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走了，留下來陪我過年吧。」
「求你。」
14
我最終還是沒走。
大抵是因為我善良，最聽不得「求」這個字眼。
但是我跟李步青商量好了。
一過了十二點，我就走，回家陪我爹。
家裡母親早死，他一直沒續弦，除了我不會再有人陪他。
我要回家陪他，即使晚一點，但是要到。
除夕夜，李步青跟中邪了一樣要下廚。
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差點把廚房炸了。
最終我看不下去，接管了主廚的位置，讓他燒火。
經過幼時的磨煉，輕輕松松四菜一湯。
上桌吃飯的時候，李步青宛如餓死鬼投胎。
吃完還不忘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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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吃你做的飯了，真好吃。」
不吝誇獎的話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好吃你就多吃點。」
李步青確實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我基本上沒怎麼動筷子。
他都吃得幹淨。
狼吞虎咽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問。
「太醫不是說你食欲不振嗎？這叫食欲不振，簡直是庸醫。」
「確實是庸醫。」
吃過飯後，李步青一臉滿足地躺在軟榻上發飯暈。
我也沒有打擾他。
任由他睡著。
直到他被煙花的聲音吵醒。
朝我招招手：
「周景寧，背我出去看煙花。」
我伸手拍下他揮動的手，「你自己走，怎麼就懶成這樣了。」
李步青有些賭氣地開口：
「那我不去了。」
「你愛去不去，已經過了十二點，我要回家了。」
背後再次傳來聲音：
「李步青求你，背我去看煙花。」
我背了他。
李步青上身的那刻，我都震驚了。
185+的身高，輕得仿佛隻剩骨架。
「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
「太醫說還是老樣子，想長命百歲不可能，但好好養養還是能活到七老八十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改天多找幾個太醫好好看看，別老是信一個醫生，他騙你了你都不知道。」
「嗯。」
李步青答應得幹脆。
我把他背到院子裡，放下。
立於他身側，我再一次近距離感受到他的單薄，把身上的披風脫給了他。
他也不拒絕。
空中的煙花漸漸變少。
我看向李步青開口。
「我要走了。」
「景寧，我在想，如果我沒用極端的方式對你，而是求你，我們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答案是肯定的。
說實話，十幾年的相處Ṱůₓ。
李步青雖然有時候陰暗了一些。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來自於他身體不好，還有母親早逝。
我都能理解，可是做過了就是做過了。
「能有什麼不一樣，我不喜歡男的。」
李步青的苦笑聲在安靜的環境裡更加清晰。
我片刻不停地往外走。
「周景寧，我愛你。」
背後的聲音透徹心扉地清晰，但又說不上來的又模糊。
讓我心亂如麻。
15
我有些失神地回到家。
家裡並不是我想象中的清冷樣子。
我爹喊了大伯、小叔一家來過年。
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一大堆，此刻歡聲笑語一陣陣。
我從小跟李步青在一起的時間居多，對他們不甚熟悉。
這會兒過去隻會破壞原本和諧的氛圍，徒增尷尬。
便也沒了興致，轉身回到我的院子了。
第二天，一家人在一起吃午飯。
因為我的存在，同輩的人吃得並不開心，肉眼可見的局促。
我謊稱宮裡還有事，要進宮，想還他們自在。
我爹看向我的目光意味不明。
我知道他看出了我在撒謊，但最終他也沒挑明，隻說了句，「早點回來。」
就放我出去了。
可我剛出院子，還沒走到正門，迎頭就碰上了皇帝身邊的公公。
他一臉著急地拉著我就走。
「將軍，太子昏迷不醒，但凡有一點反應，喊得都是您的名字，陛下讓我帶您入宮。」
這一刻我隻覺得天旋地轉，耳鳴不止。
任由太監拉著我往外走。
直到下樓梯的時候腳滑摔了一跤，我才回了幾分神。
我有些不信地拉住劉公公。
「是李步青讓你來騙我的對不對？」
「我的個將軍啊，您就是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拿這樣大的事來诓騙您啊！快隨老奴走吧，您到了或許太子殿下能撐一會兒。」
這一刻，我才切實地感受到，李步青昨天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讓我背他不是撒嬌。
而是身體撐不住了。
他的舊疾一直都沒好。
我又射了他一箭。
「都怪我！」
「將軍，這事怪不得你，快隨老奴走吧。」
我將劉公公套的馬車解開，縱身上馬。
往皇宮去。
我此刻隻覺得汗血寶馬太慢。
我不顧宮門守衛，闖了進去。
此刻什麼殺頭大罪已經不重要了。
我隻想早點見到李步青，確認他還活著。
很快，萬箭朝我而來，宮裡的弓箭手開始對抗闖宮者了。
我避無可避的肩膀上中了一箭。
正當我以為我不能活著見到李步青時。
箭停了，他們似乎認出我來了。
此刻，馬已經死了，我隻能跑去東Ŧù₌宮。
卻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哭聲。
離東宮越近，聲音越清晰。
我不可控地腿軟，栽到了雪地裡。
怎麼都起不來。
最後是小太監把我架進東宮的。
寢殿裡，李步青毫無生機地躺在床上。
皇帝坐在床邊，輕撫李步青瘦削的臉。
「你來了，好好陪陪步青吧，他最想見到的就是你了。」
說著皇帝退了出去。
房間裡隻剩我和李步青。
我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確認死亡的那一刻。
我笑了，哭了。
「李步青啊！你不是說你能活到七老八十嗎？你騙我，你個騙子。」
「我最討厭騙子了。」
……
「開玩笑的，我不討厭你。」
「你醒醒吧，你醒了我讓你親，讓你睡，行嗎？」
回答我的隻有沉默。
整個屋子隻剩下我的心跳聲。
我趴在李步青心口，卻始終聽不到共鳴。
16
「你肯定是因我那一箭才死的，我把命賠給你。」
我拿起桌子上切水果的匕首，放到李步青手裡，經他手刺向我的心髒。
卻在要刺到的時候，被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拉住了。
「殿下絕對不會將刀刺向你，你是要他做鬼都不安生嗎？」
跟我一樣的聲音，神似我的言行舉止。
這人是李步青培養出的替身無疑。
隻不過他現在沒貼人皮面具。
他就是他。
「殿下的死跟你無關，殿下本就時日無多，是陛下聯合太醫騙殿下能活到七老八十，為的是不讓他傷心。」
「但是前段時間，殿下囚禁你的時候，太醫風聲走漏，殿下知道自己活不久，就把你放了。」
「還去賞梅，為的就是死在你手裡，殿下說死在你手裡比病死要幸福得多。」
「可是你心軟了，你沒殺死殿下，可疾病不會心軟，殿下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朝太醫要了強撐身體的藥，為的就是和你度過最後一年。」
「殿下說選擇這條路他不後悔，他唯一後悔的就是，在不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情況下對你……」
「如果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絕對不會向你坦露心跡，耽誤你一生，他不會攔著你娶六公主，他很樂意看你開枝散葉，幸福的過一輩子。」
「殿下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希望你活的好好地。」
眼前人的話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更想死了。
「李步青啊！你個蠢豬。」
「不對，豬都比你聰明。你早說你命不久矣啊！我最心軟了，我會從了你，讓你快樂地度過最後的時光。」
17
替身微微皺眉地看著我。
語重心長地開口，「殿下見不得你受傷，更見不得你死，你要是想自盡別在這裡，更別拿殿下的手動手。」
「我明白了。」
答應之後，替身跳窗出去。
我坐在地上看著李步青。
就這樣看著，仿佛他隻是睡著了。
門被劉公公推開，他手裡拿著白狐大氅。
遞到我面前。
「將軍，這是周老將軍讓我拿過來的。」
我接過大氅，蓋到了李步青身上。
「李步青，你喜歡嗎？不喜歡的話可以起來罵我。」
「將軍，殿下他已經……」劉公公哽咽著開口。
「我知道。」
「我都知道。」
18
李步青下葬。
敵國趁亂再次來犯。
我主動請纓，去滅敵。
皇帝答應了。
xxx 年，西陵少年將軍周景寧大破敵軍，連奪五十六城，將南齊打退到蜷縮一隅，成為附屬城。
史稱江明之戰，後周景寧失蹤六年後，西陵國危之時再次出現, 大破敵軍，至此南徵北伐，統一中原, 再無敵手。
看著某度網頁。
我心安了不少, 看來在我戰死回到二十一世紀之後，替身代替我守護西陵。
不得不說，李步青把替身教得很好。
打仗的功夫比起我也毫不遜色。
同事小李突然拍了我一下。
嚇了我一跳。
「景寧, 一會兒新老板就來了, 你還有心情查歷史？」
「沒事的, 今天是今年最後一天上班，馬上就要放年假了, 就算新老板來了, 也不會怪我摸魚的。」我回答。
「也不知道總公司派給我們的新老板是誰，聽名字就是個有野心的, 希望他好相處吧。」小李隨口一句話，提起了我的興趣。
「叫什麼？」
「叫李步青, 步步青雲，好名字。」
聽見這話，我愣在了椅子上。
下一秒，電梯有了動靜，一批人簇擁著新老板靠近。
被簇擁的人正是李步青。
他朝著我笑得一臉燦爛。
我卻不受控制地淚流滿面。
小李一臉見鬼的樣子給我遞紙巾擦淚。
「你沒事吧, 來個老板你哭啥！」
「大家好，我是李步青，你們的新上司, 今年的最後一天, 你們做完手裡的工作就可以早點下班了。」
李步青的話換來了同事的歡呼。
不得不說, 他會做人了。
好，大家工作吧，周景寧來一下辦公室。
19
在同事的注視下, 我朝李步青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很順手關上了門。
一瞬間, 李步青把我抵在門上。
吻了上來。
我回應他。
抵死纏綿。
「景寧, 我好想你, 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也想你。」
李步青笑得一臉不值錢。
「那今天我做攻。」
我當即臉垮了下去，「不，你聽話，你不做，讓我來。」
李步青嘆了口氣。
嗔怪般開口, 「明明我死的時候，你說我要是能醒過來你給我睡, 現在說話不算話了是不是？我就知道, 你是騙我的。」
記憶拉回 N 年前，我確實說過這句話。
果然人死後最後失去的是聽力。
那我說的話李步青豈不是都知道。
我靠！沒臉做人了。
他以後要是天天拿這個來要挾我, 我豈不是再無主權？
這可不行。
於是我開口談條件：
「就讓你做一次，這次過後，你再也不許拿這件事要挾我。」
「成交！」
李步青答應得爽快。
我卻遭罪。
最後我忍不住說出了心中所想：
「你活真差。」
李步青瞪了我一眼, 「你以為第一次你就好到哪裡去嗎？這是要慢慢磨合的，景寧。」
一整夜，我和李步青慢慢磨合。
磨合。
全文完。
