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停車,我要下車。」我受夠了這樣壓抑的氣氛,隻想逃離。
「楠楠,別鬧。」他軟下聲來跟我說話。
「都聽你的,我算什麼?」我發瘋一般去開車門。
「停車。」他猛地讓司機停車。
我毅然決然地下了車,然後甩上了車門。
他沒有下車。
隻是我走到哪,車子就慢吞吞地跟到哪。
我也沒心情去理會。
隻是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路邊,腦子一片混亂。
後來天漸漸下起小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撐了一把傘,一直站在我身後,也不說話,就那麼一直跟著。
「江肆月,你一邊讓我遠離你,讓我不要對你抱有幻想,一邊又做這樣讓我誤會的舉動,你不覺得很殘忍嗎?」我回頭,一頭撞到他胸口,他條件反射地伸手,護住我的頭。
他愣了幾秒,最後拉起我的手,將傘塞到我手裡,「到了寢室給我發微信。」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向雨幕裡。
他真的好高,背影好直。
在過去的 8 年間,就是這樣一個身影,在每一個我孤單害怕的夜裡,給我依靠,在我最黑暗的時候將我拉上岸。
可是一轉眼,他就要跟我劃清界限,告訴我他要過自己的人生,而且他的人生裡不會再有我,這感覺就像是有人活生生從我身體裡挖了一塊肉,我疼得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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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也知道,就像他說的,他照顧我,隻是因為我父母臨終前的囑託,我隻是一份責任。他對我,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感情。
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
回到寢室,我直接拉黑了他的微信,刪掉了他的聯系方式。
我也覺得自己沒意思,臉皮厚成這樣,別人已經這麼直接地表示不接受我,甚至討厭我了,我該死心了。
4
後來全寢室都知道我失戀了。
但她們根本不知道我失戀的對象是誰。
「楠楠,天下好男人一大把,你怎麼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
「是呀,你這麼漂亮,班上好多男生都對你有意思,」
「看開點,走出失戀最快的方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愛。」
……
室友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如何拯救我糟糕的心情。
我真是哭笑不得。
「楠楠,我明天去參加一個我男朋友的宴會,一起嗎?」琳琳突然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說,「宴會上都是高富帥,肯定能找到你喜歡的。」
聽她這麼說,我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可後來一想,我也該出去看看別的男人了,我的世界不應該圍著一個不愛我的人轉。
於是第二天,在琳琳的唆使下,我穿上一條黑色吊帶裙,踩了高跟鞋,去了宴會。
宴會上都是些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琳琳挽著她那個三十幾歲的男朋友在這些人中間遊刃有餘,我有點佩服她。
我呆坐在沙發上,突然想到了江肆月。
他是不是也是需要琳琳這樣一個女朋友,美麗大方,性格開朗,帶出去能活躍氣氛,倍有面子。
而我這樣的,看見人群都有些緊張得不敢東張西望的人,肯定是拿不出手的。
想到這,我有些生氣。我氣我自己,這些年被他保護得太好,從未參加過這樣的社交活動,也沒有費心研究過人情世故。
我隨手端起一杯紅酒,學著琳琳的樣子,一飲而盡。
在這之前,我沒喝過酒,叔叔從來不讓我喝,他說女孩子,喝酒容易吃虧。
我以前總是聽他的話,但我現在不想聽了。
於是我又多喝了幾杯。
就在我喝到整個人腦袋發暈的時候,人群突然沸騰起來,我有些恍惚地朝人群望去。
然後我就看見了江肆月。
他被人群簇擁著,走進來,宛如一個大明星。
是我出現幻覺了嗎?他怎麼來了?
下一秒,我就清醒了一些,因為我看到了他的左手正被一個女人挽著。
就是上次吃飯的那位,叫秦雨。
她臉上一直掛著從容的微笑,穿著一身旗袍,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纖細的地方纖細,溫柔大方,舉止優雅,讓在場的女人都遜色了。
我看她站在他旁邊,跟所有人打招呼,而他悠闲自得,隻是偶爾笑笑,好一對男才女貌的佳偶。
我突然就明白,為什麼叔叔最終會被她拿下了。
我像一隻泄了氣的氣球,再也沒了鬥志。
5
就在我準備灰溜溜地走掉時,一個女聲響起。
「月,這不是你的小侄女嗎?」秦雨微笑著給我打招呼。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一瞬間我覺得頭皮發麻。
「楠楠是吧,你跟誰一起過來的?」她拉著江肆月走向我這邊。
我一抬頭就看見他眼神有些詫異,繼而臉色就不怎麼好了。
「我同學。」我如實回答。
我想走了,一秒也不想多待。
「侄女?江總,你什麼時候有個這個漂亮的侄女?」
「是啊,真是深藏不露,怎麼侄女還藏著捏著?」
「小妹妹你好,我是你叔叔的朋友,到叔叔這邊來坐。」
一群西裝革履的人開始跟我開玩笑。
我窘迫地站在原地。
「小妹妹,到哥哥這裡來,別跟他們混在一堆,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一個看起來較為年輕的人走過來,熱情地拉住我的手腕,就要把我拉到他那桌去。
「陳燁。」一直不發話的江肆月,突然警告地喊了一聲這個男人。
「幹什麼,江肆月,你別整天一副嚴厲的樣子,小侄女都被你嚇傻了。」那個叫陳燁的男人輕輕推開江肆月,想要把我拉走,「乖,以後別跟你叔叔玩,他那個人玩不起,哥哥罩著你。」
我腦袋嗡嗡的,被他拉著走。
路過江肆月身邊,他盯著我,忽然開口,「喝酒了?」
「你這個人煩不煩,小妹妹喝酒你也要管,真沒趣。」陳燁打斷他。
我也不太想理他,隻想有個人帶我離開這裡。
結果我剛走出一步,另外一隻手卻被他拉住了,「回家,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覺得他是在羞辱我,覺得我不夠得體,來這種地方丟了他的面子?
我咬咬牙,甩開他的手,朝著身邊的陳燁道:「哥哥,我想出去透透氣。」
「啊……好。」陳燁笑得張揚,還故意朝江肆月遞了遞眼神。
江肆月應該氣得夠嗆,因為在我離開之前,他低沉著聲音喊了我的全名,「許楠。」
若是在以前,他以叫我的全名,我就知道自己做得過火了,但現在,我突然想看他生氣的樣子。
看到他生氣,我心裡竟有一絲報復的快感。
我甩開他的手,跟著陳燁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宴會廳。
他把我帶到他的副駕駛,為我系好安全帶,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去哪?」我的聲音軟綿綿的。
「哥哥帶你去吹吹風,跟哥哥走,你敢嗎?」他笑著問我。
「敢……」我勉強睜眼看了他一眼,斷定他是個花花公子,「當然敢,哥哥去哪我去哪。」
「呵……」他忽然又笑了,「有趣。」
話落,車子滑了出去。
紅酒後勁真大,我覺得我整個人都快燃燒起來了。
後來我思緒飄忽,也不知道他一路說了什麼。
「哥哥,能帶我找個地方睡覺嗎?」我突然打斷他。
我說的就是字面的意思,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理解錯。
我腦袋好重,好暈,我現在想睡覺。
「你確定?」他挑著眉看我,一臉的戲謔,「你叔叔會剝了我的皮。」
「……」他一提江肆月,我的頭更痛了。
想著他帶女朋友來宴會,而自己被襯託得像一個傻子,我心裡更氣了。
「你和我叔叔關系好嗎?」我忽然問他。
他愣了一會,笑著望了我一眼,「不好。」
「不好,你管他?」我嘟囔一句,整個人癱在了副駕駛,實在是太困了。
「這麼叛逆?」他嘴上這麼說著,卻依舊帶我找了一個地方。
後來的記憶有些模糊,我好像睡著了。
再後來,我是被一陣電話聲吵醒的。
「沒動!老子沒動!
「江肆月,你是人嗎?我好心收留你侄女,你恩將仇報。
「哥,大哥,是你侄女自己非要來我這,我真沒碰她,她在睡覺呢。
「不是你想的睡覺,她睡了我沒睡,不是……她就是喝多了……草,我要怎麼才跟你解釋得清。
「你小子要不要那麼變態,我做好事,你還搶我公司訂單?
「行行行,我把你侄女原封不動送回去。你別動我公司。算我求你。」
……
然後我勉強睜開眼,就看見陳燁掛了電話向我走過來。
「睡醒了?」他雙手撐在我床邊,低著頭看我,聲音有些溫柔,又有些無奈,「你可能需要起來了,我得把你送回去。」
「回哪兒?」剛醒來,我腦子還有些不清晰。
「你說回哪?」他反問我,突然就笑了,「我在不送你回去,你叔叔就要把我公司鏟平了。」
我呆呆地看了他幾秒,覺得有些抱歉,又覺得江肆月有些討厭,「你不用理他,他現在顧不上管我。」
「你……刪了你叔叔微信?還拉黑了他的電話?」 他突然笑著問我。
「嗯。」我如實回答。
「呵呵呵,你真行。你是上天派來收拾那個變態的吧。」他直起身子,讓出空間,「起來吧,我送你回去,你叔叔說要是半小時內見不到你的人,就把我滅了。」
「好。」我看他無奈的樣子,覺得自己好像給他添了麻煩,也不好意思再賴著不走。
6
我起來才知道,他把我帶回的是他家的別墅。
和江肆月家簡約黑色系的格調不同,他家的別墅豪華得晃眼。
他拎著鑰匙,領著我往外面走,結果一打開大門,就看見一輛黑色賓利停在門口。
看見我們走出去,黑色的車窗緩慢地搖下來,然後我就看見了江肆月那雙墨染了的眼睛,他直直地望著我,深不見底。
「得,還直接找上門來了,我也不用送你了。」陳燁打趣道。
我看見江肆月表面一臉平靜,我內心卻忐忑不安。
他這人就是這樣,不管內心是生氣還是高興,表面上卻永遠那麼平靜,讓旁人抓狂無比。
他喜歡管我,以前我心甘情願聽他的話,但如今,我為什麼還要聽他的話?
於是,我面對司機打開的車門,卻轉身甜甜地叫了陳燁,「哥哥,我能加你一個微信嗎?」
陳燁驚在原地,不看我,反而去看江肆月,最後無奈摸出自己手機,「加吧,不過我平時可能沒什麼時間回微信。」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江肆月聽的。
我故意在他面前磨磨蹭蹭,營造出一種依依不舍的氛圍。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到背後有一道目光死死地盯著我。
做完這些,我才慢吞吞上了車。
回到車上,江肆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以後別去男性家裡,不安全。」
「我為什麼不能去?」我冷笑,「他不是叔叔你的朋友?」
他一時間沒了語言,緩了幾秒才說:「不管是誰,隻要是男的你就要慎重。沒有一個男的邀請女孩回家是……目的單純的。」
「叔叔,你這話好笑了,我不可能一輩子不去男生家裡吧,你自己說的,我也要交男朋友的。」
我用他說過的話堵他。
「你和他才見第一面。」
「那又怎樣?他給我的感覺不錯,說不定以後也可以朝男朋友那個方向發展。」我故意氣他。「又或者,你根本不想我找男朋友?」
看見他緊抿著唇,沉默著不說話,我就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我沒有反對你交男朋友。」他嘆了一口氣,「女孩子要知道保護自己,特別是喝酒之後別去男性家裡。」
「去了會怎樣?」我反問。
我看見他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忽略了我這個問題。
後來大家一路都很沉默。
我也懶得跟他聊天,在車上打盹。
回到家,我快速進了自己房間,即使知道他在身後跟著我,好像也有很多話想跟我聊,我依舊將他關在門外。
第二天早上,我剛起來,就聽見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楠楠。」是江肆月,他嗓子有些啞。
「什麼事?」我語氣特別不好。
「醒了嗎?」
「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