű⁷貓，他會去教訓那些貓。」
……
越聽，我鼻子越酸。
「一晃過了好多年，小白貓和小花貓誰也分不開。漸漸的，小白貓發現自己對小花貓不僅僅是關懷，還有更多。他想要小花貓，永遠陪在他身邊。但他不敢說，小花貓還太小了，他怕嚇著她。
「有天晚上小白貓幫小花貓掖被子，碰見了爸爸貓。
「爸爸貓說小白貓不能有任何不應該的心思……還說了一個殘忍的消息。他以為那是事實，還給出了 DNA 檢測的證據。」
我聽得呼吸快要停止。
這是，在說他和爸爸嗎？所以蘇羨，早早就已經開始喜歡上了我？
「世界像是跟小白貓開了一個玩笑。然後，他壓制住所有心思，不再喜歡小花貓，隻做哥哥守護在小花貓身邊。」
蘇羨的聲音低沉，像是說到痛處。
眼淚停住了，但我心裡更加酸痛不止。
沒什麼，比即將擁有時奪走更殘忍。我突然難以想象，蘇羨在背後到底有多難過。
「那後來，他們怎麼樣了？
「後來小花貓跟其他貓咪出去玩，小白貓隻能看著她疏遠自己。他不能說，說出來會傷害媽媽貓……
「再後來，小白貓突然想，為什麼不再試一次呢？於是他去醫院再做了一次檢查，結果發現了奇跡。」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頭萬般情緒湧過。
迷茫的、震驚的、痛苦的、喜悅的、難以置信的……像是砸落在地的心髒，又被人輕輕捧了起來。
所以他說的奇跡，是這個嗎？
「哥，你沒有騙我嗎？沒有吧？」
蘇羨輕輕摸我的頭，「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嗯，嗯……」我哭著點頭。
對，蘇羨從來不騙我。
「妍妍別哭，哥答應不讓你受委屈的，這樣我豈不是打臉了？」
「沒事啦，這不一樣。」
這次，是喜悅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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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水落石出。
當年蘇羨媽媽生孩子的時候，蘇羨爸爸認識了醫院裡的一個女人。
他們拉拉扯扯，後來蘇羨爸爸離開那個女人，回歸了家庭。幾年後那個女人得了重病，找到他，說他們之間有個孩子。
女人出示了檢測證明，蘇羨爸爸不相信，又去醫院檢測。但檢測人是那個女人的朋友，數據被篡改。
那個孩子是我，但父親並不是蘇羨爸爸。
也許她是想氣這個男人，但隨著她去世，一切已經無從考證。
「爸，我不明白。兩年前那次，你不是又去檢測了一次嗎？為什麼那次也沒檢測出來？」
ťų₉兩年前那次？是我看見蘇羨失魂落魄那次嗎？
那天，我頭一次看到蘇羨絕望。
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
蘇羨爸爸陰著臉，突然大吼：「是啊，妍妍不是我孩子！可是小敏說愛我，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她怎麼能幫別人生孩子？！
「我養了蘇妍這麼久，幫別人白養嗎？！她就是我孩子！」
我聽得無比錯愕。
從來都正義勇敢的爸爸，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怎麼會那樣呢？說出那些不堪的，殘忍醜陋的話。
蘇羨媽媽臉色蒼白，看起來快要崩潰了。
她狠狠甩了爸爸一個巴掌，「蘇業成，你要臉嗎？！
「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阿羨嗎，對得起這個家嗎？！我為你辭掉工作帶孩子，你想過我嗎？！
「虧我以為你善良，以為自己嫁給一個正義的人……你有點大男子主義我忍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是那麼幼稚可笑，虛偽自私……」
媽媽一邊哭，一邊吼。
一向溫柔的媽媽，我從未見過她哭得這麼崩潰，看得我也好難過。
我在旁邊發抖。
蘇羨摟著我，緊緊握著我的手。
……
這個家，就這麼散了。
我看著家裡的沙發、電視，我和蘇羨玩過的玩具、讀過的書，感覺歲月如刀般狠狠劃過，毫不留情。
我們要搬出這個家了。
媽媽提出離婚，蘇羨跟了媽媽。
經歷了這麼多，我突然不知道能不能和蘇羨在一起了。因為我是第三者生的孩子，也許她看到我就會痛苦。
我不想看媽媽痛苦。
但她隻是拉著我的手，笑得還是那麼溫柔，「傻孩子，你又沒做錯什麼，都是負心漢的錯。」
「你們千萬別怪自己。這個家散，不是因為你們。這麼多年，我願意做家庭主婦，圖的也就是份真摯的感情。知道真相是好事，現在，也是時候重新去找回自我了。」
我憋不住，哭著撲進她懷裡，「那你還能做我媽媽嗎？」
「當然了，妍妍也是媽媽的寶貝啊。等你以後和阿羨在一起，媽媽還把你當女兒。」
媽媽的懷抱，好溫暖。
我好幸運，能遇見這麼一個媽媽。
29
大學畢業典禮那天，蘇羨帶著捧花來給我慶祝。
有些同學沒見過他，八卦地問這是我誰。
「我哥啦！」我笑得很燦爛。
蘇羨爸媽離婚後，就跟我解除了領養關系。這幾年雖然他爸媽還是定期給我打錢，但我自己也在勤工儉學。
雖然我還是喜歡叫他哥哥，但蘇羨已經有了另外一個身份。
蘇羨黑著臉，拉我到角落裡。
他氣呼呼地戳我額頭，「小壞蛋，開始嫌棄哥哥了？怎麼，我是拿不出手，不能跟別人說我是你男朋友？」
「是啊，你都快奔三了耶。」
「25 哪裡奔三？！」
他氣得快冒煙了，「小壞蛋，沒心沒肺的，就知道扎我心。」
他眉毛一挑，似乎想到了什麼壞點子，嘴角勾起輕笑，突然向我靠近。
越來越近……
炙熱的氣息就在身側，我緊張地閉眼。
「噘嘴幹什麼？我沒打算親你。」他調侃般說道。
我快被他氣死了，睜眼想打他。
卻在睜眼後，看到他手裡舉著一個亮閃閃的東西。
那是枚戒指。
「妍妍，嫁給我好嗎？奔三老男人，已經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我會繼續把你捧在手心，永遠寵你保護你。」他眼裡流光閃動，是我很少見到的緊張。
我快哭了，喉嚨幹巴巴的，「你這在求婚嗎？」
「這算是什麼求婚呀，一點也不隆重……」
可是，卻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
我的手被他牢牢握住，無比鄭重地往我手指戴那枚戒指。
「誰讓你刺激我的，嗯？不過之後會繼續給妍妍補，好嗎？」
「好吧，那你多補幾次……」
戴上戒指的瞬間，我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個雨天。
小蘇羨找到了小蘇妍。
再也不會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